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黎蕎不想與其他醫館搶生意惹公憤,哪怕招牌打出去了,他也依舊堅持只給掏不起藥錢的貧苦百姓診病。

“至於城外分館的三百名學徒,只學了一年,目前還在識草藥背方劑的階段。最起碼還得再等一年,微臣才敢讓他們去第一附屬醫館坐堂。”

說完基本情況,他又說了些醫學館日常執行中的瑣事。

什麼城外有百姓主動找上學館,願意免費當小白鼠讓學生們診治。

什麼組織醫學館的學徒給自家佃戶義診——主要是學徒經驗不足,給旁人義診底氣不足,他便拿自家的佃戶練手。

什麼組織醫學館的學徒深入村落,用小禮品將村民聚集起來,而後向村民科普最基本的衛生知識、醫療常識。

不過,就目前來說,效果不是很好。

當然,也不是村民不願意去做,就比如喝生水這個,若是喝熱水,那得先燒水,不僅費柴火,還費時間。

有那個功夫,還不如喝涼水。

還有女子用的月事帶,普通人家的月事帶不是一次性用品,所以用完之後得用熱水煮一下消毒殺菌,而且還得在太陽底下暴曬。

但那種一大家子住一起的,哪個小媳婦、未出嫁的大閨女會把自己的衛生帶大大咧咧的晾在院子裡?

不是這些人不想去做,而是做不到。

當然,學徒們的科普也是有一些效果的。

比如說以前百姓家中若是有人生病了,一些人不去找大夫,而是請來神婆治病驅邪。

現在第一附屬醫院免費給窮苦人家診病,分館裡的大夫也會給找上門的病患治病,於是附近村落請神婆的人少了,家中再有人生病,都會選擇找大夫。

另外,被治好的百姓,不少人會挖點類似蒲公英、車前草這種田間、路旁隨處可見的草藥送去醫館當謝禮。

……

盛鴻聽著這些瑣事,臉上的滿意由一絲慢慢變成了笑容滿面。

很好。

他的探子向他彙報盛京種種新鮮事時不會彙報的如此詳細,黎愛卿說的一些細節,他是第一次知道。

原來這兩個醫學館已經做了這麼多事情了。

盛京一口氣增加了五百名大夫,這種心安,他喜歡。

“黎愛卿,你建的兩個醫學館安國利民,替朕分了不少憂。朕不知道該賞些什麼給你,你想要什麼賞賜,儘管開口。”

“嗯?”

這話來的猝不及防,黎蕎有些詫異,與盛鴻含笑的雙眼對視了兩秒,他趕緊搖頭:“這是微臣應該做的,您不必賞賜微臣。”

“你是戶部主事,醫館的事怎麼會是你分內之事?上次蝗災時你就推脫,此次可不能再推脫了。”

“微臣是您的臣子,本就有義務替您排憂解難安撫百姓。”黎蕎還是搖頭。

盛鴻聞言頓生感慨:“若是其他臣子也能如你一般有此覺悟多好。”

“罷了,你不想要此次的賞賜,那朕就給你攢著。”

看得出黎蕎是真心推拒,他沒有強求。

黎蕎自是也鬆了口氣,他和盛鴻關係一直都挺融洽的,但他謹記著臣子的本分,盛鴻讓他自己挑賞賜,這哪能自己挑啊。

一個不注意就踩盛鴻雷點上了。

反正他也不缺金銀珠寶,這種小小賞賜,必須推了。

不過,既然現在盛鴻已經意識到醫學館的作用,那他應該將醫學館再擴大一些。

五百名學徒若是散落在大盛十二省,那就好似一滴水落入大海,什麼動靜都折騰不出。

“聖上,您覺得醫學館裡的五百名學徒夠用嗎?若是不夠,微臣可以再招收一些學生。”

他道。

盛鴻聽了此話,略一思忖,立馬搖頭:“這哪裡夠?最起碼還得再招五百人。”

這五百名學徒,一部分去黎愛卿的老家,一部分肯定要被送去微青縣。

還有彭縣,暨北省這些有黎愛卿田地的地方。

這麼一分,留在盛京的根本沒有多少。

反正是黎愛卿掏錢養著這些學徒,這些學徒又免費給百姓診病,咳,所以五百名怎麼會夠?

五千人都不夠。

就像是下鄉進村宣傳最基本的衛生知識、醫學常識這個行為,衛生衛生,衛是衛護,生是生命,衛護生命這麼好的事兒,大盛十二省都得跟上啊。

但若真來個五千人的大醫學館,那支出肯定不少。

咳,他現在也是正用錢的時候,此次的邊城之戰,打的是人命,是銀子,所以目前就先讓黎愛卿小打小鬧吧。

等挺過這幾年的酷寒,他手頭寬裕了,他出銀子將這個對百姓大有裨益的醫學館擴大一番,讓大盛十二省的百姓都能享受到醫學館的好處。

黎蕎不知盛鴻的想法,看盛鴻應了,他挺高興,下班回到家,他和陶竹、範圓圓說了此事,讓兩人準備招生,最好明年正月元宵節後就開學。

陶竹、範圓圓對此沒有異議。

此次邊城開戰,聖上調派了醫學館裡的學徒前去支援,他們二人已經深刻認識到醫學館的重要。

這些懂醫術的學徒,可以用不上,但絕不能沒有。

況且,也不是用不上。

這些學徒挺有用的。

晚飯過後,眾人各回各的小院,天氣冷了,大家更喜歡待在自己的暖房之中。

黎蕎和陶竹也是如此。

暖房裡猶如春天,一進了門,黎長風黎雲帆兩個小傢伙就脫掉身上厚重的披風,顛顛的上了炕準備拼拼圖。

陶竹雙臂環在身前,站在炕前盯著他們倆看了幾眼,然後扭頭看向了黎蕎。

黎蕎在他的小書桌前坐了下來,正抬手要去書架上拿書。

“黎蕎,你倆兒子今日干了件大事。”他開口道。

“嗯?”黎蕎聞言,立馬回頭,見黎長風黎雲帆兩個小傢伙兒小屁股一挪,雙雙朝著牆壁而坐背對著他,他登時笑了,站起身朝著陶竹走去:“什麼大事兒?”

“今天下午雲帆想要踢皮球,於是黎矛幾個就在大門口守著他們仨踢,結果沒踢兩下,雲帆直接將皮球扔到大皇子院裡了。皮球直接砸到了盛時毓小皇孫的臉上,將小皇孫砸的鼻血直流。”

陶竹一邊解釋,一邊在炕邊坐了下來,他伸出手去揪小云帆腦袋上的兩個發包,語氣中滿是無奈:“你可真有主意。”

被揪住發包的小云帆縮了縮脖子,而後順勢躺在了炕上,一個翻滾,整個小身子便翻到了陶竹懷裡。

小手臂伸出抱住陶竹,他一臉可憐巴巴的認錯:“阿爹,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黎蕎:“……”

“小皇孫沒事吧?”他有些擔憂的問。

“喊了御醫過去,沒大礙,鼻血很快就止住了。”

陶竹道。

“那就好。雲帆的皮球怎麼會落在大皇子院中?”

黎蕎已經來到了陶竹跟前,他好奇的伸出手捏了捏黎雲帆肉呼呼的小臉蛋。

“他故意扔出去的,他想和小皇孫比試一下腳踏車,但因為咱們兩家沒什麼來往,他就把皮球扔了過去,想借著去大皇子府拿皮球的機會,向小皇孫提出邀約。”

“但恰好小皇孫在牆後練拳,於是就被砸了。”

“……這隻能說雲帆運氣不好。”

黎蕎有些想笑。

主意不錯,就是今天的運氣不好。

黎雲帆聽出了他的笑意,立馬放開陶竹,轉而撲到他懷裡,皺著小臉蛋道:“還是爹爹理解我。”

他就是運氣不好嘛!

“那是大皇子府,怎麼能隨意把皮球丟進去?這次是小皇孫和大皇子不計較,萬一下次他砸到了其他貴人,那怎麼辦?”

陶竹對黎蕎的嬌慣有些不滿,一邊說一邊伸手又揪了揪小云帆的發包:“以後不許這樣了,你想比試,可以去學館裡找人比試。”

大皇子有意皇位,而小皇孫是大皇子最出眾的孩子,萬一,他是說萬一,萬一這倆孩子勝過了小皇孫,那大皇子的臉面往哪兒擱?

可不能與小皇孫比試。

真想測試潛力,找其他大孩子比試,不要打小皇孫的主意。

陶竹的顧慮,自是沒辦法和兩個小傢伙細說,怕他們倆聽不懂,更怕他們童言無忌將這些話往外說。

他只能強硬的讓倆個小傢伙壓下找小皇孫比試的念頭。

黎蕎也想到這一層了。

不過,現在誰不知道大皇子有意皇位。

而且,這兩個小傢伙兒的小腦袋瓜都很聰穎,與他們講道理,他們肯定能明白。

於是,他揉揉小云帆的腦袋,溫聲與他講道理:“小皇孫是皇家的人,你們倆若是勝了小皇孫,那小皇孫多沒面子。”

“咱們做臣子的,可不能這樣打人家小皇孫的臉。”

這話一出,小云帆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小臉蛋上滿是不解:“那就是隻能小皇孫勝過我和哥哥,我和哥哥不能勝過小皇孫?”

“沒錯。”

黎蕎點頭。

自打知道上輩子時是大皇子拿到皇位,他就在想一個問題。

既然高志遠沒有提到什麼宮廷政變,也沒提到四皇子、二皇子被圈,那應該是盛鴻在臨終之際明確的把皇位傳給了大皇子,可就大皇子那副常年需要靜養的身子,盛鴻如何敢把大盛的江山交給大皇子?

僅憑大皇子這輩子的悽慘遭遇以及周皇后的冤屈嗎?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以盛鴻對大盛江山的看重來說,幹不出這麼感性的事兒。

所以,應是大皇子有了極為出色的繼承人,再加上盛鴻的愧疚和憐惜,於是臨終時把皇位傳給了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