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渾身充滿了力量,恨不能飛到縣城趕緊買一匹好料子連夜給這人做一身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誒?”黎蕎被他這難得的語氣詞逗笑,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他有些乾燥的唇:“你看,累這麼久,連口水都沒顧上喝,我去前院燒水去。”

“你坐好!”

陶竹顧不上這人又學他說話,趕緊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哪裡能讓你燒水,你現在去休息,明日好精神飽滿的接旨。”

“那你呢?”黎蕎問。

“我去前院瞧瞧,看哪裡有疏漏的地方。而且,還得再排練幾遍呢。”

黎蕎:“……”

其實流程很簡單,除了他之外,餘下的人只需要跪著就成。

哪裡需要多次排練。

可是,瞧著陶竹亮晶晶的水眸,還有因為忙得出汗而變得紅撲撲的臉頰,他只能道:“咱們一起。”

他聲音太過冷靜,陶竹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然後忍不住伸出食指在他左右臉上各戳了一下,納悶的問:“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激動?”

“明天不僅有聖旨,還有御筆匾額!”

今日在縣衙,江知縣已經把聖上的賞賜透露給他們夫夫了。

包括江知縣自己的。

聖上給江知縣的賞賜很簡單:

從正月開始,領五品俸祿。

江知縣現在是七品官,但他可以領正五品的俸祿,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在這三年的任職期間,只要沒犯大錯,那妥妥跳過從六品、正六品、從五品這三級,落在正五品上!

江知縣升官,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所以今日江知縣看黎蕎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和藹。

至於黎蕎的賞賜,也很了不得:

紋銀五百兩,另有綾羅綢緞五十匹。

還有一面匾額,上面是聖上親筆寫的“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八個字。

御筆匾額!

到了明日,這面匾額就要掛在他家的大門上了,這是聖上親筆寫的字,這是和天一樣高的榮耀啊。

換做是其他人,怕是早高興的語無倫次手舞足蹈了,陶竹自己也心潮澎湃,暈乎了很久,可黎蕎自始至終都很淡定。

這個反應,不太正常啊。

“我是早猜到聖上會有賞賜,在心裡已經演練多遍了,眼下幻想成了現實,就像是半空中的石頭落了地,我反而不激動了。”

黎蕎張口瞎編。

“再說了,就算是有了這份賞賜,咱們的日子還是照過,這份賞賜並不能保佑我一定能透過下個月的縣試。”

陶竹聽得這話,挑了下眉,水眸睜大,湊到他臉前,仔細打量他的神色:“可是,至少咱們不用擔憂了呀。”

此前他害怕粉條掙的鉅額銀子會帶來災禍,忐忑的恨不能這人沒做出粉條。

現在,有了這個御筆匾額,那等於是多了一道護身符,甭管將來的知縣、知府是誰,都不會動這人。

原本他並不清楚這面匾額的厲害,還是江知縣解釋了一番,他這才知道這御筆匾額的牛逼。

一般情況下,皇帝在匾額上題字,都是寫四個字,如黎蕎這種情況,寫積善之家這四個字就夠了。

但聖上偏偏把後邊的四個字給寫上了,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必有、餘慶。

必有,必須有,這兩個字,便是這匾額的點睛之處,別說他們夫夫了,就是接下來的兩代人,也一併保住了。

知道這匾額的厲害之處,他著實鬆了口氣,真真正正的放了心。

他和這人的小日子,保住了。

這是多大的喜事?

這怎麼能不激動?

“之前知縣大人不是說了,本就不用擔憂,再加上我也會考科舉,所以我其實並不怎麼擔心此事了。”

“而且,今日我聽到知縣大人的話之後,我跟你一樣高興極了,還對著京城的方向謝恩了呀。”

黎蕎繼續瞎編。

其實也不算瞎編,在末世的時候,每日都處在朝不保夕的狀態中,他對於“擔憂”這種情緒已經麻木了。

擔憂又怎樣?

日子不還是照過。

按照原定的計劃讀書和修煉就是了。

至於今日,他其實是高興的,但畢竟見識過大世面,他高興了一下之後很快就平靜了。

他無法跟陶竹似的一直處在興奮激動之中。

陶竹:“……”

抿了下唇,他有些被說服了。

但沒有完全被說服。

他還是覺得此人的反應太過平淡。

“我這輩子最高興的時候,是和你成親那天。”

黎蕎忽然又道。

這話不是假話。

他兩輩子加起來,最高興的就是和陶竹成親的那一日。

陶竹:“……”

他不由想到成親那日的情形,這人終於不再穩重,有了毛頭小子的青澀,不僅傻笑,還當著眾人的面一個勁的盯著他瞧,那眼神火熱的他都不敢抬眼和他對視。

再想一想這人平日裡的狀態,總是笑眯眯的,似乎不會生氣一般,但又沒有特別高興的時刻,情緒一直都很穩定。

除了與他成親那日。

只有那日,這人高興的跟個傻子一樣。

想到此,他心中那點奇怪,瞬間散了個乾淨。

他水眸彎了起來。

和這人成親的那日,也是他這輩子最高興最激動的日子。

他雙手不由捧住了黎蕎的臉,與黎蕎的眸子對視了幾秒,然後便繃不住臉上的笑。

他朝著黎蕎的唇親去。

這一親,就親的他渾身發麻,等平復下來之後,激動了一天的大腦,在多次暈乎之後,終於感受到疲累了。

他懶洋洋的靠在黎蕎懷裡,水眸迷濛,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黎蕎抱著他走向床鋪:“咱們眯一會兒,欽差大人又不會一大早便到。”

“這……”

陶竹猶豫,理智告訴他,今晚不應該睡。

可這人的懷抱太舒服了,也太熟悉了,只要還在這人懷裡,那天下彷彿就沒有他必須得離開這個懷抱的事兒。

不到一分鐘,他遵循大腦的意志,閉上了眸子。

等陶竹睡了,黎蕎輕輕放開他,輕手輕腳的去了前院。

前院燈火通明,黎菽黎春桃等人把家裡所有的油燈都找了出來,通通點上。

此時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黎蕎讓眾人回家睡覺,明日欽差大人大約在九點鐘到達三柳村,眾人真不必這般拼命。

在他的勸說中,眾人終於回了家。

但能睡著的,少之又少。

聖旨誒,欽差誒,這些只在戲文中才能看到的物件和大人物,如今竟然真的來到了三柳村!

眾人一會兒幻想欽差和聖旨到底是什麼模樣,一會兒想這會給三柳村帶來怎樣的變化,迷迷糊糊的,天就亮了。

昨晚沒能排練,今天必須排練上。

還有村子裡也得再掃一遍,好讓欽差大人看到他們的努力。

在這種緊張、激動的情緒中,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九點鐘的時候,趙存、江知縣一行人終於來了。

如同戲文中唱的那般,有幾個衙役舉著儀仗開道,還有人敲鑼打鼓吹嗩吶,好不熱鬧。

趙存三人騎著高頭大馬,身穿藍色錦衣,在他們身後有三輛馬車,一輛上放著聖上御賜的匾額,餘下兩輛放著的是銀子布匹。

在三輛馬車之後是江知縣的馬車。

江知縣身後還跟著十多輛馬車,這是與江知縣關係不錯的舉人、秀才,還有縣衙的其他官員比如說縣丞,今日都一同跟過來看熱鬧。

這一行人到了村口,黎蕎、陶竹、莊豐收三人站在最前面。

三人對著趙存下跪行禮。

他們身後的全體村人,也都跪下行禮。

等趙存叫起之後,由黎蕎、陶竹、莊豐收在前面帶路,一行人來到了黎蕎家。

院子裡已經擺上了香案,趙存眼珠子一掃,看清楚院子裡的情形,臉上的笑多了一分。

他讓黎蕎準備接旨。

這個家按照戶籍冊上的名字來說,只有黎蕎和陶竹兩人。

所以,此時只有夫夫兩人跪了下去。

餘下的人全都跪在了黎蕎家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