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銅獸瞳

第1章青銅獸瞳

青石板縫隙裡滲出的雨水染著血絲，莫羽的後腦重重磕在溼滑的磚牆上。

王二帶著腥味的吐息噴在他臉上：“小崽子，那日山神廟裡的金光，你當老子沒瞧見？“

肋骨傳來碎裂般的劇痛，莫羽蜷縮在泥水裡，視線被雨水沖刷得模糊。

阿孃在山澗撿到的那枚青銅獸瞳，此刻正在他懷中發燙，隔著粗布衣料灼燒面板。

他知道只要交出這東西就能活命，但指尖死死摳進掌心——這是阿孃臨終前留給他的最後念想。

“給我往死裡打！“王二的牛皮靴碾在他手腕上，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兩個嘍囉的拳腳像冰雹般砸落，莫羽喉嚨裡湧上鐵鏽味，卻硬是將慘叫咬碎在齒間。

泥水灌進鼻腔的窒息感中，他突然看到自己咳出的血珠懸停在半空。

不，是整個世界都在變慢。

破碎的視野裡，瓦簷滴落的水珠凝成琥珀，王二獰笑時抖動的橫肉泛起詭異的青灰色紋路。

莫羽感覺有滾燙的岩漿自太陽穴湧向雙目，青銅獸瞳在懷中發出蜂鳴，那些毆打他的壯漢忽然都變成了透明的人形，肌肉纖維間流轉著暗紅的氣流。

“膻中穴...右肋三寸...“少年染血的嘴角突然揚起，他看清了每個人身上流轉的“氣“的節點。

當王二再次抬腳踹來時，莫羽用盡最後的力氣翻滾躲開，沾滿汙泥的手按在了牆角的青苔上。

霎時間，整個巷子的蟲鳴戛然而止。

數十條碧綠藤蛇從磚縫中暴起，細如髮絲的蛇信精準刺入惡徒們的穴位。

這些平日溫順的草蛇此刻眼冒金光，蛇身纏繞出古怪的陣型。

王二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腳不受控制地抽搐，彷彿被無數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著撞向牆壁。

“妖...妖術！“嘍囉們癱軟在地哀嚎。

莫羽搖搖晃晃站起身，瞳孔深處浮現金色篆文，那些文字如同活物般在虹膜上流轉。

他每踏出一步，青石板上就綻開蛛網狀的裂紋，蟄伏在陰影裡的夜梟突然成群撲向王二等人。

少年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黑羽，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滾。“

當最後一道黑影掠過屋簷，王二等人已經連滾帶爬逃出巷口。

莫羽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發現懷中的青銅獸瞳竟已嵌入胸口，在面板上留下暗金色的圖騰。

他望著掌心漸漸消散的金芒，突然劇烈乾嘔起來——有什麼東西正在蠶食他的五臟六腑。

百米外的槐樹上，王二抹去臉上被夜梟抓出的血痕，獨眼裡迸出貪婪的精光。

他解開腰間浸過雄黃的布袋，十幾只灰毛鼠順著褲管鑽入地縫。

月光照亮他缺了門牙的冷笑：“能馭百獸的寶物...合該是老子的。“

而此時莫羽並不知道，胸口圖騰的邊緣正在滲出血珠。

瓦罐裡豢養的蟋蟀突然發狂撞死在陶壁上，院牆外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聲。

某個更加龐大的存在，正在黑暗深處睜開了眼睛。

莫羽的手指深深摳進青石板縫隙，指甲縫裡滲出的血珠混著雨水，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芒。

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像擂鼓般震著耳膜，胸口那枚青銅獸瞳的紋路正順著血管蔓延，在鎖骨處形成蛛網狀的暗金脈絡。

“小畜生果然藏著寶貝！“王二嘶啞的吼聲從巷口傳來。

這個滿臉橫肉的獵戶此刻像壁虎般貼在三丈外的牆頭，十指關節詭異地拉長，指尖滲出墨綠色的黏液——那是灰巖蜥的毒腺在皮下鼓動。

莫羽剛要起身，突然天旋地轉。

御獸之瞳帶來的磅礴力量正從五臟六腑抽離，彷彿有人用燒紅的鐵鉤在攪動腦漿。

他踉蹌著扶住牆磚，看到磚縫裡的螞蟻突然集體轉向，觸角瘋狂擺動組成某種古老圖騰。

“嘶——“

二十三條灰影從王二褲管竄出，竟是浸泡過蛇毒的鋼鬃鼠。

這些畜生的眼珠泛著不祥的猩紅，利齒啃噬青石板迸出火星，呈北斗陣型包抄而來。

莫羽瞳孔中的金色篆文應激亮起，卻在即將成型的剎那突然潰散。

劇痛讓少年跪倒在地，他看見自己掌紋裡遊走著青黑色的細線。

王二陰惻惻的笑聲在雨幕中忽遠忽近：“你以為獸王宗的血咒是白挨的？

子時三刻，萬蠱噬心...“

突然有竹杖破空之聲。

七根桃木釘擦著莫羽耳畔飛過，精準釘住鋼鬃鼠的尾巴。

李叔蓑衣上的雨水還在蒸騰白氣，老獵戶佈滿刀疤的手掌按在莫羽後心：“龜息術！

閉七竅！“

莫羽本能地蜷縮成胎兒的姿勢，鼻腔瞬間灌滿艾草燃燒的苦香。

他聽見鋼鬃鼠在桃木釘下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王二的咒罵聲裹著腥風撲到面前又驟然退去——李叔的柴刀正滴落著混有硃砂的雞血。

“老東西敢壞我好事！“王二暴退時甩出三枚骨鏢，卻在觸及莫羽周身三尺時突然調轉方向。

少年渙散的瞳孔映出驚人畫面：那些浸透毒液的骨鏢表面，密密麻麻爬滿半透明的守宮，正貪婪啃噬著上面的咒文。

李叔的菸袋鍋重重磕在莫羽脊椎第七節，少年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血泊中蠕動的蠱蟲尚未抬頭，就被從天而降的藍冠啄木鳥盡數啄食。

老獵戶撕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熊爪印：“還能走嗎？“

莫羽剛要開口，舌尖突然嚐到鐵鏽味。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月光下扭曲變形，隱約顯出九尾狐的輪廓。

遠處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三十七隻夜梟同時發出警報般的啼鳴。

“上我背！“李叔反手甩出個酒葫蘆，琥珀色的液體在空中劃出符咒。

當莫羽伏上那佝僂卻溫熱的脊背時，看到老人後頸浮現出與御獸之瞳同源的暗金紋路，只是那紋路中央...嵌著半截斷箭。

王二的咆哮在身後炸響，伴隨著地裂般的震動。

莫羽在昏迷前最後看到的畫面，是整條巷子的槐樹都在瘋狂生長枝椏，墨綠色的新芽裡睜開千百隻複眼。

而李叔奔跑時揚起的蓑衣下，赫然纏著條碗口粗的銀鱗蛇尾。

三百步外的老槐樹上，王二撕開被桃木釘灼傷的人皮，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蜥蜴身軀。

他吐出分叉的舌頭舔舐斷指，陰冷地盯著泥地上蜿蜒的血跡：“天蛛感應種...終於找到了...“

此刻莫羽胸口的圖騰已蔓延至頸側，那些暗金紋路正與李叔頸後的斷箭印記產生共鳴。

誰也沒有注意到，少年吐在黑血裡的蠱蟲殘骸，正在月光下拼湊成殘缺的星象圖。

而十里外的亂葬崗，無數慘白的手臂正破土而出，朝著山村方向抓握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