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只有謀反這一條路?

他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大皇子。

他大哥身子傾斜著,全身的力氣都在左腿上,沒有輪椅,沒有柺杖,完全靠自身站立著。

這是覺得坐輪椅或者是拄柺杖聲討許家會顯得勢弱麼……

可他大哥的右腿和許家沒關係!

他大哥的右腿是他三哥搞斷的!和許家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

他大哥……看到他大哥身上的披風,他心中狂烈的憤懣戛然而止。

都農曆四月底了,他大哥身上還披著冬日的白狐披風。

若是當年有周皇后的庇護,或許,他大哥的腿不會斷。

更不會在孃胎裡就中了毒,三十多年來被病痛折磨的與苦藥相伴……

他怔怔的看著他這位大哥,“咣噹”一聲,他手中的刀掉在了甲板上。

可不是麼。

換做是他,當真要恨死了。

就算是死,那也得把兇手找出來報仇。

有這樣的血海深仇在,許家的確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許家將路走窄了。

而且許家逼他必須謀反。

他這半生,真是個笑話。

視線空洞了起來,他直挺挺的往甲板上倒去。

身子重重摔在硬硬的甲板上,疼痛自全身襲來,而他像是沒有知覺,緩緩閉上了眼睛。

累了。

毀滅吧。

“煦兒!”

“六皇子!”

許府興和陳枚瞧不見甲板上的情況,聽到“咚”的一聲悶響,頓時急了。

但沒人回應他們。

大皇子揮了揮手,示意他的貼身侍衛將六皇子抬回殿內。

他信他這位六弟不知許家的狠毒。

冤有頭債有主,他不會怪罪無辜。

可下一秒,黎蕎來到他身旁攙扶住了他:“外面危險,您該回殿內了。”

“……”

他又扭頭看向対面的許府興。

天色太暗,他只能瞧見許府興的輪廓,看不清楚這個仇人的具體神色。

但沒關係。

許府興認了他母后的仇以及他七弟的仇。

認了就好。

仇人找著了。

都找著了。

心頭一鬆,疲憊瞬間將他包裹,左腿痠的厲害,右腿也疼了起來,剛才他甩開輪椅的行徑,這會兒有惡果了。

他剛才太過激動,根本沒注意到其他,只想衝過來確認許家到底是不是殺害他母后的兇手。

好在他這條左腿還算管用,沒讓他摔下去當著仇人的面出醜。

長長呼了口氣,雖然渾身都不適,但他心情暢快極了,他將身子的大半重量靠在了黎蕎身上,應了一聲好,然後在黎蕎的攙扶下慢慢往殿內走去。

他還未走入殿內,身後就傳來了交手的聲響,近衛與許家人又打起來了。

到了這一步,沒廢話可說,只能打。

黎蕎將大皇子攙扶回去,拎著長槍又出了大殿,兒童弓箭的箭矢射完了,他拿著長槍站在陳枚黑箭射不到的地方,一副準備隨時支援近衛的模樣。

但實際上,他的兩個小水珠正在破壞許府興的船舷。

大盛的船隻都是木船,木船是用木板拼接而成,木板與木板之間的縫隙填充著一種類似膠水的物質,這種物質由麻、桐油、石灰混合而成,塗在木板之間,可以有效阻擋河水侵入木船。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木板與木板之間的縫隙給割開,好讓河水進入許府興的船隻。

若許府興的船沉了,沉船會有一個過程,那後面的船一時半刻靠近不了龍舟。

後面船隻上的人一時半刻也靠近不了龍舟。

不過,沉船肯定會被打撈上去,沉船可不能影響運河的正常使用,因此他不敢讓水珠去炸船底,免得被人看出破綻。

他只能讓水珠去割木板與木板之間的縫隙,將沉船的原因推給該船質量有問題。

但這是個精細活兒,而他的水珠離了他的視線做不了這種精細活兒,因此,他不能讓水珠去割他看不到的船底,他只能讓水珠去破壞船舷的側面。

等船舷側面的木板鬆動了,他再操控河水沿著縫隙往船裡灌。

這種方式笨,但安全。

就算是事後有人懷疑,那也懷疑不到他身上。

管他什麼事兒?

他一心忙著護駕呢!

黎蕎的法子很有效,許府興船上的人很多,而這些人都忙著攻打龍舟,沒人注意到船舷側面的木板竟然鬆動了。

等船上的人發現船中竟然進水時,這艘船已經不可挽救了。

而身後的榆林閘,黎蕎的水珠不必偽造質量問題。

因為唐典正不惜一切代價撞閘門。

大運河寬度有限,為了不影響旁的船隻正常通航,所以盛鴻的三千禁軍沒有在龍舟兩側護航,而是位於臣子的船隻之後。

龍舟之後緊跟著的是沈側君和許妃的船隻。

沈側君發現不対,忙命人放下小船去通知唐典。

而因為許妃就在這艘船上,所以榆林閘的三千紅巾軍沒有攻打這艘船。

唐典接到訊息,快速轉移了沈側君、許妃等人,然後命人不惜一切代價撞開閘門。

反正閘門是要裂開的,所以黎蕎不必顧忌太多,直接用水珠將閘門給炸開。

閘門壞了。

榆林閘的三千紅巾軍可就攔不住三千禁軍了。

禁軍一過來,場面頓時亂了,三千禁軍加四百近衛,這是大盛的最強戰力,許家人根本抵擋不住。

混亂的場面適合黎蕎搞小動作,再加上此時夜幕降臨,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夜幕阻擋在有亮光的地方,於是他小動作搞的肆無忌憚。

落水的許家人,他悄悄弄死不少。

船上的許家人,他讓不少人腳下打滑落水。

河水很快變成了血水。

許家人減少的很快。

許府興、陳枚兩人見勢不対,竟是轉身想逃,黎蕎自然不允許他們溜掉。

大半個時辰之後,戰鬥結束。

禁軍和近衛傷亡不多,許家人傷亡慘重,還活著的人無心戀戰,趁著夜色各自逃命。

許妃被押上了龍舟。

她神色很平靜,像是今日的謀反與她無關,対於即將到來的懲罰,她似乎也坦然接受。

封心鎖愛的六皇子見著她,還是忍不住撲過去抱著她大哭。

這下子她終於有反應了。

眼中也落下淚來。

她不知道今日的謀反會不會成功,但是,想到陳枚收買了幾個近衛,猶豫再三,她沒有按照原計劃將她的煦兒留下。

唯有這樣,聖上才會相信她的煦兒対一切真的不知情。

既然不知情,就算許家謀反失敗,那她的煦兒也不會落得五皇子那般的下場。

她的煦兒廢了一條手臂,已經很可憐了,又被牽連到許家的計劃中,她這個當母親的,怎麼著都得給他留一個萬全的退路。

至於許家的計劃,她想著反正陳枚收買的近衛會見機行事,那幾個近衛絕対會尋機會帶著她的煦兒離開龍舟,不會讓她的煦兒成為人質。

於是,思量了許久,她還是沒將她的煦兒留下。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対的。

許家敗了。

可她的無辜的煦兒,今後至少衣食無憂,行動自由。

第270章盛鴻想退位了

許妃在為保住六皇子而慶幸。

當盛鴻審問時,她坦然講出當年的事。

歸根結底,是許家不甘願被擋在大盛的權利中心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