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送過一次了,今天不是包了餃子麼?所以給七皇子送些。”

孟月說著又輕聲咳了一下:“我親自包的,禮輕情意重。”

不等沈畫再說話,他眉毛皺了起來,指著沈畫紅通通的眼睛和鼻子問:“這是怎麼了?徐兄呢?”

“被戶部的人帶走了,說他做假賬,貪墨飯銀處的銀子。”黎蕎簡單解釋了一下,然後指著七皇子府大門問:“既然七皇子在府上,那咱們進去求見七皇子。”

“竟有這事兒?一定是誤會啊!徐兄怎麼可能看得上飯銀處的銀子!”

孟月愣神之後,不由跺了跺腳,荒謬!

“快快快,七皇子馬上要入宮參加晚宴了。”他轉身,快步走上七皇子府門前的臺階。

七皇子府門前的侍衛已經聽到了他們三人的對話,其中一人已經入府向七皇子稟告了。

很快,黎蕎沈畫孟月三人見著了七皇子。

七皇子穿戴整齊,正準備入宮參加盛家的家宴,聽聞此事,他讓三人莫慌,此時距離家宴還有一段時間,他可以去戶部走一趟。

今天是年三十,按理說,除了一些不能放假的衙門,比如說巡街使、禁軍這些負責盛京治安的,餘下的各門各部早就放假了。

但戶部的官員今日竟然在查賬?

大年三十查什麼賬?

勤奮成這樣,事出反常必有妖。

七皇子帶著黎蕎孟月到了戶部——沈畫是內眷,一般情況下不能入內城,只能在內城門口等著。

三人到了戶部,但戶部竟是沒人,只有兩個值班的差役在。

七皇子將這兩個差役叫過來詢問一番,原來在他們三人到之前,戶部司務廳的張主事、飯銀處的老大朱員外郎以及另外兩個飯銀處的小官,已經把徐瑛移交給刑部了。

徐瑛是七品官,雖然在盛京地界這屬於芝麻官,但他確確實實是盛鴻下詔封的七品主事,如今戶部的人即便是發現他做假賬,那也無權動用私刑。

戶部的人只能拿著證據把徐瑛移交給刑部,由刑部暫時關押,等年後再審。

黎蕎聽完差役的話,眉頭緊鎖。

徐瑛定然不會承認做假賬這一罪名,但即便如此,戶部那幾位小官竟將他送到刑部了?

這太著急了吧!

七皇子也是一臉嚴肅:“徐瑛就算是進了刑部,那也只是關押,你們兩人放心,他不會受皮肉之苦的。”

“咱們趕緊去刑部,算了,我騎著馬先去,你們跟上。”

扔下這話,七皇子轉身就走。

一般人是無權在內城乘坐馬車或者騎馬的,戶部那幾人押送沈瑛肯定是步行,他騎馬若是跑的快些,那說不定能在徐瑛進刑部前將人攔下來。

他自然是相信徐瑛的,能和黎蕎、孟月成為至交好友,徐瑛人品絕對沒問題。

既然是本分的人,那最好還是不要進刑部,一介書生,別被刑部大牢給嚇著了。

七皇子騎上駿馬趕去刑部,黎蕎孟月則是小跑著緊隨其後。

刑部衙門在內城,但距離皇宮較遠,刑部有大牢,萬一裡面的罪犯跑了出來,那很有可能會威脅到皇宮裡眾多貴人的安危,因此刑部距離戶部這種大熱部門有著一段不小的距離。

但都在內城,若是走的快些,那大概兩刻鐘能趕到。

等黎蕎、孟月來到刑部門口,七皇子不見蹤影,當然,也沒有徐瑛的身影。

孟月就在這裡上班,他領著黎蕎熟門熟路的前往刑部大牢。

孟月是刑部提牢廳的主事,乾的是巡查刑部大牢囚犯、管理一幫獄卒的活計,在今日之前,孟月萬萬沒想到在他日常巡邏的大牢裡邊,竟會出現徐瑛的身影。

七皇子來晚一步,戶部的那幾人與刑部的人辦好了交接手續,徐瑛已經在大牢裡待著了。

不過,因為徐瑛是官身,在未審訊之前,他不用受皮肉之苦。

孟月和黎蕎來到他牢門前時,他正和七皇子說著什麼。

大年三十,好友三人竟是在這種地方見了面,徐瑛瞧著黎蕎、孟月,先是無奈一笑,然後才嘆了口氣:“孟弟,黎弟,待會兒好好安慰一下畫哥兒,我沒事兒。”

“好。”黎蕎輕輕點頭;“待會兒我帶著畫哥兒回家,讓他這幾日住在我家。”

沈家大哥回家了,若是徐瑛不能回家,那麼就只有小秋幾個下人陪著沈畫過年了。

但徐家人在京城。

徐家人把徐瑛當做命根子,現在徐瑛進了大牢,徐家人肯定會對著沈畫發瘋的。

所以,他必須得把沈畫帶回自家。

“多謝黎弟。”徐瑛朝著黎蕎拱了拱手。

黎蕎勉強笑了一下:“應該的。”

要不是他,徐瑛也不會在大年三十進大牢。

“我剛問徐瑛了,他說剛才在戶部,戶部的朱員外郎對他進行了審問,他們拿出了賬本,說徐瑛靠著做假賬,在短短三個月內,一共貪墨了一千三百六十七兩銀子。”

“徐瑛沒承認。但姓朱的是徐瑛上峰,他拿出了證據,刑部這邊只能按照流程辦事。”

“目前刑部放假,等年後過了元宵節才會正式上衙,在那之前,徐瑛得一直待在刑部大牢。”

七皇子說著皺起了眉,看著黎蕎道:“我知道你們很焦急,但今天是除夕,父皇和皇祖父都在等著我們入宮參加家宴,在這種喜慶的時刻,我不建議拿此事去影響他們的心情。”

“按照父皇的習慣,初三之後,他會開始處理朝政,你們且等幾日,我會在初四向父皇提及此事。”

“在初四之前,徐瑛就只能待在這裡了。不過你們放心,刑部是我的地盤,我不會讓徐瑛受委屈。”

黎蕎聽罷此話,朝著七皇子深深鞠了一躬:“那就勞煩您了。”

徐瑛和孟月也趕緊向七皇子道謝。

七皇子擺了擺手:“這是我應該做的,這案子由刑部負責,我身為刑部主事,理應還徐瑛清白。”

凡是在六部任職的皇子,甭管管理的是哪一塊,一律稱主事,並不佔用朝廷原有的官職。

“行了,我先走了,我得進宮。孟月,你留在這裡陪陪徐瑛。黎蕎,你去把徐瑛夫郎帶過來吧,他每日可來探監一次。”

七皇子說罷,抬步朝著門口走去。

孟月應是。

黎蕎趕緊跟上。

徐瑛則是又向七皇子道謝。

黎蕎隨著七皇子來到刑部大牢門口,七皇子向大牢值守的幾位獄卒交代了幾句,然後才帶著黎蕎往刑部大門走去。

兩人很快出了刑部。

七皇子將駿馬交給他的貼身侍衛,他正想要對黎蕎開口,黎蕎則是搶先道:“七皇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七皇子聞言,指了指刑部大門口不遠處內城外城的分界牆:“去那裡吧。”

站在牆角下,這次七皇子率先開了口:“你是不是覺得這是五哥的手筆?”

“下官的確有此猜測。一千三百六十七兩,就這點銀子,太可笑了,以徐兄的家境,怎會看得上這點兒銀子?”

黎蕎直接承認。

雖然說徐家到了盛京只能算是小富,但一千三百六十七兩!

這不是侮辱人麼?

傻子才信徐瑛會看得上這點銀子!

七皇子見他這麼幹脆,忍不住看向了刑部大牢的方向:“此案的確疑點頗多,徐瑛說他看了那份證據,他說賬本是假的,那不是他寫的賬本,但麻煩的是,字跡是他的。”

“那還徐兄清白的可能性有多大?”黎蕎不由問道:“徐兄家肯定沒有那一千三百六十七兩銀子!”

“按照那份證據顯示的,徐瑛不是一口氣拿走了一千三百兩銀子,他是零零碎碎拿走的,每次幾十兩,這種情況就算是去徐家找髒銀,那定然是找不出來的。”

“所以,能給徐瑛定罪的,是那份與徐瑛字跡一樣但卻不是徐瑛所寫的賬本。”

七皇子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解釋目前的情況。

“那麼萬一徐兄真被定罪,後果就如同大盛律令所寫的那般,罰十倍罪銀,丟官,革去功名,入獄三年?”

“對。”七皇子有些沉重的點頭:“一千三百兩,這個數字太小,不至於抄家。但官職、功名都沒了還要入獄三年,這輩子等於完了。”

不過,見隨著他的點頭,黎蕎的臉色也沉重起來,他立馬又道:“我會盡力還徐瑛清白。”

“謝七皇子。”黎蕎道謝,抿了下唇,又問:“關於運河的事,聖上什麼時候確定具體的路線圖呢?下官想讓微青縣出現在大運河上。”

這話一出,七皇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才一臉嚴肅的道:“還不能確定此事是五哥所為。”

“若這事兒真不是五哥乾的,那你不就平白得罪五哥了。”

“你上有待你恩重如山的大哥大嫂,下有小,中間有夫郎,做事切不可衝動。”

“下官不是衝動,下官是覺得,若此事真是五皇子做的,那他必定會把所有細節都安排的天衣無縫,好讓您尋不著漏洞。”

黎蕎說著苦笑:“您是刑部主事,他知道此案肯定由您審理,若不是有十成把握能給徐兄定罪,他又怎麼會選在此時動手?”

“既如此,那不如刺激他一下,這樣的話,說不定會漏出破綻。”

畢竟五皇子行事一向簡單粗暴,不如三皇子心機深沉。

這話一出,七皇子登時詫異挑眉。

有道理。

剛才他一路進入刑部,竟然沒碰到姓朱的幾人,按照正常的路線,他一定會碰到這幾人的。

這幾人是繞路避開了他。

故意避開他,只憑著這一點兒,足以說明這幾人心裡有鬼。

但還是太冒失。

“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好好過年,今晚的家宴,我會試探一下五哥。”

“切記,不能冒然行動,五哥和英國公不同,你和英國公起衝突,你們倆對父皇而言都是外人。”

“但你和五哥起衝突,那在父皇跟前,只有你是外人。明白麼?”

“多謝七皇子提點,在您未通知下官之前,下官不會主動做什麼的。”

黎蕎忙又作了一揖,發自內心的道謝。

他明白這一點兒,所以即便知道五皇子要搶走微青縣的機遇,也沒摻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