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澹定如趙銘,他也不由微微瞪圓眼睛,然後一把將紙給扯了回去,他仔細的看著手中的紙。

紙張微黃,還有些粗糙,但的確是紙,他撫平紙張,又仔細的用指腹摸了摸,感受著纖維在指腹下的感覺。

他赤腳起身,也不穿在一旁的靴子,直接拖上木屐就往外走。

趙含章忙爬起來追上,“伯父,伯父,外面雪這麼厚,小心著涼。”

趙銘拿著紙張回到書房,往硯臺裡倒了一點水就開始磨墨,用筆沾了墨水後輕輕在紙上寫了一個趙字。

墨水暈開了一些,但很快固定下來,他眼睛大亮,總算確定了這是一張可以書寫的紙。

趙銘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看著站在下面的趙含章和傅庭涵不住的點頭,“好,好,好啊!說吧,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本來只想和他探討一下造紙坊未來發展的趙含章愣了一下,轉而一臉為難的改口道:“伯父,造紙坊雖然造出了紙,但還沒有規模,尤其紙坊裡沒有合用的主事,我就是有心,也很難大量做出紙來。”

看著眉頭微蹙的趙銘,趙含章突然福至心靈,好似開啟了任督二脈一般,她微微傾身,撒嬌道:“伯父,您幫幫我吧。”

趙銘驚訝的看向她,“你要我怎麼幫?”

“我想請伯父替我管理造紙坊。”

趙銘定定的看著她,半晌後嘴角輕挑道:“你拿什麼代價來請我?”

趙含章:“我願將紙坊、書局與伯父共有。”

趙銘垂眸對上她的目光,倆人互不相讓的對視了片刻,趙銘手指微緊,問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造紙的技藝是屬於你們的,工匠和土地也是你們的,只是缺一個管事罷了,因為一個管事舍掉一半的紙坊,值得嗎?”

趙含章微笑道:“只要紙坊能夠越做越大,可以源源不斷的做出更多更好更便宜的紙張來,那便是值得的。”

趙銘垂下眼眸思索片刻,一口應下,“好。”

趙含章大喜,“謝伯父。”

“那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就是書局呀,”趙含章努力讓自己顯得憂傷一些,嘆氣道:“伯父,如今縣裡需要讀書識字的人多,需要的書籍便也多,所以我想開一個書局,但您也知道,印刷的工匠不好找,我已經讓汲淵派人去洛陽一帶尋找流落在外的匠人,但至今沒有訊息。”

“我想伯父訊息靈通,人脈也比我們廣,或許能請到一些工匠呢?”

趙銘瞥了她一眼後道:“你先讓人建造書局吧,我會讓人去尋找工匠的。”

趙含章大喜,忍不住得意的看了一眼傅庭涵,怎麼樣,她就說吧,趙銘嘴硬心軟,他一定會答應的。

傅庭涵衝她笑了笑。

趙銘沒給她得意的時間,直接揮手趕人,“你走吧,明日我會去看一下造紙坊,你留出時間來陪我去。”

他頓了頓後道:“造紙一事暫不要宣揚。”

趙含章立即道:“我都聽伯父的,造紙坊的事全權由伯父做主,我們就偶爾提一些技術性的小建議。”

趙銘冷哼了一聲,讓他們離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趙含章高興的拉起傅庭涵就走,今天可真是好事連連呢,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

回去的路上,傅庭涵不住眼的去看她。

趙含章不免扭頭回看,問道:“怎麼了?”

傅庭涵道:“我以為你會捨不得,畢竟造紙坊將來的利益也不會低。”

在他看來,造紙坊不管是金錢收益,還是其他收益,一定會在琉璃作坊上。

趙含章騎在馬上,輕輕地摸了摸它的脖子,笑道:“我一開始也沒想過找他合作,考慮管事人選都是從自己的手底下扒拉的,但在剛才,我突然想到,我最初的目的並不是要造紙坊為我賺多少錢,而是因為我缺少紙張使用。”

“紙張貴重,對縣衙的基礎政務影響很大,也影響西平縣的教育,所以我們才想要自己做紙,控制成本,”趙含章道:“如果我獨攬造紙坊大權的產能是一,而和趙銘合作的產能是十,那為什麼不和他合作呢?”

趙含章嘴角輕挑,踢了踢馬肚子,讓它小跑起來,“將來像紙坊這樣賺錢又重要的產業還有很多,難道我都要一個一個握在手裡嗎?”

傅庭涵也忍不住笑起來,輕拍了一下馬屁股追上她,“你說得對。”

倆人跑回縣城,趙含章當即給汲淵寫信,告訴他造紙坊裡已經造出紙來,她也獲得了趙銘的支援,要準備建設書局了,目前就等著他找到工匠了。

趙含章以為紙坊是她和趙銘的合作,沒想到第二天趙銘卻把趙慶帶來了。

趙含章微微有些驚訝。

趙慶是六房的人,按照輩分,趙含章得叫一聲伯父。

趙含章忙行禮,叫了一聲,“慶伯父。”

趙銘道:“以後造紙坊交給慶兄管理。”

趙慶衝趙含章憨厚的笑。

趙銘將擬定好的契約給她看,趙含章接過一看,上面約定造紙坊歸趙含章和趙氏共同所有,趙含章個人佔比六成,趙氏佔四成,造紙坊由趙氏派人管理,由趙含章提供技術……

趙含章目光微閃,想了想後道:“伯父,將我的名字改成庭涵的。”

趙銘微微蹙眉,看向她,“你確定?”

趙含章含笑點頭:“我確定。”

趙銘略一思索便同意了,於是又拿了一張紙過來重新擬定契約。

契約擬定,趙銘又謄抄了一份,這才提筆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把筆遞給趙含章,“去找庭涵過來簽字。”

趙含章笑嘻嘻的接過筆,拿著契約書就去書房裡找傅庭涵。

傅庭涵正在畫簾床的圖,他覺得可以做一個巨大的反應池,一個紙漿池,而簾床就安放在紙漿池邊,這樣不僅可以提高效率,也能為工匠們省力。

趙含章拿著契約過來,見他手中有筆,就直接把紙遞過去,“在這兒籤個字。”

傅庭涵不假思索,在她指的地方便籤下自己的名字,簽完才反應過來,他仔細看了看契約,一臉懵的抬頭,“把造紙坊放在我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