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六皇子此時還在微笑,語氣平靜的開口問:“黎大人,你剛才將這新物件做成磚頭泡在水中,那現在可有泡在水中的灰色磚塊?”

“有的,您到這邊來,水缸裡,池塘中,下官讓人泡了許多。”黎蕎立馬指向菜地旁邊用來澆菜的水缸,此時水缸裡泡著幾塊水泥磚。

為了不惹人懷疑,他給水泥安排了一個邏輯縝密、任誰都挑不出刺的出生過程,為了嚴謹,最近也每日都讓人做實驗。

就算是對他恨之入骨的五皇子、呂文榮、三皇子等人一起來了,那也挑不出毛病來。

六皇子抬步朝著水缸走去。

水缸裡的水清亮亮的,一眼便能看到缸底的幾塊灰色磚頭。

黎蕎命黎槍將缸底的水泥磚撈上來,這是前天泡進去的,依舊硬硬的,沒有任何開裂的跡象。

六皇子屈指在溼漉漉的水泥磚上敲了兩下,而後看向了黎蕎,他還能維持著笑臉。

“黎大人,這種物件好做麼?成本高麼?和土坯磚比起來,可有什麼明顯優勢?”

“就目前來看,這物件的確不錯。但得綜合來看,綜合評估,你說是不是?”

“您說的極是!”

黎蕎回的毫不猶豫:“這物件還算好做,雖然需要大火猛燒,但和真正的燒磚比起來,過程要簡略很多。至於成本,原料只需要用到草木灰,這成本不算高。”

“至於明顯優勢,首先是平坦。”

他說著指了指依舊推著滑板車在水泥地面上繞來繞去的盛鴻。

青磚和土坯磚鋪路都會留下縫隙,滑板車走在上面,其實都有顛簸感。

但水泥地面不會有這種困擾。

六皇子也看向了盛鴻。

但他沉默。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滑板車在灰色地面上到底有多絲滑,這個優勢他無法反駁。

盛鴻抓著小小的兒童滑板車,也不說話,但顯然他也在聽黎蕎的話語。

至於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也都聽的認真。

特別是七皇子,他眸底已經冒出了亮光,在求賢殿時的苦澀一掃而空。

黎蕎的話還在繼續:“絕對的平坦,這是土坯磚、青磚都做不到的,因此下官覺得這新物件應該是有商機的。若是宣揚出去,肯定會有人願意買。”

“比如說一些大戶人家,他們肯定願意買回去抹院子,好可以痛快的玩滑滑車、嬰兒學步車。”

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滑板車依舊很熱門,並沒有被盛京人厭棄。

絲滑不顛簸的青石板路造價很高,但若是用水泥築路,那價格會低廉很多。

“另外,這些時日下官不僅拿這個物件抹過地面,也抹過牆壁,凡是被塗抹的地方,都添了一道堅硬的防護。”

“普通人家建房子時可以買一些回去,好加固房屋。”

黎蕎說著指向了雞窩、鵝圈的牆壁,這是新壘的牆壁,磚頭之間抹了一層水泥,外層也抹了一層水泥。

七皇子就站在雞窩、鵝圈旁邊,他早就發現這灰撲撲與眾不同的牆壁了。

此時聽到黎蕎提及,他抬腳踹了兩下。

挺結實。

“還有剛才下官提到的防水、耐水性,這也是土坯磚沒有的。”

“這個新物件,不管是大戶人家還是普通人家都用得上,若是能大批次的製造,肯定賺不少銀子。”

不管是大皇子還是六皇子,他們兩人的主意都是花銀子買土坯磚。

但水泥卻是能掙來銀子。

這就是兩者最根本的不同之處。

這也是水泥的優勢。

當然,顧忌著六皇子、七皇子的面子,此話黎蕎沒有明說出來,

但在場的誰都不是傻子。

七皇子俊美的臉龐上瞬間顯出笑來:“這新物件的確擔得起神奇二字。”

峰迴路轉!

這個新物件,絕對勝得過他這六哥的新商路。

“可不是,用途太廣了,能建房子,能修路。大盛可以不與周邊小國通商,但不能不建房子,不能不修路。”

四皇子語氣已經帶上了佩服。

其實他很想說黎蕎這是走了狗屎運,如此複雜的流程,竟被黎蕎無意中造出成品來了。

可是,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黎蕎能次次走運,他這會兒真正生出歎服之意了。

若說黎蕎從前種種都有投機取巧之嫌,但此次的新物件,誰都得服氣!

“是啊,優勢太大了,這個能掙錢,但土坯磚掙不來錢,只能花錢。”

二皇子也嘆道。

六皇子:“……”

他望著黎蕎,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了。

但臉色也不至於難看,他只是沉默的打量黎蕎,眼神複雜。

讚賞聖旨馬上就能到他手裡了。

他距離讚賞聖旨只有一步之遙,結果卻被黎蕎翻盤了。

輕輕呼了口氣,他嘴角揚起一個小弧度:“黎大人,若是父皇沒有問你,那你今日會把這個新物件拿出來麼?”

第181章黎蕎拿了讚賞聖旨給陶竹討了個差事

六皇子此問,有些尖銳。

但黎蕎神色一正,答的毫不猶豫:“回六皇子的話,即便是聖上不點下官的名,下官也是要說的。”

“此前之所以沒向聖上提起,是因為下官的試驗還沒做完,再加上距離聖上給的最後期限還有幾日,因此下官原打算最後一日再向聖上開口。”

“無論如何,下官肯定要將這個新物件呈給聖上的,雖然對這新物件的研究還不夠透徹,但目前在鋪路、建房這一塊,這新物件是不比土坯磚差的。”

“既如此,為了大盛、為了百姓,下官今日肯定是要說的。”

其實他當時是有猶豫的。

可這會兒當然不能承認。

而且,權衡利弊,他今日必須得站出來告知盛鴻有關水泥的事兒。

若是盛鴻擺了宴席慶賀、朝臣一致透過、讚賞聖旨落到了六皇子手中之後他再搬出水泥,那六皇子顏面掃地之下,怕是想把他挫骨揚灰。

是以,他這話也不算假話。

黎蕎這大義凜然的說辭,讓六皇子嘴角的笑意擴散到整個臉龐上:“黎大人,這麼說的話,這一局你不是在代表七弟與我競爭?”

“您說這話真是太抬舉下官了,聖上是要選太子,下官姓黎,哪兒來的資格與您競爭?”

“下官是在為聖上做事,食君之祿,自然要忠君之事。”

黎蕎還是一臉正色。

雖然他很希望七皇子登基,但有盛鴻在時,他只忠於盛鴻。

“那你其實不是七弟的人?”六皇子笑意加深,又是直擊靈魂的一問。

“下官是與七皇子走的近些,這是因為七皇子多次對下官施以援手,聖上曾言,感恩是最大的美德,下官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與七皇子的來往自然多了些。”

“但這並不代表下官就是七皇子的人,七皇子從不搞拉幫結派那一套,下官也只是聖上的臣子,下官不會站隊任何皇子。”

黎蕎義正詞嚴道。

“很好。”

六皇子聽罷此話,對著黎蕎伸出了大拇指,然後看向依舊在把玩滑板車的盛鴻。

“父皇,這一局是黎大人勝了,可黎大人不是七弟的人,那讚賞聖旨可不能給七弟。”

“那要給黎大人麼?”

四皇子忍不住問。

“當然要給黎大人,黎大人雖不是皇子,可按照規則,他該得這一道讚賞聖旨。”

七皇子立馬道。

黎蕎:“……”

他眸子瞬間睜得老大。

啊?

他不是皇子啊。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盛鴻。

沉默了許久的盛鴻,終於放開了手中的兒童滑板車,他雙手背在身後,抬腳又在水泥地面上重重踩了兩下,然後才看向六皇子。

“煦兒,你覺得此局是黎愛卿勝了?”

“自然。在修路這方面,這個新物件比土坯磚強。正如二哥所言,這個新物件能掙錢,但土坯磚只能花錢。”

“這一局,黎大人贏的毫無疑問。”

六皇子坦蕩承認。

盛鴻聞言,臉上顯出笑來,不錯,他這六兒子也有即便輸了也能維持氣度的心胸。

“既然你這麼說,那第一道讚賞聖旨,就給黎愛卿吧。”

“雖然他是臣子,但他表現突出,他值得這麼一道聖旨。”

黎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