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是。這不是咱大盛百姓正在遭受酷寒之苦嗎?逼的黎大人又是收購棉花又是收購舊衣物的,甚至大哥和七弟也將用不著的舊衣物收拾出來送去了善堂。”

“天潢貴胄,何以至此?”

六皇子說著,又瞥了黎蕎一眼,視線裡和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贊同:“黎大人這樣,會慣的百姓習慣性向朝廷伸手的。”

黎蕎:“……”

他看向了六皇子。

而六皇子已經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盛鴻:“況且,整個大盛底層那麼多百姓呢,別說是黎大人一人之力了,就是朝廷開了國庫,那也顧不周全。”

“與其苦哈哈連皇子都收拾家底了,不如讓百姓遷移到溫暖、適居的地方去,這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老天爺不給人活路,咱們得自尋生路,您說是不是?”

“不是。”

盛鴻緩緩搖頭,否決的很乾脆:“這不是動動嘴巴的事兒,這需要將士去拼命。”

“南國多瘴癘,還有山脈相阻,將士們水土不服還要翻山越嶺,穿過高山密林,代價太大,不值當。”

“更遠一些隔著海的小國,咱們的將士不善水戰,遠離國土,糧草補給困難。”

“煦兒,你這想法雖好,但太冒進了。”

黎蕎在一旁聽著,不由暗暗點頭。

可不是,東南亞這邊不是山脈高原就是隔著海峽,上輩子時老祖宗們沒將那邊打下來,肯定是收益不如付出的代價大。

六皇子這提議有些理想化了。

“可倘若明年也是這般低溫,那該如何是好?”六皇子立馬問道:“況且,低溫必然會帶來一系列的反應,咱們面臨的不只是低溫這一項困境。”

“若明年還是低溫,那自然是朝廷、達官貴人、富人,朝百姓伸出援助之手。而百姓,也多多忍耐。”

“不能因為天氣嚴寒,就丟下幾十年的基業跑路。”

“天潢貴胄怎麼了?沒有底層的百姓,如何襯托出天潢貴胄的高貴?”

“若世間只有天潢貴胄,那天潢貴胄貴給誰看?貴給朕看?還是貴給黎愛卿看?”

盛鴻說著,眉頭又皺了起來,最後一句的語氣,也有一丟丟嚴厲。

“當然不是。兒子自是知道底層百姓的重要,他們每年交不少賦稅呢,佃農更是還得交租子。沒有這些人,誰給咱們種莊稼、織錦衣?”

“兒子就是覺得差不多就行了,別跟寵溺孫子似的寵溺出毛病來。”

“再者,南下也的確是不錯的出路,衣冠南渡,歷史上又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

六皇子不覺得自己有錯,治國不能死板嘛。

“衣冠南渡,這個南說到底還在咱們大盛境內,可你此時所提到的南,與咱大盛隔著高山、隔著大海,這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

盛鴻還是搖頭,在這個問題上,沒得商量。

“與其南下,不如早早著手應對嚴寒,你也說了,低溫會帶來不少影響,小七去年就在盛京城外開挖河流溝渠,善堂學館也準備了大量的水車,明年,小七和黎愛卿能讓盛京地區的莊稼不受乾旱之災。”

“至於其他地方的灌溉,那是明年開春之後的重中之重。你與其想著怎麼攻打南邊諸多小國,不如對著大盛的地圖,好好規劃一下怎麼合理的修河挖溝,好確保當地莊稼不受乾旱之災。”

說到此處,盛鴻上下打量了六皇子一圈,目光復雜:“煦兒,父皇以前真沒看出來,你有一顆好戰的心。”

之前是想去邊城,此時又想侵佔別國,他這六兒子的光芒,從前都被他那三兒子、五兒子給遮住了啊。

“兒子不是好戰,兒子是想解決問題。不過,您這話有理,兒子否認不了。但兒子剛才的話,您得空了也多琢磨琢磨,畢竟也是一條路子。”

六皇子不承認好戰,但他也不心虛,直直的站著,任由盛鴻打量。

他也是一心為大盛為百姓嘛。

若日子真過不下去了,那打仗能轉移百姓的注意力,底層百姓一聽說朝廷要打仗了,肯定會縮著脖子、勒緊褲腰帶,默默的忍受苦日子。

因為在底層百姓看來,沒有比戰亂更苦的日子。

底層百姓願意忍受苦日子,那朝廷不就輕鬆了嘛。

他真覺得南下攻打南邊諸國是解決眼前困境的最佳方式。

但顯然,盛鴻不這麼認為。

為防止這個六兒子異想天開,盛鴻乾脆道:“西閃省就交給你了,你給朕好好規劃一下,以確保那邊莊稼的灌溉。”

“……父皇,您沒有開玩笑吧?西閃省不少地區本就缺少雨水,那邊是黃土高原啊。”

六皇子瞬間眼睛睜的老大,一臉的難以置信。

“朕知道那邊不少地區本就降水少,但誰讓西閃省是咱大盛的疆土,誰讓你是皇子。你剛才一直看黎愛卿,你看他做什麼?你既然看他,那你就該知道他到底辦了多少事兒。”

“但他叫過苦喊過累麼?”

“朕給他安排的事兒,他推讓過嗎?”

“……黎大人這種把百姓當祖宗當兒子對待、千年難遇的奇人,兒子可比不上。”

六皇子說著,眼珠子不由朝黎蕎瞥去,語氣難掩怨念:“兒子也沒黎大人的財力。在摟銀子這塊,黎大人也是千年難遇的奇才。”

“那你有多少錢辦多少事兒,你是皇子,自小養尊處優,現在大盛面臨困境,該你為大盛付出了。”

盛鴻說著,略一沉吟,然後又道:“這樣吧,今日父皇就出第三道題目。”

“啊?”

六皇子一愣,忙把視線轉移到盛鴻身上:“第三道題是什麼?”

“你們幾個抽籤,誰抽中了某個省,那就負責這個省的灌溉、抗旱以及一系列的救災事宜。”

“當然,若是從明年開始老天爺發了慈悲,從此風調雨順,那這第三道題目就作廢。”

說到風調雨順,盛鴻口吻又嚴厲了起來,還伸出手點了點六皇子:“攻打南方諸國,不僅勞民傷財,而且幾年之內根本結束不了戰爭。”

“由此可見,你認為接下來幾年內咱大盛面臨的都是這種酷寒,烏鴉嘴!你就不能盼著咱大盛越來越好?”

“你瞅瞅黎愛卿,給自家下人取名都惦記著風調雨順、瑞雪兆豐年呢!”

六皇子:“……”

他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是無法反駁。

黎蕎給家中下人取的名字,他也有所耳聞。

“就這麼定了,我這就把你另外幾個兄弟叫來,你們抽籤。”盛鴻看六皇子啞口無言,便直接讓人去請餘下幾位皇子過來。

雖然幾位皇子不必遵守官員的考勤法,但這麼冷的天,幾位皇子應是不會出外勤,也不會待在府上睡大覺。

果不其然,這會兒幾位皇子都在各自的衙門。

盛鴻挺滿意,看看,如此酷寒,他的兒子們也照常上值呢。

從這個角度一想,盛鴻又心軟了。

可憐哦,身為皇子,也是每日忙忙碌碌不得閒。

於是他的態度和藹了許多,一臉仁慈的宣佈了第三道題目。

七皇子四皇子二皇子都挺懵的,聽盛鴻解釋了緣由之後,二皇子看向六皇子的視線不由充滿了怨念,好端端的,找什麼事啊,看看,來活兒了!

上次的拉昇碼頭所屬地的經濟他已經很頭疼了,現在給他一個省!

嚇死了好嘛。

他不想當皇帝,他何必受這個罪?

越想越頭大,他立馬苦哈哈的開口:“父皇,兒子能退出競爭嗎?兒子能力平平,怕誤了您的正事。”

“不成,你是皇子,你不能只享受,不扛事兒。”

盛鴻拒絕的很乾脆。

四皇子頓時嘆氣:“父皇,兒子盡力。”

他也不想當皇帝,但他一直想為大盛、為百姓做點事兒,好一展能力。

男人嘛,都有事業心,他愛搞這些。

只是,這道題目難度很大啊。

“兒子也盡力。”

七皇子也道。

“煦兒,算了,父皇不為難你,你也抽籤,抽中哪個算哪個。”

盛鴻伸出手點了點六皇子。

六皇子頓時慶幸,趕緊道謝:“多謝父皇。”

不是他逃避,是他對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認知,就西閃省的情況,難度太大,而這道題目影響他父皇繼承人的選擇。

所以,該慫的時候就得慫,不能打腫臉充胖子。

但很快,六皇子慶幸不了了,因為他剛好抽中了西閃省。

七皇子則是抽中了繪安省。

他給大皇子抽中了東山省。

四皇子抽中了川省。

二皇子抽中了原河省。

二皇子狂喜,當即手舞足蹈,樂的嘴巴都要咧到耳後根了:“黎大人黎大人,幫幫我幫幫我,一切由你吩咐,我只讓我的人跟著你照做,一切功勞都是你的!”

黎蕎:“……”

他抬眼去看盛鴻:“二皇子,聖上沒說讓下官插手。況且,第二道題目下官至今未能給出很好的解答,下官臉面無光,正羞愧著呢。”

“就是,哪能次次都讓黎愛卿插手?這次的事兒,黎愛卿不準插手。朕要看的是你們各自的能力,一省都治理不好,何以治理整個大盛?”

盛鴻板著臉,甚是嚴肅。

二皇子見狀,頓時縮了縮脖子,垂下腦袋不吭聲了。

但他的嘴角還是翹著。

嘿嘿,畢竟是黎大人的老家,黎大人還真能不管嗎?

“還有,國庫一向不充盈,目前又是多事之秋,能撥給你們的銀子不多,你們省著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