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卓的一隻手肘搭在蕭儒墨的肩膀上,歪著腦袋打量眼前的女人。

比起白天的那身稍顯臃腫的著裝,這身工作服,倒是將她的身材暴露無遺,短裙下那雙筆直又白皙的大長腿,簡直無可挑剔。

見她的第一眼,總感覺她與旁人不同,有一種獨有的氣質之美,只是,她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裡?

想必這個答案,某個人應該也很想知道吧。

於是齊卓對著蕭儒墨道,“儒墨,你不覺得,這位姑娘,好像在哪裡見過嗎?”

蕭儒墨是真的沒想到,白天還一副寬鬆休閒風的人,現在竟然穿著工作服出現在這裡。

這身衣服,集性感與可愛於一身,與她,有些不相配。

“抬頭。”蕭儒墨說了同樣的話。

沈棠依咬緊了牙關,狠了狠心,一閉眼,“如果二位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忙了,借過。”

不待對方開口,沈棠依拔腿就跑,速度快得自己都想不到。

齊卓想伸手攔住,結果失了手,她就跟個滑手的泥鰍一樣,滑出去了。

齊卓看著人跑走,正準備去追,結果就眼睜睜地看到了略帶血腥的一幕。

喝醉酒的男人,將逃跑的人,狠狠地推在了地上。

男人以為,沈棠依是因為不聽他的話而逃跑,所以才生了很大的氣。

沈棠依一個踉蹌之下,屁股坐在了地上,隨即感覺割肉般的刺痛傳來,她轉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子。

真疼!

周圍看熱鬧的人,在她的頭頂指指點點,對於男人的粗魯,有指責的,也有不置一詞的,唯獨沒有來幫她一把的。

沈棠依心下嘆了口氣,忍著疼痛,一隻手撐著地面,準備爬起來。

手臂上多了只男人的手,稍稍用力,將她拉了起來。

齊卓扶著沈棠依,看了一眼受傷的部位,表情十分怪異,“你......沒事吧......”

沈棠依的臉色微微泛了白,“我沒事,謝謝。”

“要不要去醫院?”

這個姑娘,還真的是不同,換做別的女人,怕是早已嚎嚎大哭了,她硬是挺著,一聲不吭。

沈棠依不敢去碰自己的傷口,因為受傷的位置,就在她的大腿後側靠上的地方,實在不雅。

她就這麼看著鮮紅的血液,沿著她的大腿,緩緩地流了下來。

“還是去醫院吧。”齊卓想去檢視她的傷口,但又覺得不太合適。

“不用了,謝謝。”沈棠依推開了他的手,很想馬上離開這裡。

醉酒的男人看到她身上的血,腦子突然就清醒了過來,愣了半天,湊了過來,“你你你,你怎麼流血了?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可別訛我啊!”

笑容泛著苦澀和疼痛,沈棠依輕聲道,“沒事。”

她緩步地離開,每走一步,都感覺傷口在往外汩汩的冒血。

老天保佑,先讓她撐著走出這個是非之地再說。

疼痛讓她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緩一緩,腰間突然多了雙手,她聞到了似曾相識的味道。

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抱了起來,快走幾步後,她被放在了不遠處的沙發上。

很快有同事拎來了醫藥箱。

齊卓將圍觀的人驅散開來,以避免傷者的尷尬。

沈棠依就這麼直挺挺地躺著,一眨不眨地盯著蕭儒墨。

他正面色沉重地在他的大腿上忙碌著。

那臉拉得,就好像她要死了一樣。

呸!就算她要死了,他也不至於把臉拉成這樣,與他而言,她不過是個陌生人。

還不如死了的好啊,要不然,她該怎麼編一個,今天出現在“夜闌聽”的理由呢。

這既悲催又尷尬的人生啊。

他好像學過處理傷口的方式,一切做得遊刃有餘。

結束後,他站起了身子,像個審判者一樣,直直地盯著她,用著不帶一絲溫度的語氣道,“條件有限,我只能簡單的幫你處理,血,暫時止住了,剩下的等到了醫院再處理。”

沈棠依掙扎著要坐起來,“不用了,我感覺好多了,謝謝......”

後面“蕭總”二字,愣是沒叫出口。

剛剛她千方百計地想逃跑,想讓對方認不出她,現在這糗樣,真是自找的。

肩膀被人按住,聲音又清冷了幾分,“去個醫院,很難嗎?”

難!

去一趟,她今天的活兒就白乾了。

“別犟了,先去醫院吧,萬一傷口發炎可就難辦了。”齊卓上來勸道,“我們兩個都喝酒了,所以開不了車,我剛剛叫了代駕,應該一會兒就到了,你再忍忍。”

沈棠依看了看一臉認真的齊卓,又看了看臉黑的蕭儒墨,隨後默默地躺了回去,將臉面對著沙發的靠背。

就當面壁思過吧......

醫院急診室。

趴在創傷處置室的床上,醫生在仔細地檢查後,誇讚道,“傷口的基本處理做得不錯。”

沈棠依用餘光瞥了一眼在一旁站著的男人,雖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總覺得周圍的溫度有那麼些冷。

醫生再次進行了消毒和止血的處理,一系列的操作下來,沈棠依已冷汗涔涔,她死咬著唇,一聲沒吭。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一些關於母親的事。

她其實是怕疼的,小時候看到醫生手裡的針,還沒靠近,便會嚇得哇哇大哭。

母親就會將她抱在懷裡,哄著,安慰著,並哼著小曲兒給她聽。

母親不止唱歌好聽,舞跳得更好,她特別喜歡看母親跳舞,在舞臺的燈光下,她就跟靈動的小精靈一樣,渾身上下散發著自信和耀眼的光芒。

可惜......

自失去了那個會不厭其煩地哄著她的人之後,她便知道了什麼是成長。

所謂的成長,大概就是當你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再無一個能讓你無條件撒嬌任性的人時,就會努力的逼自己勇敢。

“來這裡做傷口處理的女孩子不計其數,你女朋友還是少見的一個,到現在愣是一聲沒吭。”

醫生的誇獎,讓沈棠依很快回過神來。

這樣的誤會,實在是尷尬,她想解釋,熱情的醫生叔叔卻不給她機會。

“傷口不是很大,縫個一兩針就夠,那就不用麻藥了,你過來,搭把手,按著她的腿,不要讓她亂動,縫針的時候,可能有點疼。”

沈棠依不敢看蕭儒墨,同時在心裡抱怨著,為什麼酒吧要提供這麼短的裙子。

今晚她已經麻煩他夠多了,她以為他是不會過來的,事實確實出乎她的意料。

當那隻溫暖的手按在她的大腿上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全身的神經都繃得很緊。

那隻手所帶來的觸感,讓她的思緒飄出去很遠,但縫針的疼痛,又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來回拉扯間,她聽到他問醫生,“請問,會留疤嗎?”

醫生很認真地回答了他的話,“像這種傷口,還是有些深的,傷到了真皮層,一般都會留疤痕的,但時間久了,疤痕也會慢慢地淡下去,不過這也得看個人的體質,有些人本就是疤痕性體質,可能這疤痕就比較明顯了。”

真是個敬職敬業又和藹可親的醫生啊。

沈棠依認為,醫生能這麼不厭其煩的解釋,或許跟這位蕭總的顏值和氣質有很大的關係。

畢竟對著這樣一個養眼又素質極佳的青年,大概沒有誰會張牙舞爪的。

“好了,你女朋友很棒!”醫生褪去了手上的手套,叮囑著,“桌上有張單子,上面寫清楚了注意事項,帶回去看一看,不要讓傷口感染了,如果感染了,這細皮嫩肉的,就真的會留下難看的疤痕了。”

沈棠依覺著,她現在不僅是傷口疼,連頭也是疼的。

此時突然就不想讓醫生這麼熱情了。

醫生走後,沈棠依撅著屁股爬起來,傷口牽扯著仍舊疼痛,忍耐,已經讓她的臉色變得十分的難看。

蕭儒墨搭了把手,將她扶下了床,她找了個不碰到傷口的合適的坐姿,慢慢地坐了下來。

“不好意思啊蕭總,給您添麻煩了。”那件雪白的襯衫上,染上了刺眼的紅色,而被扔在一旁的西裝上,也是汙垢一片。

“你不是不認識我?”

果然,話題終歸還是回到了這裡。

“我不是不認識蕭總,我是不敢說認識您。”

“是嗎?”蕭儒墨很好奇她會說出什麼正當的理由來。

“我一個小服務員,以蕭總這麼高貴的身份,我怎麼能隨意跟您套近乎,說認識您呢,會有損蕭總您的形象的。”

這個女人還真是......

她是如何做到進退隨時切換,情緒完全把控在自己手裡的?

沈棠依默默地哀悼了一把自己的荷包,“外套和襯衫,我賠給您吧。”

“你為什麼會在那裡?”蕭儒墨緊盯著她的臉,很想知道她能再編出什麼樣的理由來。

“我一個姐妹這兩天生病,又不捨得請假,就找了我幫忙替她幾天班。”還好來的路上料到必定會有此一問,早已想好了答案,“本來我也不想來的,但姐妹嘛,這麼小的忙如果都不幫,實在說不過去,讓蕭總您見笑了。”

果然,她是不會說實話的。

那雙眼睛雖然在努力地保持著堅定,但多少還是露出了破綻。

蕭儒墨沒有拆穿。

不是不想,而是懶得拆穿。

真正的理由對他而言,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蕭總......”

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會在夜闌聽碰到他們,她以為選擇遠一些的地方,便能避開熟人。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能不能麻煩您一件事?”

修長的手指捏著那張注意事項的單子,蕭儒墨沒有抬頭,“說。”

“能不能不要把今天在酒吧遇到我的事,告訴我的公司?”

雖公司沒有明文規定不能做兼職,但以吳輝的小雞肚腸,一定會拿這件事對她開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步步為營總是沒錯的。

“您也不要因為這件事,對我們公司有什麼不好的看法,我是我,公司是公司,而且我沒有因為做這個,而忽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