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26年7月29日上午。

特務處上海站總部,一場只有四人參加的會議正在展開。

以前每次四巨頭開會,張安平總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但這一次,他卻一臉的冷意,像一堆一點就炸的炸藥。

在其他三人看到倒也正常。

張安平是一個狂熱的愛國者、黨國擁躉,這一點他們無比的確認。

在這個時候,張安平如此這般的表現,倒也非常正常。

這一次張安平還真不是演的,而是真的很生氣。

後世公認的歷史是:

7月7日的盧溝橋事變,是中華民族全面抗戰的開端。

但親歷歷史的張安平,深知盧溝橋事變的意味,可身處這個時代,接收著有關盧溝橋事變的資訊,怒火反而越來越盛。

歷史沒有變化:

7月7日夜,盧溝橋事變發生。

盧溝橋事變爆發後,9日、11日、19日,冀察當局當日本華北駐屯軍達成了三次協議,三次協議卻都因為槍炮聲淪為廢紙——即便是個傻子,這時候也應該明白日本人的意圖了吧?

可事實是:

沒有!

26日,拖延時間完成軍隊集結的華北駐屯軍,數量達到了六萬多的時候,日本人終於圖窮匕見了,在經過了廊坊事件和廣安橋事件後,要求29路軍在28日前撤出平津地區,否則日方將採取行動。

這是戰爭的號角!

但讓張安平憤怒的是從北平傳來的訊息。

從盧溝橋事變開始到26日,近乎20天的時間裡,宋哲元並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

宋哲元部,在日軍28日對北平進攻前,已經被日軍完成了實質性的南北夾擊——眼睜睜的看著日軍排兵佈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步步陷入對峙的劣勢、直至被日軍形成南北夾擊!

接到最後通牒宋哲元這時候才真正意識到了日本人的目的,可為時已晚!

他嚴詞拒絕,並於27日釋出了自衛守土通電,表示要堅決守土抗戰。

就在昨日,日軍向北平發動了全面的進攻。

昨日夜,宋哲元撤離北平,今早,日本人實質性的完成了對北平的佔領。

一日!

準確說,就一個白天,通電錶示自己要守土抗戰的宋哲元,從北平“撤離”了!

張安平能接受宋哲元部的敗。

因為中日間的差距太大,國軍又不是志願軍——縱觀整個抗戰全域性,國軍其實一直處於被動狀態。

可他對宋哲元部這種“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點陷入絕望的行為不能理解!

日本人狼子野心三歲小孩都知道,為什麼他們卻一直寧願相信日本人為戰爭而流露的和平之勢呢?

這麼久的時間,針對性的排兵佈陣、針對性的針鋒相對,也不至於一日間北平淪陷啊!

最可笑的是,不是嚴詞表示要守土嗎?

為什麼僅僅一日就跑了!

北平一日而下,天津也危在旦夕——平津之地,可能在短短兩三日間徹底淪陷!

兩三日啊!

不僅僅是29軍的問題——還包括國民政府上層,在七七事變後的反應也讓張安平憤怒。

嘴上說著:“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

但實際中卻寄託於列強的調停——一大堆高官顯貴,散佈戰必敗、不戰必亂的論調,一大堆名人大佬,紛紛建言求和!

刀鋒入骨不得不戰,背水爭雄不勝則亡——可在盧溝橋事變發生後至28日間,援兵,一個沒有!

有的只是等待調停、等待退讓、議和……

平津地區的淪陷,不僅僅是29軍的鍋!

……

上海特別組掛名組長、特務處特派專員、上海區三位掌權者供著的王天風率先道:

“北平淪陷,天津守不了多久,平津地區徹底淪陷的話,日本人必然會得寸進尺!”

小日本將華北駐屯軍的規模擴大到了六萬餘,有訊息說日本方面準備將駐中國軍隊擴編至二十萬——狼子野心已經明顯了!

張安平強忍著出言譏諷的慾望,目視王天風,做聆聽指令狀。

“處座命令上海區從即刻起,加強對日諜、駐虹口日軍陸戰隊的監視,防止五年前的悲劇重演!”

“是!”

徐百川和鄭耀先應聲。

張安平在幾秒後,才應是。

隨後幾人商討起佈置事宜,張安平倍覺無聊,在三人商討之際,出言道:

“各位,我去集訓隊溜達一圈,安排的任務王專員和徐天對接吧。”

說罷,他便起身離開,只留下面面相覷的三人。

以往張安平在表面功夫方面還是做得比較合格的,從沒有像今天這般無禮過。

徐百川看王天風面上帶著寒意,便出聲道:

“安平老弟心情不好,老王你多擔待點。”

鄭耀先幽幽道:“他不參加也好!要是讓他參與接下來對日諜、日陸戰隊的監控,我怕他忍不住帶人直接開戰。”

徐百川聞言露出了苦笑,帶著寒意的王天風臉上的寒意也不由散去。

是啊,張安平這傢伙,這段時間,真的是眼紅了!

……

張安平是真的眼紅了。

他是穿越者沒錯,他是熟知歷史沒錯!

可他生活的是什麼時代?

那是一個即便再苦再窮之際,也不會讓主權受到挑釁的時代!

那是一個經過數代人的努力,可以輕描淡寫的說一個“不”字的時代。

那是一個腳盆雞團滅了一個師團核心下午就闢謠的時代!

而現在呢?

他處在一個侵略者在自家的國土上,敢對中國軍隊下最後通牒的時代!

所謂屋露偏逢連夜雨,就在他要離開上海站總部大樓的時候,鄭耀先的秘書臉色沉重的拿著一份電文正往會議走,張安平見狀攔下,要來了電文。

看完後,張安平沒有憤怒,只是幽幽的長嘆了一口氣。

電文內容是天津保安隊最後的兩大據點海光寺和東車站淪陷,天津正式淪陷。

兵有赴死之心,奈何官不死戰!

離開上海站總部,張安平再度長嘆一聲,駕車前往了四號據點,途中悄然停車,找上了錢大姐。

抗日統一戰線形成,目前地下黨已經可以以共產黨人的身份活動了。

但在國民黨手裡吃過一次虧的前輩們,汲取了血的教訓和經驗,並沒有全部明牌。

錢大姐因為手裡捏著一堆的王炸,更不可能明牌。

“安平,你有事?”

張安平直接道明來意:

“錢大姐,上海可能會有大戰,咱們組織一波大遷徙吧!”

去年的“雙十二大酬賓”,張安平利用白手套全球貿易,進口了數量驚人的二手機械。

以至於開年後好多地方都在大搞建設。

淞滬會戰一旦爆發,這些新建的工廠的老闆,必然面對一個至關重要的選擇:

搬還是不搬?

相信只要有選擇的機會,他們中很多人肯定會含淚遷移。

但往哪裡搬?

這是絕大多數商人搞不清楚的。

張安平決意讓地下黨出面,組織起這次的搬遷!

“大遷徙?”錢大姐聞言疑惑。

“上海是守不住的!其實不止是上海,南京、南方的省份也不一定能守住!”

張安平坦言後道:“組織他們搬遷到重慶吧!”

張安平之前給戴處長提交過一份建言,正是因為這份建言,戴處長才將從美國商人手裡買到的子彈生產線設在了重慶——因為這份建言的緣故,戴處長還專門讓王天風去了一趟重慶,在那裡購買了大量的土地……

嗯,這事張安平沒幹。

這種錢,他不願意掙。

那份建言錢大姐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知道重慶的特殊性。

張安平的話讓她陷入了深思。

老實說,在上海沒有徹底淪陷前,組織這種事,確確實實是出力不討好。

可這種事,確確實實對國家、對民族有益!

深思一陣後,錢大姐道:“你為什麼這麼悲觀?”

上海會淪陷,這一點錢大姐也是相信的,但她沒想到張安平會這麼悲觀的認為,整個南方都可能淪陷。

她一直認為張安平是個樂觀的人。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她剛接手時候,膽大包天的制定“誣陷張世豪案”。

張安平苦笑。

他倒是想樂觀啊!

可國軍……

老實說,絕大多數的國軍士兵,真的無愧於軍人身份。

可國民政府真的太菜了!

總有人說國軍和日軍裝備差距大,國民政府和日本國力差距太大!

但抗日戰爭時期,中日間的裝備代差有志願軍面對剛打完二戰的美軍之間的代差嚴重嗎?

日本人才幾架飛機?日本人才幾輛薄皮坦克?

抗美援朝時候的美國人呢?

論火力覆蓋、論步坦協同、論火力強度,日本人給那時候的美國人擦鞋都不配!

可志願軍卻讓美國人終於絕望的簽署了停戰協議!

這鍋說到底,就是國民政府自身的問題!

因為它的問題,導致熱血男兒在國民政府旗下,變不成志願軍!

頓了頓,他道:“如果我看不清國民政府的本質的話,我怎麼可能會成為自己人?”

張安平的話讓錢大姐深以為然的點頭,他們這些人,為何能在高壓的環境中堅持信念?

不就是因為他們知道,腐朽的國民政府,是救不了中國的!

錢大姐雖然贊同張安平的話,但卻無法做最終決定,只能道:“這件事關係重大,我需要和組織好好溝通!”

“時間等不了太久,您務必要強調這一點,另外,關於搬遷,最好找那些有頭有臉的工商界大佬出面——您不是說明樓大姐明鏡是自己人嗎?這方面您可以讓明大小姐出馬,朱怡貞那邊看能不能動員他父親出面。”

“我會安排的。還有別的事嗎?”

“上次送到根據地的盤尼西林怎麼樣?”

“效果非常好!安平同志,我代表那些被盤尼西林拯救的傷員和群眾,謝謝伱!”錢大姐異常激動,那可是比磺胺還要更有效的神藥,而張安平,卻為根據地提供了幾船……

“還有40噸的盤尼西林這兩天就到了,您到時候組織人手接一下!以後……就沒免費了。”

張安平說到這的時候嘴角直抽。

他不是想賺組織的錢,而是被美國的利益集團給吃了……

他以為盤尼西林的生意,自己能幹到太平洋戰爭爆發,但他終究是高估了美國的資本家了!

這幫王八蛋,前不久對自己手裡的工廠動手了。

巨大的利益下,資本家組成的利益集團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張安平背靠幾顆大樹也只能是螳臂當車。

他手裡的股份被吞的就剩下了2%。

勉強算是沒有被吃幹抹淨——張·被扒皮賣出股份前,唯一的要求是中國區域的代理權,那邊倒是答應了下來,承諾未來十年的代理權,雷打不動的交給張安平的代理人(尹黎明)。

【張安平:老子拿著小本本都記著呢!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小黑賬咱們慢慢算!現在咱們和氣生財。】

錢大姐詢問緣由,張安平如實告知後,錢大姐只能痛罵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

但聽到只加了運費的供應價後,錢大姐表示這種神藥,賣這個白菜價,組織哪會嫌棄啊……

嗯,有張安平這個代理商,未來中國的盤尼西林,肯定不會出現價格比同等重量的黃金還要鬼的情況。

地下黨雖然有部分人明牌了,但終究是擁有豐富的地下工作經驗,日後上海淪陷,也沒有張安平要指導的地方。

所以張安平在這方面沒有指手畫腳,只是讓錢大姐準備一些政治過硬的人手,特務處的遊擊大隊一旦擴編,他會想辦法將這些人手塞進去。

對此,錢大姐當然表示沒問題。

……

從錢大姐處離開後,張安平這才驅車前往城外的集訓隊。

集訓隊目前共有三期狙擊手,一期的狙擊手部分回到了各自的部隊——畢竟是人家部隊出錢的,張扒皮為了口碑沒敢把人留下。

老鄭的人手和他的人手,則充當助理教官的角色,負責二三四三期的狙擊手訓練。

二三四三期的狙擊手,總數量多達九百人。

人數也就不到一個團,但等他們回到各自部隊後,他們的能起到的作用,可就比一個師還要誇張!

張安平抵達集訓隊營地的時候,集訓隊正在組織“東西兩軍”的“捉迷藏”訓練。

拿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能看到時不時有偽裝不合格的倒黴鬼被揪出來。

這讓張安平想到自己前世在教導隊被收拾的畫面,倒是看得入神起來。

集訓隊的實際負責人是上海站的一位殺手沈飛。

話說沈飛本來還挺佩服鄭耀先的,畢竟前任站長被特別組搞的那叫一個慘不忍睹,連累上海站全體吃糠咽菜。

鄭耀先上任後,基本沒吃過張世豪的大虧,這一點就值得他敬佩了。

但等到他被安排成為集訓隊的實際負責人後,沈飛的心思就變了。

嗯,鄭站長很厲害吖,沒錯。

但張長官……

咱別的不說,就衝集訓隊子彈管夠、肉管飽,張長官那就是永遠的神!

所以,他覺得自己現在也算是張長官領導下的兵,有必要讓張長官見識到自己的忠心,所以在聽說張安平來了以後,二話不說就撂下工作,屁顛屁顛的趕過來。

見張安平看的入神,他小聲道:“長官,要不對抗暫緩,您檢閱下他們?”

“算了,我又不是廣西……”張安平含糊其辭,隨後瞥了眼沈飛,道:

“你工作能力沒得說,集訓隊被你管的有條不紊。不過,你這好拍馬屁的性子,是不是也改改?”

沈飛聞言訕訕道:“長官,我就是覺得您是咱們集訓隊的締造者……”

“行了,別整這些沒用的。”張安平打斷沈飛的馬屁:“集訓隊能不能再加一期?”

沈飛聞言一愣:“還加?”

按照他的設想,集訓隊是練出一期再開啟下一期的。

但張安平卻來者不拒,一股腦的讓三期同在。

現在還要加?

這不是開玩笑嘛!

“能不能加到?”

沈飛雙腿併攏:“能……能!”

“這才對嘛!”張安平讚賞的看了眼沈飛,吩咐道:

“我打算搞一次行動,你給我推薦四組二期的學生吧。”

沈飛毛遂自薦:“長官,您看我帶隊行嗎?”

張安平打量著沈飛:“你不想在這裡呆了?”

沈飛訕訕道:“雖然這裡吃的好,補助也多,可我畢竟是特務處的,現在日本人正囂張,縮在這裡我手癢癢啊!”

“那你帶隊,這一次你要是做得好,我找老鄭要人!”

“真的?”沈飛驚喜不已,他原以為要混熟了才能跳槽,沒想到張安平直接伸出了橄欖枝。

“前提是這活你得給我幹漂亮!”

沈飛拍著胸口表示:“請長官放心!屬下一定漂漂亮亮的完成任務!”

張安平笑道:“那就一言為定!”

臨時改了大綱,本來打算略過淞滬會戰的,因為大綱是直接到上海淪陷的,但為了淞滬會戰佈局了很多,要是不填坑說不過去。所以便重做了大綱。

關鍵是要是敷衍的話,對不起今天收到的一千三百多張月票啊!

我勒個去的,我跪了,真的跪了!

雙倍月票,日收一千三,我都不敢相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