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茂林繼續說道:“作坊利潤不錯,自然也就願意給做工百姓更多的工錢。百姓做得越多,作坊賺得越多,畢竟和付出的工錢比起來,不管怎麼算都是賺的。”

劉子雍還在沉吟著沒有開口,朱瞻基頗為贊同地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只要作坊有錢賺,想必也不會虧待百姓。只是......”

“只是什麼?”唐茂林正在興頭上,想都沒想就問。

朱瞻基低著頭,輕聲說道:“只是作坊給的錢越多,就會有更多的人想要去作坊做工。你自己也說了,三個月就可以賺到種地辛苦一年的錢。若是百姓群起而動,你們作坊能夠接納所有百姓嗎?”

“這,這怎麼可能......”唐茂林驚呆了,腦海裡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百姓如同潮水一樣湧入他家的作坊,禁不住打了個冷顫,說話的時候嘴皮子都哆嗦起來。

“還不止如此。”眼看著唐茂林被嚇到,朱瞻基卻還是沒有就此放過他,“如果全部的百姓都去作坊做工,那麼地誰來種?”

唐茂林逐漸緩過神來,聽到這話頓時大幅度搖頭,“朱兄,在下承認你見解獨到。但是你這擔心就是多餘的,剛才我就已經說過來,百姓只是在農閒的時候到作坊做工。農忙的時候,他們當然是回去種地啊,怎麼會沒有人種地?”

朱瞻基頓時笑了起來,看著唐茂林認真問道:“三個月就能夠賺到一年的錢

,唐兄,你真以為嚐到甜頭的百姓,還會回去種地?百姓雖然不夠聰明,但是唐兄你也不要以為他們都是傻子,連錢多錢少都分辨不清吧?”

唐茂林低頭回憶起來,他想到家裡作坊每逢農閒僱傭百姓做工之後,的確是有少數百姓開玩笑地說過,如果可以一直在作坊幹下去那該多好之類的話。

但是礙於路引限制,最終這些人都不得不回去。

正是因為這樣,唐茂林才逐漸對路引產生牴觸,認為是路引阻攔百姓掙錢致富。

現在聽到朱瞻基的話,才猛地醒悟過來,若是朝廷放開路引的話,恐怕嚐到甜頭的百姓,還真的不會回去種地了。

朱瞻基故意停頓了一段時間,就是想要給唐茂林留出想象的空間。現在看到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才笑著道:“民以食為天,若是大量的百姓不再種地,轉而去作坊裡做工。先不說有沒有這麼多作坊能夠裝下這些百姓,就算是有。難道你能夠保證在這麼多百姓選擇做工的情況下,作坊還願意出現在這樣高的工錢嗎?”

“而且少了這麼多百姓種地,糧食肯定會大減,一旦鬧出饑荒,那就是天下大亂!”

嘶~

三人齊齊倒吸口涼氣!

難怪朝廷一直都不肯放開路引,這個結果誰能夠承擔得起?

三人當中劉子雍最為高興,因為朱瞻基的話完全貼合了他的想法。

不過想到朱兄開始說的話,他有大為疑惑地問道

:“朱兄,既然放開路引會導致天下不穩,那為何你還認為可以放開呢?”

朱瞻基呵呵一笑,挺直背脊胸有溝壑地道:“當然是因為百姓可以在農閒賺到錢。”

朱瞻基說完看向劉子雍,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這個道理劉子雍早就和唐茂林爭論過,自然不用朱瞻基再解釋一番。

果然,劉子雍低頭沉吟一下,就微微點頭贊同朱瞻基的看法。

魯萬生也趁機插話道:“那以朱兄的看法,朝廷是不是可以在農閒的時候放開路引,讓百姓能夠到作坊做工賺錢。農忙的時候又收緊路引,讓百姓回到家裡種地。如此一來,既讓百姓有利可圖,又不會耽誤農事,豈不是兩全其美?”

“魯兄果然是高見!”

魯萬生的這個辦法,同時解決了百姓賺錢和耽誤農事的問題,瞬間就得到唐茂林和劉子雍的認同,紛紛朝他佩服地拱手。

朱瞻基雖然沒有像唐茂林和劉子雍那樣對魯萬生,但是也十分讚賞地看著魯萬生,微微點頭。

魯萬生朝著兩人拱手回禮,然後看向朱瞻基,笑著拱手行禮,滿臉佩服地道:“要說高見,朱兄才是真正的高見,我只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

借誰的花,不用魯萬生解釋,眾人都心知肚明。

朱瞻基只是三言兩語就分析出各自的利弊,這份眼力和本事,還要更勝他們一籌。

“魯兄過獎,在下愧不敢當。”朱瞻基只是好奇他們的爭論才

坐下來聽的,也沒有想過要出風頭,這點虛名他還真的不在乎。

“朱兄自謙了。”魯萬生搖頭說話的時候,其他兩人都下意識的點頭。

的確,就以剛才朱瞻基說出來的話,的確是在自謙了。

頓了頓,魯萬生好奇道:“朱兄見識不凡,想必也是出身名門,不知道朱兄從何而來?”

這就是在打探朱瞻基的底細了,畢竟大家聊了這麼久,並且交談甚歡。打聽他的來歷不僅沒有絲毫的突兀,反而是表示想要和他深交的意思。

朱瞻基不會聽不懂魯萬生的弦外之音,直接說道:“美洲。”

美洲!

來自美洲,又姓朱,再加上最近傳聞的新明皇太孫回來......

魯萬生等人都是才思敏捷之人,瞬間就將朱瞻基的底細猜了個七七八八。

起初他們沒有猜到,那是因為大明姓朱的並不少。但是換成美洲就不同了,除了燕王朱棣一脈之外,幾乎少有人姓朱。

三人驚訝地對視一眼,同時微微躬身,齊齊拱手道:“難道朱兄還真是皇親國戚?”

“在下朱瞻基。”

“拜見殿下。”三人瞬間起身,就要跪拜下去。

朱瞻基眼明手快地攔住眾人,邊安撫他們坐回到石凳上,邊笑著說道:“在下和三位一見如故,大家不必如此多禮,咱們平等相交便是。”

三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魯萬生苦笑著低頭,“殿下,禮不可廢。”

朱瞻基毫不在乎地揮了揮手,笑道

:“我是新明的皇太孫,但是這裡可是大明。咱們之間不受禮儀約束,除非,你們到了新明,那我倒是可以受你們這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