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含,字處弘,王敦的兄長,王導的堂兄,他們這一支兄弟共四人,就屬他最蠢,最愚昧,最頑固,又最兇惡。

不過是仗著王導和王敦的勢力才做了徐州刺史,她還沒承認呢。

因為他兇惡殘暴,治下無方,所以趙含章才從徐州入手,劉琨去徐州,不僅帶了任命書,還帶去王含的革職書。

她沒想過審判他的罪行,本打算把他趕出徐州,迫他到揚州給王導和王敦添一下亂,現在她卻改了主意。

趙含章叫來文吏,吩咐道:“準備兩千騎兵,一人雙騎,三日的乾糧,明日午時前我就要。”

文吏應下,躬身退下去準備。

趙含章就去找傅庭涵,和他道:“我得快馬回豫州。”

“你擔心豫州有變?千里叔不是帶大軍回兗州去了嗎?”傅庭涵道:“還有劉琨和曾越,他們在徐州。”

兗州和徐州距離豫州都極近,豫州要是生變,他們即刻便能馳援。

趙含章道:“我擔心亂從內起。”

“小皇帝和銘伯父他們都在蒙縣,荀修也在蒙縣,”趙含章道:“雖然我不覺得有人短時間下可以顛覆我,可也不願有無辜的犧牲。”

傅庭涵一時沒能領悟,“荀修在蒙縣不是會更安全嗎?”

“以前是,現在嘛,荀修和銘伯父感情不睦,荀家軍吃了敗仗,怕是會驚懼怨恨,”趙含章道:“我已經寫信回蒙縣,讓銘伯父小心戒備,同時安撫荀修,待我回去再說。”

前提是她得趕得上,或者,荀修能夠堅守住底線,不受人挑撥。

不過說真的,趙含章內心深處對荀修不是很信任的,應該說,她對這個時代的人都不是很信任。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時代,忠的人太忠,但只是少部分人,絕大多數人,野心來得莫名其妙,說幹就幹,很豁得出去的。

這是她在圖書館裡摸索出來的一個小見解。

傅庭涵自然是更相信她,於是道:“那你一路小心點,我帶大軍隨後。”

趙含章這才露出笑容,“放心,我會很苟的。”

到下午,趙寬和曾越回來了,王衡打下蓚縣和鄆城後只留下幾百人把持縣衙,以此控制縣民,所以在他們率領大軍前去收復的情況下,兩座縣城很快就打下來了。

甚至還有百姓從內呼應,幫忙開啟了城門。

可見,趙甲適和趙乙誠上任半月,也並不是一點民心都沒有。

趙寬將匪首王衡一族皆鎖拿入獄,還有跟著王衡的幾個心腹人家。

趙含章沒讓他們進城,而是就在城外審判。

不僅兩萬多亂軍俘虜做觀眾,還有不少百姓出城觀望。

趙含章走到王氏族長面前,將兩張紙丟在他面前,問道:“他們二人去說王衡時,王族長也在身側?”

王誠冷汗淋漓,連忙道:“雖在側,卻不知詳情,只以為他們是王衡在外的朋友,他造反之事,族中並不知曉。”

“史柏和高通可不是這麼說的,”趙含章抬頭看向跪著的人,指著城樓上掛著的屍首道:“他們想以勢迫我,結果他們死了,你們想坐享其成,我今日也可以告訴你們結果。”

為首的三人,王衡、王霸和左鷂,其戶主和族長皆被問罪處死,全族十四歲及以上的男丁,被判三年長役,每年需要服役九十天。

士兵們依命上前抓人,抓出五個人來,三人的父親以及王家和左家的族長。

王誠在來的路上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甚至覺得全族都要覆滅,畢竟被定義為造反,往前數幾年,司馬家哪一次涉及造反兵變不是一族一族的殺人?

事發前,他覺得王衡的算計是對的,趙含章是個女子,到底心軟,她素有仁德之名,只要王衡投降得及時,趙含章定會善待他們,畢竟,她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只要投降,她便會善待對方。

他沒想到這次趙含章會這麼硬氣,雖然接了王衡的降,卻當場殺人,還殺了這麼多人。

此時聽到只問罪自己,沒有全族劫滅,他忍不住熱淚盈眶,悄悄鬆了一口氣。

但這口氣在繩子套在脖子上消散,他心中只剩下恐懼。

有見識的王誠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其他人了,左父劇烈的掙扎起來,大叫道:“我不認左鷂這個兒子,我不認他,族長,將左鷂除名,除名,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

聲音響徹雲霄,自昨天到現在,俘虜們便只能吃身上的乾糧,此時眼底迷茫卻恐懼,聽著這聲音微微顫抖起來。

趙含章沒有開口容情,就這麼冷漠的站著看。

三族之人都瑟瑟發抖,流起眼淚來,知情亂兵一事的,心中恐懼且後悔,不知情的,則是怨恨王衡等人,也恨其家人和族長,認為是他們沒管好王衡,讓他們走上歧途,連累了自己。

祖逖聽到趙含章的判決,心裡是鬆了一口氣的,和趙實左敏道:“大將軍雖怒,卻還剋制。”

左敏覺得趙含章太善,不滿意道:“大將軍就應該把他們全殺了,以儆效尤。”

祖逖不太贊同的瞥了他一眼,道:“城樓上掛著的這些屍首就足夠震懾了。”

左敏不這麼想,道:“要不使人再作亂,須得他們心生恐懼。”

趙實不贊同,道:“大將軍素來仁厚,當以德治民,她這次會牽連這麼多人已經是意外,足夠震懾人了。”

“哼,只怕外面的人看代價這麼小,還是會心思浮動,只怕將來兵禍不斷。”

趙實:“那得族長不惜死才行,為一人死一族長,天下有幾個族長有這樣的成全之心?”

左敏皺了皺眉,思考起他的話來,見祖逖面露贊同,便問道:“將軍也認為此舉便能震懾住有心之人了嗎?”

祖逖道:“不僅是牽連族長而已,還有全族男丁長役九十天,別小看了這九十天,此事傳開,凡普通百姓家,再沒人敢輕易造反。”

一年九十天,不能代役的情況下,鈍刀子割肉,誰知道會死多少人?

三年下來,他們不會怨恨放過他們一命的趙含章,只會更恨王衡,以及鼓動他們造反的人。

趙含章沒有為王含和江東遮掩的意思,她對祖逖道:“將此事查清後公之於眾,廣告天下,讓有心人自己權衡利弊。”

祖逖應下,問:“大將軍還要用史柏和高通嗎?”

“不必了,給他們一個痛快吧。”

史柏和高通後來因為回答一些問題時遮遮掩掩,又被割了幾片肉,愣是讓劊子手湊夠了兩鬥糧,雖然血止住了,但情況並不太好。

趙含章也沒想過饒他們性命,只是讓他們死得不是很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