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所需要的東西已經完備,他將以日本人的身份,將一批盤尼西林拉到海軍醫院,在平價賣給醫院後,暗中佈置縱火事宜。

縱火其實是很講究的學問,起火的時間點、位置非常的重要,如果能將最開始的一段時間安然度過,後面基本無解。

特別組有海軍醫院的結構圖,徐天拿到結構圖後研究了許久,確定了縱火方案——人事已盡,剩下的就看天命了。

而就在徐天以日人本的身份開車前往虹口“送藥”的時候,張安平要等的幫手也來了。

鄭耀先、明樓、明誠和四個打醬油的特務——醬油黨表示自己不配擁有姓名。

見到張安平,明樓和鄭耀先自然要傲嬌一下,但明誠卻趕緊上前問好:

“老師。”

張安平點頭後朝明樓和鄭耀先道:

“衣服都準備好了。”

鄭耀先自顧自的去選衣服,明樓卻走到張安平跟前,酷酷的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在乎你的兵的。”

這大抵是嘲諷的意思——張安平在明臺加入這件事上,和明樓鬧了幾次矛盾,年後明大小姐更是直接扣了明臺,不準明臺來青浦班。

張安平可不慣著,直接以明臺是軍人身份為由警告明鏡,再這樣任性就得按照逃兵論處。

託張世豪兇名昭著的功勞,明鏡怕了——她當時想找關係,張安平用一句話就打消了明鏡找關係的衝動:

你弟弟加入的是特務組織,伱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弟弟的身份,然後讓他在任務中因此喪命嗎?

明鏡沒槓過張安平吃了癟,明大少爺因此給張安平悄悄記了多筆黑賬……

張安平對明樓的嘲諷,直接丟出了一枚核彈:

“明臺也在裡面。”

明樓懵了,隨後怒不可遏的直視張安平,一字一頓:

“你!在!玩!火!”

“好訊息是他沒事。”

明樓冷冷的看著張安平。

張安平一頓,慢悠悠道:“壞訊息是……”

明樓的拳頭握了起來。

“壞訊息是八一三還沒開始,他就撤回來了。”

“要不然……他這次能混個勳章。”

明樓深呼吸、再深呼吸、再再再深呼吸,隨後扭頭去換衣服。

張安平忍不住莞爾。

原時空中,明樓可謂是集酷帥於一體。

但這位又酷又帥又特意逼格且你大哥永遠是你大哥的明大少爺,在他張安平跟前,可是次次吃癟!

真不知道以後坦誠相認後,這貨會不會把自己揍一頓……

張安平這邊只帶了一個能帶的“閒人”陳明,鄭耀先明樓算上明誠,也就七個人,一行九人換上了日軍軍服,由四個無名龍套充當傷員,偽裝成運送傷員的軍車在公共租界中繞路,最後繞行進入了虹口。

……

安全屋。

注重形象的齊思遠,此時卻渾身臭味熏天、一臉的邋遢,臉上神情猙獰。

憋瘋了!

他們是八一三之前進入虹口的,八一三之前還能出密室放風,但八一三之後再次回到密室,他們就只能憋在裡面。

憋了十來天,每天面對著屁大點的地方,也就是他神經堅韌,才扛到現在,還能安撫跟著他的兄弟。

但現在,齊思遠也到極限了。

“頭,咱們去找小日本拼了吧!”一名手下說道:“現在吃的也沒了,再扛下去,我們都得活活餓死!”

“不!行!”齊思遠咬牙,強忍著同意的衝動。

看了眼時間,離紙條上的時間還有一天,他寒聲說道:“時間一過,我帶你們想辦法混出去!”

紙條是李伯涵組透過隱秘的通風口傳進來的,內容是要求他們務必堅持48小時,老師正在想辦法接應他們。

因為李伯涵組隔三差五會透過通風口傳遞一些虹口的局勢,所以齊思遠他們是知道目前的情況的——如此戒嚴的環境下,怎麼可能將他們接應出去?

幾人默不作聲,終究是不忍心打破這最後的美夢。

“我們能活著,是兄弟拿命換來的!”齊思遠看手下神色灰暗,又老話重提:

“我們不是為自己活著!我們還要為他們活下去!”

“不到最後,不要輕言放棄!明白嗎?”

沒人回應,齊思遠也不在意,這句話,他更多的是說給自己聽的。

……

就在齊思遠自己說服自己的時候,四個地下黨帶著的接應小組,和李伯涵碰頭了。

看到負傷的老師冒險進入了敵人的心臟區域,李伯涵感動的熱淚盈眶——這不是開玩笑的,身處周圍全是敵人的巢穴中,隨時都可能暴露、被殺,心裡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在這種環境中,卻看到本該躺在病床上的老師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人,雖然救的是行動隊,但那種感動卻是真真的!

看李伯涵有掉金豆子的衝動,張安平當即低聲斥責:

“你是戰士,是軍人,流血流血不流淚!不要惹人笑話!”

“是!”

李伯涵雙腿併攏。

張安平這才舒緩面容,看旁邊有個椅子,便跨步過去,艱難的坐下後,狀若平常的道:

“五個行動小組的具體情況怎麼樣?”

李伯涵能感受到張安平的吃力,畢竟是受了槍傷。

他不想將真實情況道出,怕讓本就負傷的張安平更難受。

“別吞吞吐吐的!有事說!”

李伯涵無奈,只能小聲說:“是四個行動組。”

張安平神色一冷:“怎麼回事!”

“王三小組,在進入安全屋後沒多久就被日本人搜出來了,他們……全都殉國了。”

張安平的拳頭緊握了起來,臉色蒼白的要命,許久,他才問:“為什麼?按照我的要求,所有的密室都非常隱秘,不可能輕易搜出來!有內鬼?”

“不是。”李伯涵小聲說:

“是一名日本小孩,見到了他們小組進入,向護衛隊舉報了他們。”

“老師,我已經記下了這戶日本人,以後……我讓他們血債血償!”

張安平閉眼。

王三小組六名學生的音容在他眼前閃過。

長呼了一口氣後,張安平搖頭:“日本人是畜生,我們不能做畜生。”

“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

張安平不恨嗎?

他恨啊!

那都是他教出來的學生啊!

可是,日本人能像畜生,他能像畜生一樣將底線拋去嗎?

就讓愧疚和良知,折磨這個小孩吧。(如果不喜,勿噴,主角可以狠毒,但身份限制他不能沒下限。且我也不願讓自己的主角變成一個沒有下限的存在。)

不遠處一直冷眼觀看的明樓,聞言後慢慢的轉過了頭。

張安平喚來鄭耀先和明樓,道出了今晚的行動方案:

“今晚兩點開始行動,分五路——分四路去接應隱藏的行動隊,接應到他們後,我們在這個位置匯合。”

“行動隊中有傷員,希望你們在行動中多照顧下他們。”

涉及到正事,明樓即便不喜張安平,也不唱反調,和鄭耀先一道表示:

“沒問題。”

……

海軍醫院。

此時的海軍醫院人滿為患,主樓的病房全都爆滿,塞滿了從前線下來的重傷員,一些不重的傷員只能安排在院內的空地上。

一名醫生此時正拉著徐天的手,激動道:“松井君,你這批藥送的太及時了!”

“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藥商,這個時候紛紛漲價,一支四塊錢的盤尼西林,居然硬生生提價提到了38塊!且還限量供應!多少帝國的勇士就是因為缺少盤尼西林沒有救過來!”

“我代表英勇的帝國勇士,感謝您的慷慨。”

盤尼西林漲價、暴漲,幕後的推手自然是盤尼西林中國代理——要不是為了日後還能在日佔區繼續賣藥,張安平會直接切斷盤尼西林的供應。

但沒轍啊,賣藥的馬甲以後還要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討生活,這事不能做,只能用漲價、限量的方式來限制。

嗯,張安平不會說他準備了一批單位量淡了一半的盤尼西林,這一次統統高價賣給日本人了……

“抱歉,我其實是想無償的捐獻給英勇的帝國勇士,但實在是抱歉。”徐天一臉羞愧。

“不!松井君,你不應該抱歉!你能堅持原先的價格,我已經非常感動了,你且稍等,我安排人現在就將藥款結你——你的義舉我會報告給院長!”

醫生很是激動的說。

說完,他請徐天在藥庫這邊稍等,他則跑去替徐天辦理結款業務。

偽裝成助手的田丹向陪同的護士請教廁所在哪,隨後快步離開,來到了之前經過的衣物間——這裡放滿了日僑捐獻的床單、病服等易燃物,且晚上不會大規模使用。

田丹悄然將兩個徐天自制的延時引火裝置放進了衣物間深處,又在雜物間投放了兩個。

醫生很快就將拿著錢的財務帶了過來,當場結清了這批藥品的費用,隨後徐天便提出了告辭。

兩人驅車離開,在路上開車的田丹突然道:

“徐老師,我看他們……其實挺可憐的。”

徐天錯愕的看了眼田丹,頓了頓道:“你沒去過咱們的戰地醫院吧?”

“沒有。”

“我們的人,比他們更可憐。”徐天輕聲道:“而這裡,叫中國。”

在中國的這片土地上,他們和中國人廝殺負傷,那是活該!

“我知道,我只是想不通,大家都好好的不好嗎?他們為什麼要來侵略我們?”

徐天沒有作答。

……

深夜兩點。

醫院中,定時的引火裝置啟動,幾朵優雅的火苗,凝聚著無數冤魂的意志,在海軍醫院的衣物間和雜物間內燃燒了起來。

而外面的日本人,卻渾然不知。

與此同時,一隊人悄然從李伯涵的據點裡離開,分四路趕往四個安全屋。

宮恕又在講述著有關一二九運動的種種。

他是這場運動的親歷者。

一名部下終於忍不住,道:“老大,那場運動是共黨領導的運動,你有這履歷還能在咱們特務處坐到現在的位置,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

原時空中,宮恕本身才能兼具,但就是因為這份履歷的緣故,一直在軍統未能得到重用。

但造化弄人,曾經在共產黨領導下參與了一二九運動的熱血青年宮恕,最後變成了殘害無數地下黨的劊子手!

但在這個時空,張安平“慧眼識人”,宮恕並沒有這份履歷的緣故坐太久的冷板凳——他被陳默群帶到了上海區,這份履歷的麻煩也顯露過。

好在後來又被張安平調到了特別組,且很快就成了行動組的頭目。

“不是你們老大我不同凡響,是老師識人!古話說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老師這份恩情,我這輩子絕難還清!”

“行了,別說這些事了——老大,我聽說一二九運動中,有幾個組織者是共黨中很厲害的人物,你瞭解嗎?”

“瞭解一點,有個叫趙剛的,是領導者之一,嘖,那小子長得一臉的文靜,但確實是神槍手,嗯,就是咱們老師現在搞起來的狙擊手,人家不用瞄準鏡,五百米能正中靶子……”

宮恕挑了昔日的同學的事講述了起來,講述中他暗暗後悔,怎麼當時就沒結交些共黨呢?

要真是結交一些,現在就能想法設法把他們發展成內線——共黨和老師有血海深仇,老師肯定會很樂意吧?

想到這,宮恕覺得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思路——自己或許可以和昔日的同學聯絡,看能不能往共黨中滲透幾枚釘子。

正琢磨呢,通風口中突然掉落了一張紙條。

宮恕示意手下別出聲,他撿起紙條觀看起來——他以為是李伯涵送來的情報。

結果開啟一看,他好懸激動的跳起來。

撤離、豪。

簡單三個字,卻讓憋了十天的宮恕彷彿沐浴在了陽光下。

宮恕難掩激動道:

“是老師!老師來接應我們撤離了!”

蓬頭垢面的幾人聞言也激動起來。

李伯涵看到張安平都熱淚盈眶,更遑論這幫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中憋了十天的“瘋子”了。

五個人趕緊開啟密室,踏足了偽裝成長久未有人居住的安全屋,悄然出門後,看到依靠著車身的張安平後,五人的眼眶中,不自覺的噙滿了淚水。

剛要激動的呼喚,張安平卻催促:

“快走!”

五人趕緊鑽進車斗,張安平緊隨其後鑽入,但稍一用力就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宮恕心細如髮,趕緊伸手拉張安平。

陳明卻快他一步,從後面托住張安平,將張安平托起進入了車斗。

陳明飛快的道:

“照顧好老師,老師有槍傷,組裡人手不夠,他求著上海站派人來接應你們!怕上海站不盡心,他只能拖著傷軀過來!”

“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老師!”

宮恕他們聽完,又是羞愧又是激動——本就感動的他們,這時候紛紛暗自發誓,以後自己這條命就是老師的!

張安平卻黑著臉教訓:

“別跟個娘們似的!”

“你們都是我的學生,我不會拋棄、放棄一個!這是做老師的應該做的。”

——

PY交易了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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