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鏡流一聲令下,擂臺上的雙方各自作出應對。

青徵橫刀防禦,離朱出乎眾人意料的御水直接迎面撞上去,濺起好大一片水波。

視線一下子被幹擾到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步,青徵完全無法憑藉肉眼鎖定對手。本來她還存著放水打個平手糊弄糊弄老頭老太太的心思,現在看來純粹是想多了。

如果黃家少年哭訴的不是“持明”打了他,狐人的家老們真不一定反應如此劇烈。狐族向來能生,小孩子又頑皮,平日裡沒少摔摔打打,從來沒見家裡如此重視過。況且人連鼻血都沒流,還是自家這邊先挑釁,要不是不想被嘮叨她能直接撂挑子跑路。

所以到底為什麼啊!

被趕鴨子上架的青徵在心底瘋狂抱頭大吼。

“這麼小就已經能夠熟練控水了嗎?”

白珩捏著尾巴緊張不已,陪她坐在觀眾席間的少年熟練的取出一小袋瓜子遞過去:“持明入讀學宮的年齡是不是往下調了呀?”

“是啊,丹楓花了不小的力氣和山長協調,也不知道他為了那一大家子做的打算最後能有幾人理解。”

白珩接過袋子倒出一把瓜子一顆接一顆的磕,另一隻手又把袋子遞給稍遠些站著的丹楓:“抓一把?”

丹楓搖搖頭,直接把瓜子口袋又遞給了不知何時湊過來的騰驍將軍。

擂臺上小朋友已經仗著雲吟術御水切入狐人近身,大砍刀在這個範圍內很難起到有效防禦,完全把刀偏過來當盾牌使青徵就只能被動挨打,她用肩膀硬扛了兩記長棍再次拉開距離,離朱身高臂展都不夠,迅速放棄追擊的計劃。

嘶……這丫頭吃什麼長的,力氣這麼大?

她甩甩肩膀,被長棍敲到的位置疼到發麻。

“這孩子真不錯,開啟命途了?”騰驍抓著瓜子邊磕邊和丹楓點評,他倒是個公正的性子,有什麼說什麼,並不會因為看到族內小孩受挫就言語偏頗。

“沒有,上週她才剛滿月,還是個小孩子。”丹楓的視線追著上躥下跳幾乎無法追蹤軌跡的丫頭,遲疑片刻補了一句:“不過大概也快了。”

命途行者走得足夠遠方才得遇星神一撇,自此成為令使進入超凡境界。可以說命途開啟得越早,前途便越有希望。

“好苗子啊!”騰驍將軍表示自己有點酸,他把視線移到臺下圍觀的其他持明幼崽身上,樂得直咧嘴:“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哪怕這些孩子裡最後只有一個願意留在雲騎軍中他也賺了。

一開始青徵還有表演一番打個平手的計劃,現在卻是完全不敢這麼想了。面前的小豆丁脾氣秉性如何暫且不說,她是真能打,稍不留神自己這小一百年就算是白活了。

棍稍猶如急雨劈頭蓋臉向下砸,離朱確實身高不夠,但她速度快敏捷高呀,一但進入有效攻擊距離別人打一下的時間夠她打四五下,招招專往疼痛的地方戳,青徵根本無法及時收刀抵禦。

再繼續這樣下去說不定會輸,而且輸得很沒面子。

青徵大喝一聲,沉腕劈出,金環厚背大砍刀鋒刃微側,一刀就將離朱手中長棍斬斷。離朱不退,反將被劈出木茬的“短”棍當成短劍,一劍下去直指對手咽喉。

不是她有多強,而是這般勇氣十足令人側目。一般來說武器被毀是個人想得都是如何全身而退,離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把劣勢轉為優勢——長棍無鋒無法進行有效殺傷,對手一刀免費白送出鋒刃,這要是不抓緊用上可不就虧了!

青徵連退數步,裁判鏡流一劍寒氣擊偏飛身追上來的離朱:“勝負已分!”

狐人姑娘一隻腳已然踩線上外。

所有人都以為小持明怕是不依不饒非要戳上一“棍”見血不可,沒想到她動動耳朵,麻溜收棍跳下擂臺和小夥伴們擠到一處接受檢查去了。

就……非要和大家的想象反著來。

“小離朱好厲害呀,棒棒的!”風浣上前左右檢查,確認小傢伙毫髮無損才放心,雪浦看著龍尊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尊上為什麼就只是站著看?這場勝負對持明而言從頭到腳就沒有一處公平的地方,若非離朱身手矯健超出眾人所想,這不是妥妥的要丟臉麼!

同樣若有所思的還有坐在白珩身邊的男孩,不遠處騰驍將軍與持明龍尊氣氛友好,他忽得睜大眼睛,略有些震驚的目光掃過丹楓長袍的下襬,緊接著轉移注意力去聽周圍綿延不絕的低聲議論。

“那位持明好厲害啊……”

“嗯,才那麼小就……成年以後恐怕更是無人可擋。”

“怪不得孤僻,原來他們就沒法子和外族放一塊訓練。青徵是狐人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就算沒打到破釜沉舟的地步她也確實落了下風。硬放在一塊反而互相拖後腿……”

“我服了。”

“我也是……”

“心服口服。”

果然,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是最大的殺招。今日這場擂臺賽傳出去持明“孤高傲慢”的名聲少說能洗白大半,狐人願意給人當一回墊腳石恐怕也有將軍的授意在其中。

上擂臺的持明年幼且身量不足,輸了贏了都佔便宜。再看青徵重新扛起大刀拎著青律去給人道歉,想必從今以後持明與狐人之間的往來定能突飛猛進。

誰說打架一定是壞事了?武人之間講究的不就是個不打不相識嗎。

“對不起,我錯了!”青律被姐姐拎雞仔似的拎到持明幼崽們面前大聲道歉,青徵自己也低頭向離朱表示歉意:“不好意思佔用你的時間了,回頭我請你吃飯賠罪。長樂天有家小館子雞做得特別好,這小子每週都磨著我帶他去解饞,今兒咱們宰他一頓!”

她把弟弟拍得啪啪響,青律欲哭無淚。

這是離朱的勝利,其他持明幼崽看著她等待訊號。

“真的好吃?”對羅浮美食尚且沒有深刻認知的離朱躊躇不已。離開庭院前她手裡沒有零花錢,也不能滿大街小巷品嚐試吃,青徵的邀請正中小丫頭心口最瘙癢的地方。

“好吃,可好吃了,我跟你講那個炸雞,酥香脫骨……”

青律花了八百字全方位多角度描述常樂天最有名的炸雞,中途不斷有狐人少年混進來幫忙解說,一群持明小土鱉聽得一愣一愣的。

真有那麼好吃的食物嗎?居然好吃到咬一口就能飛起來?

很快持明幼崽就和狐人少年達成一致,大家一起去嚐嚐傳說中的美食。大人說不能單獨在外遊蕩,人多應該就可以吧,況且他們也不往遠走,就在長樂天。

眼看兩群孩子融合在一處很快就不分彼此,騰驍悄悄衝丹楓比了個大拇指。很快兩個人的視線停留在一臉瞭然的白髮男孩身上。

“元兒啊,”騰驍將軍搓搓手,“交給你一個艱鉅的任務,去策士那兒領筆準備零花錢,跟小朋友們玩兒去。”

狐人的孩子與持明的孩子交好,也不能把天人族排除在外。三族聯盟牢不可破,羅浮仙舟才能穩定。上一輩思維與習慣都以固定,很多刻板印象難以扭轉,希望下一代的年輕人們能打破藩籬和諧相處。

“無需神策府出錢。”丹楓平靜對景元道:“記在我賬上,額外再給離朱多打包一份她喜歡的食物。”

回頭等這丫頭翻過味兒來看在好吃的份兒上應該不會太生氣……吧?

不動聲色但已做好被小孩子當面痛罵“老登”準備的龍尊大手一揮給了不設上限的消費金額,白髮男孩“嘩啦”笑得像朵花。

“好嘞,那您幫我跟師父說一聲,我出去玩兒了。”

“去吧去吧,鏡流那邊我替你說。”騰驍將軍伸手揉亂他半長不短的厚實白毛,“放心玩兒去。”

這孩子少年早慧,跟他師父進神策府修習武藝前曾被父母送到地衡司充當人形玉兆好幾年,想來也有點可憐。雖說他自己樂此不疲,長輩們見了總會多幾分心疼。給他尋幾個年齡相差不大的玩伴是件好事,小孩就該有個小孩樣兒。

景元握拳謝過騰驍又謝過丹楓,屁顛屁顛往外跑,很快就追上已經走到神策府洞天大門口的隊伍。

這會兒風浣已經能和好幾個笑容爽朗的狐人少女湊在一處聊八卦了,雪浦也被人圍著問與雲吟術有關的話題,青律圍著離朱轉,大尾巴左右搖得異常歡快。

狐人有尾巴,持明也有尾巴,好吧雖然他們的尾巴已經不能亮出來了,但也是有的。大家都有尾巴,成為好朋友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明天我把阿黃抓來要他跟你道歉,他有時候就是動作比腦子快,做完才知道後悔……”

青律說得是那個沖人潑豆汁兒還哭著回去告狀的少年,離朱壓根不把手下敗將往心裡放:“隨便,我不吃泔水……”

青徵在旁邊問了一句:“持明是不是有不能摸頭頂的風俗?”

注視著這兩個一左一右沖天的小揪揪很難控制住前爪,還好仙舟上貓科屬的少數族裔幾乎不存在,不然持明非得天天跟人幹架。

“你怎麼不去摸丹楓的角?”離朱只用了一句話就讓她光速閉嘴。

只是想想就知道不可以吧!去摸龍尊頭上的角?那已經不能用手欠去形容了,分明是找死,生怕死得不夠快不夠透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