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正在看人榨油。

這只是試驗,所以就選在了磨坊裡進行,反正縣衙的磨坊空間足夠大。

這是給犯事的人準備的,奈何最近西平縣都太安定了,沒人犯事,連偷雞摸狗都沒有。

所以磨坊空置,除了偶爾士兵或者長工們過來磨面, 磨豆粉之類的外,沒人再來這裡。

此時磨坊里正熱鬧,有士兵一邊推著石磨磨豆子,一邊伸長了脖子看女郎他們正在乾的事。

趙含章從鍋裡抓了十幾顆炒熟的豆子,滾了滾去了點兒燙意後給了傅庭涵幾顆,自己扔了兩顆進嘴裡, 卡卡的響, “挺好吃的, 你嚐嚐。”

傅庭涵吃了一顆,點頭,磨牙正好。

趙含章也覺得這豆子好適合磨牙,她吃完後拍了拍手道:“可以了,試試看。”

於是長工便拿了條細布袋上前,裝了一袋子炒熟的豆子以後打結,往他們弄好的榨具裡塞。

這是他們刨了幾棵大樹後做成的,用的是樟木,據女郎說,樟木是最好的。

所以他們費了不少的勁兒才找到樟木。

雖然他們不解,為什麼要用豆子榨油。

這豆子多好啊,不僅馬這些牲畜能吃,人也能吃,就拿來榨油也太浪費了。

富貴人家就是不一樣,竟然要使用豆油。

此時的長工們還不知道豆油是要拿來吃的。

固定好榨具,長工們便聽從吩咐,開始栓上木頭撞擊,一開始榨具沒什麼反應,撞了好久, 開始有液體從開的口子裡滴落下來。

趙含章和傅庭涵看見,眼睛都是一亮,立即湊上前看,聞到這熟悉的豆香味,趙含章立即道:“快快快,繼續,繼續,今晚可以吃炒菜了。”

鐵鍋她都叫人打好了。

雖然用羊油和牛油也可以,但趙含章還是想吃素油。

大豆在長工們的不斷撞擊下滲出更多的油液,到最後,它直接如小小的水流一樣流個不停。

趙含章看得高興,連連點頭,“看來我記性果然好,一點兒也沒記錯。”

傅庭涵忍不住道:“這榨具是做的第五副。”

在這之前,他們已經失敗了五次。

趙含章只當沒聽見,只是失敗了五次而已,又不是失敗五十次, 她覺得這五次完全可以四捨五入,啊, 不, 是五也可以捨去,變成一次成功嘛。

倆人蹲在邊上看流下來的油料,常寧帶著客人進來時,看到的就是磨坊裡忙碌的人。

常寧忙叫:“女郎,女郎!”

趙含章回頭看了一眼,見常寧帶了這麼多人來,立即起身,還整理了一下衣裳,這才笑吟吟的上前。

傅庭涵看著她從毫無形象的蹲著轉變成高貴有禮的貴女,再看一眼常寧帶進來的人,很快便判斷出來他沒有興趣,於是默默地轉回頭去看榨油,只當自己是長工。

常寧看了一眼傅庭涵,見他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便也當不認識他,只笑著和趙含章介紹這些客人。

常寧湊近趙含章悄聲道:“這是安成縣陳氏,他們家開有書鋪,是汝南郡算得著的書商。”

趙含章瞬間了悟,再看向來人時笑容便多了兩分,“陳公子現住在塢堡裡,還是城中?”

陳州道:“陳某哪有那樣的榮幸住進塢堡?所以現在城中客棧落腳。”

“哦?是哪家的客棧呢?”

陳州見趙含章不提讓他進塢堡居住的話,不由失望,淺笑道:“平安客棧。”

“這個客棧挺好的,他家的羊肉做得不錯,”趙含章笑道:“待有空,我請陳公子吃羊肉。”

陳州又不少趙含章那頓肉,他四處看了看,好奇的問道:“西平縣有這麼多新犯事的犯人?”

刑罰中有一種刑叫春刑,就是罰犯事兒,但事兒又不是很大的犯人來春米和磨粉。

磨坊一般就安排在縣衙旁邊,陳州見識也算不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熱鬧的縣衙磨坊。

趙含章自然不能讓人覺得西平縣治安不好,笑道:“這些都是我家中的長工和軍營裡計程車兵。”

她道:“西平縣無犯事之人,這地方就空下來了,我覺得太浪費,所以就讓士兵們來此春米和磨粉,百姓也可以來此磨東西。”

陳州:“趙女郎果然心善,西平縣能得女郎做縣君實乃百姓之福。”

趙含章謙虛了一句,“哪裡,哪裡。”然後就認下了這個誇獎。

還想和趙含章來幾個回合的陳州愣了一下。

趙含章已經直奔自己最感興趣的話題,“陳公子家中是做書鋪生意的?”

陳州:“書的事怎能稱之為生意呢?沾染上那銅臭味也太俗氣了。”

趙含章狠狠的愣了一下,然後大喜,“陳公子說得對啊,那我們不如來談一談筆墨紙硯和書籍這樣的文雅事。”

蹲在後面的傅庭涵聽見,忍不住樂了一下,一扭頭就見趙含章興沖沖的帶著人出了磨坊往縣衙去。

他搖了搖頭,為那位陳公子默哀。

談生意嘛,哦,不,是談風雅之事嘛,當然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啦。

所以趙含章帶客人們重新回到大堂。

她請客人們就坐,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抬頭就看見底下的人全都盤腿坐在椅子上。

趙含章:……

她默默地去看常寧,果然是他帶頭。

她頭疼了一下,在雙腿舒服還是錢袋舒服間來回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果斷的選擇了讓錢袋子舒服一點兒。

於是她不動聲色的把屁股往後一挪,和客人們一眼,抬起兩條腿就盤著坐好。

常寧看見,眼角抽了抽,他們家這位主君果然夠識時務,之前甭管他怎麼說她都不願意盤腿坐。

趙含章整理好衣裙,這才笑吟吟的面向陳州,“像筆墨紙硯這樣風雅的文具,陳家是自己製作,還是從外購買呢?”

陳州想也不想道:“自然是自己製作。”

他道:“我們陳家有自己的作坊,不管是做筆,做紙,還是凋刻硯臺和燒墨,我們都可以。”

不過除了紙和筆還有點看頭外,其他東西都是從外面買的多。

“那書籍呢?”趙含章問,“你們陳氏書鋪裡的書是買的別人家的,還是自己印的?”

“自然是自己印的了,但我們也買,不過今年因為洛陽戰亂,所以現在書鋪裡的書都是我們自家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