“不可。”老朱反駁道。

“為什麼呀?”馬皇后一時之間想不明白。

老朱苦澀的笑了一下,和她解釋道:“朕當時也是你這個想法,可是韓度告訴朕這樣不行。他說,這幾年朝廷發放下去的寶鈔,大概有四千萬貫左右。因為寶鈔價值以及降低的緣故,這些寶鈔絕大部分都是在市面上流動著,以及被普通小老百姓存在家裡。”

老朱說到這裡,頓了頓。

關鍵的時候來了,馬皇后瞬間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百姓認同寶鈔的價值,那是因為有著朕在背書。如果現在停發寶鈔,那就意味著朕再也不承認寶鈔的價值。那以前發放下去的那些寶鈔,不管是在市面上流通的,還是被百姓存在家裡的,瞬間就會變成一文不值的廢紙一張。整個大明王朝,頃刻之間就會回到以物易物的遠古時代。百姓辛辛苦苦一輩子,積攢下來的財富會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妹子,你能夠想象這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嗎?”

“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如同三十年前一般。”馬皇后顫抖著嘴唇,艱難的說完了這句話。經歷過王朝末世的她,太清楚這種後果的恐怖了。

當年元末的慘烈景象,到現在馬皇后都不願意再去回憶。但那是的感受都還沒有現在深刻,因為那是畢竟針對的是前朝,生活雖然艱難,但後來皇上奮起反抗,不也是推翻了前朝?

如果一旦皇上說的這種情況發生,那百姓要推翻的,可就是大明王朝了。

這怎能不讓馬皇后感到恐懼?

好在老朱已經經歷過一次,對此的反應要比馬皇后小的多,繼續解釋道:“因此,寶鈔不能停,但是按照韓度的說法,也不能夠像以前那樣濫發。發放寶鈔必須受到嚴格的控制,如果能夠做到的話,寶鈔其實也是可以利國利民的。”

馬皇后聽了,遲疑的問道:“這些話是韓度說的?”

老朱點頭,“沒錯,這也是朕讓他執掌寶鈔提舉司的原因。”

馬皇后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年紀輕輕的韓度能夠直接出任正八品的京官。

要知道寶鈔提舉司在京城裡面,可是數的著的肥缺。一般情況,別說舉人了,就算是二甲進士,沒有強力支撐,都不可能執掌寶鈔提舉司。

“解鈴還須繫鈴人,皇上這用人之妙,真是爐火純青。”馬皇后讚歎了一句。

“哈哈哈,朕也是無奈之舉。除了他之外,朕也想不到還有誰能夠解開這個結。”老朱說的是真話。

滿朝文武,除了韓度之外,其他人只會在寶鈔貶值的時候,拼了命的把市場上的金銀兌換到手裡。哪裡想過,這樣會加劇百姓恐慌,導致寶鈔進一步加劇貶值。

當然,他們也想不到這一點。

而這,也是老朱沒有懲罰文武百官的緣故,畢竟不知者不罪。

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楚,老朱自然不敢再把寶鈔提舉司這樣要害的部門交到他們手裡。

韓度雖然年輕,但是對寶鈔的認識超越所有人,由他來執掌寶鈔提舉司,再合適不夠。

馬皇后低頭沉吟了許久,才抬頭看著老朱,嘆道:“就算是嚴格控制住寶鈔,能夠從中得利,但是它的危害也一直都沒有消失啊。皇上,這可是一柄雙刃劍啊!”

老朱聽了,起身,揹著雙手,眼睛從門口望出去,好似看見了大門天下。

嘆道:“朕何嘗不知道這是一柄雙刃劍?可惜,現在劍已經出鞘,收不回來了,只能夠就這麼持著。你說好笑不好笑,這還是朕親手將它拔出鞘的。韓度如果是在朕發放寶鈔之前,就告訴朕關於寶鈔的這些事情,恐怕朕都不會將這劍拔出來。現在只能夠希望韓度所言屬實,能夠將它變害為利吧。”

馬皇后走到老朱身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道:“皇上洪福齊天,一定能夠化弊為利。其實,即便是沒有韓度出現,這寶鈔也是發放下去了,該存在的危害,也會存在。現在既然有了韓度,豈不正是專門來為皇上排憂解難?這就是大明國運昌隆的徵兆,每逢困難,必有人挺身而出化解。”

“正是如此!”

老朱一想,也覺得馬皇后說的有道理。

有困難不怕,只要有人能夠解決,那就不是困難。

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那裡不會遇到困難?開創貞觀之治的李世民,尚且也有過城下之盟的恥辱。但他後來,還不是靠著身邊聚攏的英傑,一雪前恥?

而現在韓度既然來到自己身邊,這豈不是,也是英傑朝著朕聚攏的跡象?

老朱從一介布衣,而定鼎天下,靠的是什麼?還不就是跟隨他的那些幹才?

現在,寶鈔雖然是個大麻煩,但是隻要有韓度這個精通寶鈔的人在,老朱就什麼都不怕。

韓度不知道他在老朱心裡變成了英傑、幹才了,他正在和熊蒔、黃老兩人商議事情。

寶鈔提舉司現在兵強馬壯,錢糧充裕,正是進行大刀闊斧衝刺的時候。

在韓度的示意下,黃老率先開口彙報:“大人,鋼軌雖然因為工部的事情耽擱了,但是現在已經開始繼續鑄造,按照現在的速度,一切順利的話,要不了幾天就能夠全部完成。”

韓度聽了點頭,隨即吩咐道:“石炭礦那邊要加緊把道路平整出來,按照本官的要求先把軌道地基搭建起來。一旦搭建完成,便將鋼軌拉過去開始鋪設。”

說道這裡,韓度忽然皺了皺眉頭,想到了一個問題,鋼軌風吹日曬雨淋的鋪設在野外,生鏽肯定是必然的。

現代鍊鋼工藝裡面,防鏽的手段自然是多種多樣,但是卻沒有一個是韓度現在能夠用的上的。

想了一下,沒有想到一個好的辦法,韓度只好把目光看向熊蒔兩人。

“咱們煉出來的鋼雖然好,但是暴露在外面,也免不了會生鏽。你們有什麼辦法沒有?”

熊蒔和黃老對視一眼。

黃老笑著點頭說道:“大人,這個簡單,只需要塗上桐油便可。”

“桐油?”韓度仔細想了想,總算是回憶起來這個東西。

桐油是一種優良的帶乾性植物油,具有乾燥快、比重輕、光澤度好、附著力強、耐熱、耐酸、耐鹼、防腐、防鏽、不導電等特性,用途十分廣泛。

而且桐油這個東西雖然在國內十分常見,但是在國外卻是幾乎沒有。在近代的時候,桐油就作為國家唯一能夠出口的戰略級資源,而備受重視。因為大量的飛機、輪船,以及各種儀表上都會用到桐油來防腐防潮。

黃老繼續說道:“就是桐油。大人,桐油不僅可以防腐,還可以防鏽,用來塗抹在鋼軌上再適合不過。像那些小兵保養腰刀,用的就是桐油,只要輕輕的用麻布沾一點桐油擦拭到腰刀上,就可以長時間的防止腰刀生鏽。”

扣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黃老解釋道:“還有就是眼前的這些桌椅,通通都是刷上桐油來防腐的。”

韓度朝著桌子仔細看了一眼,桌子的木質紋理清晰,但是在它表面好似有一層透明的膜在保護著。

韓度點點頭,桐油的確是個好東西,那就用桐油吧。

隨口朝熊蒔問了一句,“桐油什麼價格?”

熊蒔立刻回道,“價格不低,不過還可有接受。”

韓度想了想也明白了,雖然桐油用處頗多,是個好東西。但既然是普通桌椅都能夠用上的東西,想來即便是貴,也貴不到那裡去。

鋪設鋼軌的事,大體就是這樣子。

韓度安排下去之後,便繼續說寶鈔的事情。

寶鈔的事情拖到了現在,都還沒有什麼起色。老朱那邊又派人來催促了,韓度覺得自己要是不加快點寶鈔製作的進度。說不定那天,老朱等不及了會拿自己試問。

看著熊蒔,問道:“讓你收購棉花的事情,辦的怎麼樣?”

“收了一百多斤......”說到這裡,熊蒔有些遲疑,問道:“大人,因為京城周邊幾乎都不產棉花,再加上現在可不是棉花的採收季節,因此現在棉花的價格要比新棉花要高上許多。是不是等到採收季節,下官親自到外地去採收一趟?”

韓度聽到才收到一百多斤棉花,不由地眉頭一皺,不過想到京城周邊根本就極少種植棉花,京城賣的棉花幾乎都是商販從外地販賣過來的。加上現在也不是棉花的採摘季節,因此也不好斥責熊蒔什麼。

對於熊蒔的建議,韓度直搖頭。

棉花采摘要到九月秋季的時候,可是現在韓度根本不可能等到九月才開始製作寶鈔。那樣的話,老朱說不定提前就會砍了他。

“現在棉花什麼價格?”

熊蒔見韓度眉頭皺起,就知道他這件事情是辦的差了。正在擔心韓度斥責的時候,聽到韓度問起,頓時送了口氣,知道韓度沒有怪罪。

連忙回道:“現在價格要比新棉花剛出來的時候貴一些,前幾天下官收的時候,開始九十多文一斤,後來或許是因為下官收的緣故,漲價到了一百文,下官覺得貴了一點,便沒有再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