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和往常一樣,晚自習下課後,阮萌和宋百川一起走路回家。

雖然一路上,宋百川都表現得很正常,沒有一點異樣。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阮萌始終覺得宋百川的情緒很壓抑。

問了幾次,宋百川都說沒事,阮萌也只好把擔憂壓在心底。

兩人回了小區,坐電梯上了六樓。

剛出電梯門,就看到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的墨綠色旗袍,戴著一圈每一顆都龍眼大小、圓潤飽滿的珍珠項鍊,氣質優雅高貴的中年美婦人,正站在宋百川家的門口,看著房門神情晦暗莫名。

聽到響動,那美婦人看了過來,一張美得出塵的臉上,神情有一絲恍忽,隨即又變得複雜莫名。

宋百川似乎也非常意外,看了那婦人一眼,身體都繃緊了。

一時,誰都沒有開口。

看到那中年美婦和宋百川有五六分相似的臉,阮萌微微愣了一下,便明白過來,這位應該就是宋百川的母親林靜妍。

感受到空氣中瀰漫著的壓抑和緊張,阮萌略做思考,決定把空間留給他們母子。

阮萌禮貌地對林靜妍微微彎腰,甜甜笑著說:“阿姨,您好!”

林靜妍怔了一下,也微微點頭回禮,說:“你好。”

阮萌轉過身,深深地看了宋百川一眼,輕聲說:“我先回家了。”

“好。”宋百川看了阮萌一眼,陰沉似水的神情稍微柔和了一點,低低迴答到。

阮萌走到家門前,再次對林靜妍行了個禮,便開啟房門走了進去,隨即便關上了門。

還沒等阮萌換好鞋子,外面就響起了宋百川冷漠的聲音:“你來幹什麼?”

外面靜了一瞬,林靜妍的語氣裡有一股壓抑的怒火。

“你現在一點教養都沒有了嗎?怎麼跟我說話!”

“嗤…”宋百川冷笑了一聲,走過去開啟房門,語帶譏諷地說:“你想要我怎麼跟你說話?我們幾時說過話?”

林靜妍白皙精緻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倉皇與難過,便又被怒意掩蓋。

她跟著走進房間,數落道:“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一點禮貌教養都沒有,成天只知道跟人打架鬥毆,惹是生非!聽說高中這一兩年,還是每次都考最後一名!簡直丟盡了我的臉!”

“丟你的臉?你和我有關係嗎?林女士!”宋百川似笑非笑地看著林靜妍,嘲諷到。

“從你離開這十年,我們見面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上一次見你,還是兩年前奶奶去世你出現過一面吧。就那一面,我們說過幾句話?”

“別說見面,就說打電話的次數,這十年有十次嗎?你說我沒有教養,教我養我的人都沒有,我哪裡來的教養?”

林靜妍沉默了一下,隨即更加憤怒,大聲說到:“我沒有養你?這麼多年,我每個月往你們賬戶上打的錢,夠普通人掙一輩子!你每次把人打傷,哪次不是我叫秘書出面,拿錢給你擺平?就連你們學校,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開除了幾次!”

“我不稀罕!我從來沒有請你來幫我解決這些事。會不會被開除,我一點都不在乎!是你怕我丟了你,丟了他們陳家的臉!”宋百川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而且你說我用你的錢,你是不是忘了,遠輝是我爸的公司,不是他們陳家的!當年要不是你把遠輝帶過去,陳家現在能成為首富?”

“是,遠輝是你爸創立的。可是當時公司怎麼樣,你不清楚,我比誰都清楚。這麼多年,遠輝能重新做到現在的規模,你陳叔叔在裡面出了多少力,你根本就不知道!何況,陳家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一點感激都沒有?”

林靜妍的情緒激動起來。

“我是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沒有遠輝,就沒有現在聲名赫赫的陳氏集團!你說陳家養我?光是遠輝這些年掙的錢,都夠養多少個我了!何況你打過來的錢,我根本就一分都沒動!”

宋百川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雙眼通紅地望著林靜妍,渾身緊繃,彷佛豎起了滿身的尖刺。

“遠輝這些年,是經營得不錯,但是資金一直在用來擴充套件公司。而且遠輝一直是在我的名下,根本就沒放在陳家。以後,遠輝還不是要交給你們兩兄弟!”

“我不在乎!不管遠輝也好,他們陳家也好,你…也好,我都不在乎,都和我沒有一點關係!”

宋百川的聲音裡,全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與淒涼。

被宋百川的冷漠刺痛,林靜妍只覺頭疼不已,想也不想地怒吼道:“你到底想怎樣?為什麼從小到大你就不能懂點事,讓人省點心,總是這麼任性妄為!你要是有小宇一半聽話,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聽到這話,宋百川只覺得心裡就像有一把鈍刀,在一下一下地割著,每一下都鮮血淋漓,讓人痛不欲生。

他捏緊拳頭,渾身都抖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說:“所以,你一直都還是怨我小時候不懂事,才讓我爸出事,對不對?如果可以,我寧願當初死的是我!”

看到宋百川就像一頭受傷被激怒的野獸一樣,林靜妍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側頭看了一眼牆壁上掛著的兩幅黑白照片,林靜妍眼眸一溼,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略顯疲憊地說:“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有走出來,放下過去嗎?”

“我怎麼放下?”宋百川嘶啞著聲音,居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瘮人。

“就因為我過個生日,要個禮物,我就沒有了爸,也沒有了媽,沒有了家,沒有了一切!不像你,可以拋開一切,還可以有新的老公,新的聽話懂事的兒子!”

“你怎麼就沒有媽了?我沒養你嗎?”林靜妍惱怒道:“當年我也接過你來陳家過年,你不是自己不願意再來的嗎?”

“我來幹嘛?來看你和你的新老公、新兒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來被陳家的下人指指點點?來做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你陳叔叔哪次對你不是和藹可親,是你自己渾身尖刺,對誰都陰沉著臉!”

“那你呢?我在陳家孤身一人舉目無親,還要面對陳家親戚異樣的眼光。我難過傷心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幹嘛?你在抱著陳豐宇,給他讀繪本講故事,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

“小宇當時那麼小,我當然要照顧他。而且你作為小宇的哥哥,你看過他一眼,照顧過他一下嗎?”

“我連媽都沒有,我哪來的弟弟?”宋百川譏笑到。

“你…簡直不可理喻!”林靜妍怒不可遏,一張美麗的臉上忽紅忽白。

她轉身出去,用力地摔上了門,怒氣衝衝地走了。

望著被摔上的門,宋百川的神情似哭似笑,說不出的悲涼與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