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辛家有錢是吧。

那就多體恤體恤辛家的佃戶吧。

廚房那邊把晚飯做好之後,黎蕎打斷辛知、黎瑜安兩人的交談,該吃晚飯了。

天氣冷,鄭淺淺、黎夏也不好帶著黎二寶、橘哥兒四處走動,而且知道辛知在此,黎瑜寧黎小蘭也沒過來,於是今日的晚飯便是黎蕎陶竹帶著黎小睿黎長風黎雲帆三個小傢伙和辛知、黎瑜安一塊吃。

黎蕎的主食依舊是螺螄粉,他一邊吃,一邊藉著黎糧王桂花說起了莊子上的事兒。

現在是農閒時期,但黎糧和王桂花搞了個小小的紅薯粉條作坊,所以這夫婦兩人還挺忙,跟黎大山黎菽這幾個照看鋪子的一樣,每日都早出晚歸的。

不過,這夫婦倆的主業是種地。

長久不下雪,夫婦倆說起開春之後的事兒,計劃著要在他家的田莊多打幾口水井。

“自在,你家田莊上的水井多嗎?”黎蕎裝作隨口一問的樣子問道。

黎瑜安聞言,也看向了桌子對面的辛知。

“額……應該夠用吧。”

辛知有些答不上來。

他雖然已經知道農人種地有多不容易,但他關注的是整個大盛的農人,具體到他家的佃戶、田莊,他還不瞭解。

他又沒去自家田莊上閒逛過……

但很明顯,在黎家人跟前,他這個回答是不過關的。

迎著黎蕎和黎瑜安兩人的視線,他立馬又道:“今晚回家之後我就問府上專門管著這一塊的管事,等下次休沐,我親自去田莊上實地考察一番。”

黎蕎要的就是這話,但這還不夠,他做出憶從前的樣子:“種莊稼,最累的活兒就是澆地,家中有板車還好,若是沒板車,那隻能用扁擔挑著水桶,一桶一桶的去灌溉莊稼。”

“可一桶水就那麼點,而一畝地卻是那麼大,我現在想一想從前我大哥大嫂還有爹孃澆地的情形,我就恨不能打死從前的自己。”

這話引起了黎瑜安的共鳴,他點了點小腦袋:“之前在宋家時,我娘挑著扁擔澆灌麥子,兩個肩膀都被扁擔磨的血淋淋的。”

這話一出,辛知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他之前真不知道這事兒!

“小瑜安,你放心,我一定把辛家的田莊打滿水井,絕對不會讓那些佃戶為澆灌莊稼發愁。”

他拍著胸脯保證道。

可不能因為水井不足而勾起小瑜安的傷心事。

“你真好。”黎瑜安不由笑了一下,看向辛知的眼睛也亮亮的。

辛知被這眼神一瞧,頓時挺直了脊背,又道:“不僅京城這邊的田莊打水井,老家那邊的我也會交代下去,該挖井的挖井,該挖溝渠的挖溝渠,一定要讓辛家的每一戶佃戶都不為灌溉發愁。”

“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

黎瑜安聽見這話,顧不上誇辛知了,而是有些忐忑。

他沒和辛知成親就指揮辛知在辛家做事,辛家人會怎麼看他……

“不麻煩,這怎麼會麻煩呢?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你放心,我家人可好了,才不會因為這等小事對你有看法。”

辛知將黎瑜安忐忑的小表情盡收眼底,明白他在擔心什麼,立馬出言讓他放寬心。

“真的?”黎瑜安有些疑慮。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問問你四舅舅。”辛知指了指黎蕎。

黎蕎立馬道:“這對辛家來說的確是小事兒,瑜安,你別放在心上。”

有了黎蕎這話,黎瑜安終於放心了,他對辛知笑了笑:“你家人真好。”

“那可不,我家被太上皇厭棄了之後還能安安穩穩享受榮華富貴,就是因為一家子人都好。”

辛知有些驕傲,忍不住開始講家裡人的寬厚事蹟。

他家人性子都挺好,也不搞欺壓、魚肉百姓那一套,整日就吃喝玩樂,享受太平日子。

當然了,他家也想回大盛的權力中心,但這是他祖父、父親、叔伯該考慮的。

他辛家的內眷每日就是吃吃喝喝,各種買買買,享受富貴生活。

若是小瑜安嫁過去了,過的也是這種日子。

不過,小瑜安忙碌慣了,他可以把自己小院的事交給小瑜安管理,若是小瑜安想去鋪子裡幫忙,那他也是支援的。

吃吃喝喝是一日。

勤快乾活也是一日。

反正小瑜安開心就好。

黎瑜安聽著這些話,越聽越繃不住臉上的笑,黎蕎坐在一旁,雖然很想打斷辛知的話,但看在辛知痛快答應給辛家的田地搞好灌溉設施的份上,他忍住了想在這兩人中間橫插一腳的念頭。

辛家在盛京其實沒有多少田地,辛家的田地都在老家,五十萬畝耕地,遍佈辛家所在的淮東府。

若辛家在老家大興水利,那受益的是整個淮東府的百姓。

如今小瑜安只是用一句話,便解決了整個淮東府的灌溉問題,這辛家的確值得託付終身。

晚飯後,辛知又留了一會兒,然後才在黎蕎的催促中依依不捨的離去。

辛知走了沒一會兒,在外忙碌了一日的黎家人回來了。

今日的黎家有喜事:

黎二山看上了一個姑娘,想要去這姑娘家提親。

這在黎家可是大事。

黎二山今年已經二十二歲,過了年就是二十三,這在古代妥妥是大齡青年。

黎蕎早幾年就為他和黎夏張羅親事,黎夏對趙深一見鍾情,如今和趙深所生的橘哥兒都一歲多了,而他終於有動靜了!

黎蕎很關切,趕緊詢問這姑娘是誰家的。

黎二山雖然早就能獨當一面比從前成熟了許多,可提起自己喜歡的姑娘,他仍是有些不好意思。

“是西山省做煤炭生意的范家五小姐,她愛吃鴨貨,總是去咱家的鋪子裡,我看她人挺和氣,就……”

說到此處,他輕咳了一聲:“我感覺她對我是有好感的,總是暗暗的瞧我,所以我就回來問問小叔你,這范家怎麼樣?這事兒能成麼?”

“范家啊……”

黎蕎有些意外。

范家做的是煤炭生意,家裡有好幾個煤礦,論家底,那在整個大盛都是數得著的。

之前盛鴻廣邀財力雄厚之人瓜分大運河碼頭時,范家成功拿下了位於江南的一個碼頭,由此可見范家的財力。

他對范家的印象還成,因為他聽工部的趙大人提過幾句,說范家的煤炭生意挺注重安全問題,就算真出現了礦難,那賠償的銀子也足夠多。

不過,現在黎二山竟然和范家的五小姐看對眼了?

太意外了。

此前他官職低,黎二山可選擇的範圍不廣,這兩年他官職升了,黎二山又有些挑花眼。

因為上門做媒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其中也有勳貴之家,這些勳貴願意將自家的貴女、貴哥兒嫁過來。

但黎二山悄悄相看了之後,沒同意。

黎二山模樣普通,自小在鄉下長大,這幾年跟著黎蕎在府城、首府、京城打轉,見識漲了,人也穩重了。

可說到底,與大戶人家驕養出來的貴女、貴哥兒有著天差地別。

辛知和黎瑜安能處的不錯,更多的是因為辛知這個侯府公子哥缺心眼,性子單純,身上沒有自視甚高、瞧不起人的毛病。

可辛知這種缺心眼,滿京城也尋不出幾個,因此,黎二山對介紹給他的貴女、貴哥兒不感冒。

這些貴女、貴哥兒面上和和氣氣的,實際上嫌棄他是從鄉下來的粗野之人。

肯和他相親,純粹是衝著黎蕎來的。

這些人,黎二山不喜歡。

可現在黎二山喜歡上了范家的五小姐!

那這范家五小姐應是個不錯的人。

“我會好好打探,最近就給你結果。”黎蕎笑眯眯的道。

黎二山若真和范家五小姐成親,那范家五小姐是要住到黎家的,家裡要多一個人,他一定得仔細打探。

翌日,黎蕎先是去工部找了趙大人。

在大盛,煤炭這一塊歸工部管。

從趙大人口中打探完了,他又找了戶部主管西山省的主事郎中打探范家的稅收、田產、戶籍等事。

同時,他還遣人去范家附近、范家鋪子裡打探范家人和這位范家五小姐的性子。

當然,西山省的范家老家他也僱了皇家物流的人快馬加鞭的前去打探訊息。

這一圈打探下來,他沒挑出任何毛病。

陶竹也拿出了善堂的捐贈名單,范家在第二波的捐贈中捐了上千件禦寒衣物。

於是,黎蕎先是遣了媒婆去范家與范家家主範不著通氣,然後臘月二十那日,他特意請了一日假,帶著黎二山與黎糧王桂花一起去范家提親。

范家人自然狂喜,使出渾身解數招待黎蕎一行人,唯恐黎蕎哪裡不滿意會讓這門親事黃了。

黎蕎自然是滿意的。

范家人不管是在西山省還是在盛京,名聲都不錯,而且家中不僅有好幾座礦,家裡也有三十萬畝的耕地,妥妥大地主。

這麼多耕地,他如同和辛知交談時那般,自然而然的提起黎糧、王桂花、黎二山等黎家人當年因為種地吃過的苦,範不著身為八面玲瓏的大商人,立馬拍著心口說他范家的佃戶如何如何。

黎糧和王桂花種了半輩子莊稼,在這個話題上特別有發言權,再加上和範不著沒旁的共同話題可聊,兩人就一直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這夫婦倆一直都拎得清,目前黎二山和范家五小姐只是定親,再說了,就算真成親了,這夫婦倆也不會對范家的事指手畫腳,因此,他們說的都是自家的事兒。

但範不著聽進去了。

身為容易挨宰的大肥羊,範不著特別能揣摩上位者的心思,黎蕎這個人如同盛鴻那般,將自己的喜好、行事風格都展露的明明白白,從來不搞喜怒不定、遮遮掩掩那一套。

聯想到黎蕎的大方、慷慨、體恤底層百姓,範不著暗自下了決定,今後范家對待自家佃戶,要向黎大人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