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章?”

老林小酌了一口茶,雖是疑問又帶著篤定。

“是的。”餘歡點頭之餘,端起品茗杯。

五嶽歸來不看山,班章歸來不談茶。

班章作為普洱茶的王者產區,前面再加個老字,意思是出自班章老寨古茶樹。

每個山頭的普洱,滋味都各有不同。

例如老林這種老茶客,去了哪裡主人家都要拿出好茶招待的角色,喝得多了,自然能夠分辨得出來。

2012年的老班章春茶,一斤要一千出頭,可在十年後,這個價格翻了十倍不止。

餘歡給老林的這餅茶,是2003年的陳年普洱。

普洱因為越陳越香的特點,甚至還有金融屬性,放著能升值,轉手就能賣錢。

老林對於其中的價值,再清楚不過。

餘歡口頭上說是家裡拿來的,但以老林瞭解到他的家庭情況來看,真有這茶,肯定也是嚴陣以待重重包裹,以免發黴受潮。不會這麼隨便就用個塑膠袋裝著。

“你小子!”

老林笑罵了一句,心中瞭然卻不多言。

端起一隻品茗杯,放在林有容身前。

林有容猶自氣鼓鼓的,拿起來就一股腦灌進嘴裡。

見狀。

老林又忍不住搖了搖頭:“嘖嘖,山豬品不了細糠。”

聽見這話,餘歡頓時忍俊不禁,差點把嘴裡的茶湯給噴出來。

老林不愧是破防大師,這一套連招下來,使得林有容臉上高冷全無,完全繃不住了。

“你笑什麼!?”林有容卻扭頭橫了餘歡一眼。

餘歡忙不迭放下品茗杯,抬手擦了擦嘴角,正色說:“我沒笑什麼啊!”

“你既然沒笑什麼,那你為什麼要笑?”林有容頗有些氣急敗壞。

“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有容啊,過來幫我端菜!”丈母孃忽然開啟廚房門,朝客廳裡喊:“老林收拾一下,吃完飯再喝茶。”

幾人一番收拾。

餘歡作為病號,被老林請著率先坐到了餐桌上。

“家常便飯,也沒把你當客人,小余你別嫌棄就是。”

“嬸嬸的手藝真不錯,看起來比一般飯店的大廚做得都要好,太香了!”

餘歡抽了抽鼻子。

這話半點沒假,純屬真情實感。

“有容的手藝也不錯,只是我很久都沒有吃過她炒的菜嘍。”說著老林搖了搖頭,折身去往廚房。

丈母孃與老林擦肩出來,站在餘歡的桌對面。

手裡正抓著一把筷子,彎腰依次放好,忽然對他說:“小余啊,伱要喝點什麼,白酒還是啤酒?”

聞言餘歡搖了搖頭:“我不喝酒的,嬸嬸。”

“一米八出頭的大個子,連酒都不喝嗎?就把這裡當成你自己家,別客氣。”丈母孃笑盈盈地說。

“那……那就喝一點?”

餘歡遲疑。

他有點酒精不耐受,喝一點酒臉就通紅,很容易上頭。

就怕喝多了,說些什麼不該說的,容易壞事。

“你這一下不喝,一下喝的,”老林從廚房出來,放下一碟小炒黃牛肉:“跟你林叔我,怎麼也得喝一杯白的吧?”

“喝!”林有容一手端著一碗白米飯:“我也喝!”

席間。

餘歡稍顯拘束,喝了半杯酒,臉上的紅暈逐漸擴散,從雙頰一直蔓延到耳根。

眼神迷離,彷彿被酒精融化了一樣。

林有容莫不如是。

兩人的神態,非常同步。

“來來來,碰一個。”

老林端起酒杯,朝桌對面並排而坐的兩個年輕人,舉起杯子。

丈母孃偏過頭看著他們,特別是自己閨女和小余,兩個人外貌相得益彰,感覺是般配極了。

正所謂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歡,閒言兩語過後,話題也逐漸深入。

“小余啊,我聽你林叔說,你是獨生子?那你家裡有嫡親伯叔什麼的嗎?”

“我爸爸上面有三個哥哥,還有一個妹妹。”

“哦,你林叔倒是一脈單傳,還只有一個獨生女。”

“是嗎?”

餘歡在重生之前的那個時間線,還得是若干年以後,才偶然知道老林的女兒是明星。對領導的家庭情況,卻是一知半解。

一脈單傳?

獨生女?

呃。

老林不會是想要招上門女婿吧?

“小余啊,你叔叔和我,也不是什麼老封建,只是家裡——”

“媽!你能不能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林有容促然嚴詞打斷了她的話,而後對餘歡舉起杯子:“我幹了,你隨意。”

“好。”

餘歡跟她碰了一下。

這種情況之下,最好不要情商低,真的隨意。

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火辣辣的刀割般的感覺順著他的喉嚨一路向下,直燒到他的胃裡。

卻瞥見林有容拿起酒瓶,準備再續。

餘歡小心肝頓時一顫。

好懸老林上半身前傾,救世一般的大手越過中間餐桌,一把將酒瓶搶了過來,笑著說:“夠了夠了,小酌怡情,大飲傷身。”

林有容此時臉頰就像櫻桃一樣,還是熟透了的那種,紅彤彤的。

倏地拍桌:“喝!我要喝!”

餘歡感覺桌上的菜碟子都為之一顫。

我靠!

看著纖弱的柔荑,

力道這麼大?

這要是家暴打起人來,那還得了啊?

“行了!”丈母孃說著,抽了一張紙,側身擦了擦林有容沾著油漬的嘴角:“你又喝不了二兩,等下吐桌上,影響你的歌手形象,是不是。”

餘歡看氣氛好像有些不對,矇頭乾飯。

老林抿了一口酒,笑吟吟地說:“有容脾氣平時沒這麼差的,最近在跟我鬧情緒。”

林有容低著頭夾菜,也不吱聲了。

“是嗎。”

餘歡打了個哈哈。

“你叔叔我記者出身,娛樂圈嘛,烏煙瘴氣,再瞭解不過。我要真那麼老封建,就不會順著有容的性子,送她去學聲樂了。我這話的意思,也不曉得你聽不聽得懂?”

男人,哪還能不懂男人?

餘歡當然懂了!

老林家也是有門第的,無非是怕林有容找了個亂七八糟的男友,而他鞭長莫及又管不著。

更重要的,還是急著抱孫子。

並且,林家一脈單傳,疑似想招上門女婿。

“林叔,我懂!”

餘歡重重點頭。

老林最後一口酒已盡,兩頰暈紅,也像是喝多了:“我的爺爺,也曾是跟教員一起上過學,一起革過命的——”

“我吃飽了!”

林有容驀地扔下碗筷,噔噔噔快步窩進了沙發裡。

餘歡連忙朝剁椒魚頭伸筷子,手法熟稔,夾了一塊腮下肉。

一腳撐地微起身,放在老林碗裡:“林叔,吃魚。”

餘歡是真怕這父女倆打起來。

老林嘆了口氣,沒再多說。

夾起這塊最為鮮嫩的魚肉放進嘴裡。

酒撐飯飽。

餘歡掏出手機看了看,時至中午十二點四十。

假裝有事,提出要先告辭。

收拾著碗筷的丈母孃,連忙走到沙發邊,叫林有容送他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