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喜好都是有差異的,同樣的一件事在有些人看來做的非常好,但是在有些人看來非常差。這並不是天方夜譚,一件事好與壞,和上官的喜好息息相關。

所有人齊齊看向鄒興。

鄒興面對眾人的注目,笑了一下,“靖海伯還是很好相處的,”頓了頓,鄒興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繼續說道:“靖海伯不在乎什麼虛禮,而對要做的事情雷厲風行。因此,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不過大家也不要擔心,大家有困難說困難,只要合情合理,清靖海伯還是能夠原諒的。”

其他人聽了還好,紛紛點頭,心裡面有譜了。

唯有孟知縣心裡猛然一緊,驚出一身冷汗,連連暗暗驚呼:僥倖!

靖海伯這樣的人,他要是來遲了,還真的會被丟官去職。想到這裡,不禁對鄒興露出幾分感激。

就在這時,一個水師將士跑了過來。

幾位知縣都紛紛看著來人,來人沒有遲疑,一來就大聲說道:“靖海伯有令,各縣徭役全力修建棧道和開田。”

說完,又對鄒興說道:“鄒大人,靖海伯有請。”

“下官遵命。”幾個縣令朝韓度所在的船遙身一拜。

看著鄒興跟著士卒離去的背影,既然紛紛露出羨慕的神色。他們一路風塵僕僕勞累不堪的趕來又如何?他們連靖海伯的面都沒有見到。

這海邊現在還簡陋的很,也沒有什麼能夠居住的地方。因此,韓度一直都是住在船上。

鄒興上船拜見了韓度。

韓度吩咐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便讓他退了下去。

一旁的蔣明意味深長的看了幾眼鄒興,等他走了之後,便在韓度身邊笑著說道:“伯爺,幾位縣令一路趕來,不見或許有些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韓度隨意說道,“只要他們勤於用事,到時候本伯自然少不了給他們請功。”

“伯爺真是豁達,”蔣明尷尬一笑,沉吟了一番,提醒道:“但,就怕他借伯爺之名行事。”

韓度仍然是一臉的無所謂,淡淡的說道:“能夠借本伯之名行事,也算是他的本事,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相反,本伯還擔心他沒有這個膽子。”

蔣明聞言眼睛一瞪,韓度的話實在是讓他有些迷糊。若鄒興真的接靖海伯的名義行事,若是為非作歹,難道就不應該擔心嗎?

見蔣明不解,韓度閒著也是閒著,便想和他解釋一番。蔣明和張超跟著自己忙前忙後的毫無意義,有些他們自己看不明白的事情,韓度也不介意提點提點他們,算是給他們拔高一下眼界。這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心裡有了定計,韓度便轉頭朝羅鍋問道:“你覺得你們這位知縣大人怎麼樣?”

羅鍋聞言一愣,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伯爺在和蔣參將說話,怎麼會突然問自己。不過既然是伯爺問起,羅鍋只好想了一下說道:“這位鄒知縣......怎麼說呢?小的以前沒資格和這位大人接觸,不過小的也沒有聽到過這位大人有什麼胡作非為的地方。說實話,這位大人就像是個影子一樣,悄無聲息的就進了縣衙。要不是後來像呂健這樣的人,依仗著他的勢欺人,小的都還不知道知縣老爺已經換人了呢。”

“你的意思是說,他這個縣太老爺非常的低調,一般不常露面?”韓度笑著問了羅鍋一句。

羅鍋誠懇的點點頭,回道:“或許是草民所知有限吧,不過草民也是去過幾次縣城,的確是沒有聽說過這位鄒知縣有什麼劣跡。即便是有人傳這位大人,是個泥塑知縣,他也毫不在意,甚至任由百姓嚼舌根。”

“什麼是泥塑知縣?”蔣明覺得這個說法非常奇怪,連忙問道。

羅鍋也沒有什麼不可說的,便和蔣明解釋,“聽其他人說,這位鄒知縣通常都是待在縣衙後院,甚至來公堂的時候都很少。就好像廟裡的泥塑一樣,一動不動的待在縣衙裡。因此,被人戲稱為,泥塑知縣。”

“呵呵,這倒是很有趣哈,”蔣明乾笑了一聲。不過也疑惑,“難道他就不生氣?”

“從來沒有聽說過鄒知縣和誰紅過臉,要不然百姓也不會如此放肆的談論他了。”羅鍋搖搖頭。

蔣明詫異了一下,轉頭看向韓度,問道:“伯爺,他怎麼會這樣?”

韓度沒有給蔣明解釋,而是繼續問羅鍋,“他以前做事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呢?”羅鍋嘆息一聲,“大家都說知縣老爺最擅長的就是和稀泥,要不然也不會說他是泥塑知縣了。”

韓度笑著,繼續問了一句,“你也和他相處好幾天了,那麼現在你以為這位鄒知縣如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幾乎同樣的話,韓度現在再問一遍,意味又是不一樣。

羅鍋低頭沉思了片刻,才說道:“說實話,草民看來現在這位鄒知縣和傳言當中的完全不一樣。這些天,他做的事情可以說是雷厲風行,一點都沒有傳聞當中懶散拖沓。現在草民都有點,是不是大家以訛傳訛,誤會這位大人了。”

“怎麼可能是誤會?”韓度搖頭反駁。

百姓又不是膽大包天,不是事實的話,怎麼敢編排自己的父母官?

“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蔣明不由得疑惑問道,“他這前後的反差,也太大了。”

韓度看了蔣明一眼,嘆息著說道:“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像你一樣,一上戰場就能夠遇到信國公,得到青睞的。有信國公護著,你可以在戰場上縱橫馳騁,誰也不敢輕易惹你,是你的功績誰也不能夠抹掉。但是在這世上有太多的人才,僅僅是因為朝中無人,而不得不對升官望洋興嘆。”

蔣明聽著不由得眉頭大皺,這種情況,他還真的沒有經歷過。難道,真有大人說的這麼兇險?

韓度見蔣明一臉不信的樣子,笑著說道:“你看鄒興像是一個傻子麼?”

蔣明搖搖頭,鄒興這些天來又是指使著百姓處理魚獲,又是在韓度身邊忙前忙後的。將各種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傻子。

“既然他不傻,那他為什麼不想方設法的往上爬呢?難道他對做官沒有什麼奢望?”韓度繼續問道。

蔣明再次搖頭,如果鄒興對不喜歡做官的話,他完全可以辭官回家。既然他能夠在這麼一個偏僻的窮縣當這麼多年的縣令,那就說明他心裡還是想要做官的。像鄒興這樣的縣令,即便是辭官也不會有人在意。

“鄒興不傻,他很聰明。”韓度望了蔣明一眼,繼續解釋:“他知道他自己朝中無人,因此,他也沒有想過要立功升遷什麼。所以他才會把自己關在縣衙裡面過自己的日子,對什麼事情都不關心,也不想關心。”

這就升遷無望的人的心態,嗯,也可說是另外一種無欲則剛。

蔣明心裡好似被一道光照亮,豁然開朗,“所以,伯爺是想要將其收到麾下?”

“那倒不是,”韓度微微反駁,笑著說道,“這些天他辦事也算是勤勉,既然遇上了,那本伯就幫他一把,倒也沒有什麼。”

收歸麾下什麼的,韓度完全沒有這個想法。或許有人以為這是壯大自身實力的一種很好的辦法,但是在韓度看來弊端太大。

畢竟面對的是人,而人心這個東西是非常複雜的。自以為自己能夠掌握一切,其實到頭來什麼都掌握不了,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既然如此,那還收歸麾下幹什麼?收下了,還需要自己拿出資源來培養。即便是將其培養出來了,誰能夠保證他就能夠一定忠心耿耿?說不定反咬一口,都有可能。

還是算了吧!

既然遇見了,想幫他一把就幫一把,也不奢求什麼回報。有則欣喜,沒有也無所謂。

鄒興下船,回到了岸上,剛到就被一眾縣令給圍住。

“鄒兄,不知道靖海伯是否願意見我等?”

見幾人都一臉焦急,鄒興只好抱拳,一臉歉意的說道:“靖海伯貴體有癢,說了不變見諸位大人。”

鄒興這話一出,頓時就讓幾人不滿。

有那來的早的,頓時臉上微怒的說道:“鄒大人,我等一路風塵僕僕的趕來,難道靖海伯連一面都不願意見嗎?”

鄒興一臉歉意的笑了笑,解釋道:“實在是不湊巧,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哼......”

眼看氣氛就要鬧僵,有人出言和事。“不見就不見吧,靖海伯身份最貴,不見咱們也是應當的。反正咱們來不過是帶人服徭役而已,以往服徭役不也是咱們帶著將事情做完便好了?”

理是這個理,所有人都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畢竟他們就算是再不滿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能夠找靖海伯理論不成?

“不知道靖海伯想要我等做什麼?”

鄒興連忙將韓度的話帶到,“靖海伯的意思是,將百姓分成兩部分,一部分開挖鹽田,一部分修建棧道。”

見鄒興當仁不讓的直接轉達靖海伯的話,命令他們做事。有人心裡不忿,說道:“難怪咱們見不到靖海伯,原來是有人想要攀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