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蕎跪下,他也跟著跪下。

黎蕎落座,他跟著坐在了黎蕎身旁的椅子上。

等他從緊張、呼吸不暢、大腦僵硬等各種負面狀態中回神,他只聽到趙大人竟是在與黎蕎談論治理黃河的事。

……

他放輕了呼吸,低著頭垂著眸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其實,這種場合他不應該出現,幸好趙大人不計較。

趙有志五十多歲的年紀,頭髮斑白,面容和藹。

他今日把黎蕎叫來,是想問問黎蕎文章中所提到的水土流失、植樹造林一事。

他身為工部侍郎,對這法子太感興趣了。

他此次點了黎蕎為解元,也是因為這個法子。

他雖是進士出身,但若是當年的他拿到這份試卷,那絕對答不出黎蕎的水平。

他考進士時,如今的太上皇曾經的聖上可沒出過這麼邪門的題。

他那會兒腦子裡只有聖賢書。

但也正是因為只有聖賢書,考中進士被分配到工部之後,很多知識他都得從頭學起。

所以,如今聖上出這麼邪門的題目,他是極為支援的。

讀書時沒受這份苦,那當了官總是要受的,晚受不如早受,聖上可不要只會空談的書呆子。

現在黎蕎把試卷答的這麼好,他便忍不住見一見這個連聖上都為他寫文章的年輕人。

而且有意思的是,在此屆的考生中,有幾百人都寫到了在黃河中上游植樹造林這一個點兒。

朝廷都沒想到的事,在原河省這一屆的考生中,竟是有幾百人都提到了。

這讓他忍不住詢問首府的知府,這是為何?

首府的張知府直接把黎蕎童生試的文章給了他,他看完之後,更堅定了要見一見黎蕎的念頭。

黎蕎確確實實影響到了幾百位考生,讓這些考生寫出瞭如此重要的一個措施,後生可畏啊。

*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讓莊文,孟月,徐瑛都中舉實在是太bug了,但他們仨深受黎蕎影響,我要不是寫他們仨考不中,那應該有點不符合邏輯,於是最後他們仨都中了。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黎蕎!

一切都是我瞎編的,寶子們看個樂呵,不要較真哦,麼麼~

第97章回村慶祝。可能有些過於黏糊,慎入

趙有志對黎蕎是真的滿意,眼下黎蕎影響了這麼多考生,等這些考生考中進士進入工部之後,那他就不用再安排人從頭教起,他可以直接使用這些新人。

工部掌管各種工程,涉及到專業技術,雖然真正幹活的是工匠,但工部的官員也得略懂一些技術,因此,他極為厭煩什麼都不懂的生瓜蛋子。

眼下聖上出題逼著考生在讀書時就掌握各項基本常識,黎蕎也寫出範文讓天下考生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努力,挺好。

再看黎蕎本人,不驕傲,不狂妄,不諂媚,瞧著文文靜靜秀氣乖巧,當真是挑不出……額,除了對他夫郎疼寵到誇張之外,當真是挑不出一點兒錯。

不過,聽張知府說,他夫郎對他有救命之恩,且與他一起打拼出瞭如今的家業,是以他才對他的夫郎如此在乎,走到哪兒都要帶著。

聖上曾言,知道感恩,這是一個人最大的美德,黎蕎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疼寵夫郎的行徑雖有些誇張,但也情有可原。

綜合來看,黎蕎這位後生著實不錯。

可是,在他來原河省前,聖上並未對他提起過黎蕎。

聖上雖然肯定了黎蕎的粉條,也願意保他終身富裕,但也僅僅如此。

這般想著,趙有志不免生出了惜才之心。

京城水深,而黎蕎只是無根的浮萍吶。

於是,講完治理黃河一事之後,他詢問黎蕎何時動身進京。

“回大人的話,若無意外,應是九月底出發。”黎蕎恭聲回道。

“嗯,不算晚。”趙有志捋了下鬍鬚,又道:“那本官給你講一講朝中的大致局勢。”

黎蕎聞言一愣,隨後忙起身作揖:“學生不勝感激。”

陶竹趕緊也跟著起身。

趙有志擺了擺手:“這不算什麼,很多人都知道,你雖在聖上跟前掛了名,但京城最不缺的便是達官貴人,你到京城之後要謹小慎微,別惹了貴人還不自知。”

“謹記大人教誨。”黎蕎心中一凜。

這是明確告訴他,他底子薄根基弱,除了在聖上跟前掛名,他一無所有。

“朝中大臣,大致可以分為三派……”

趙有志開始科□□城的局勢。

大盛建立前有一段長達三十年的戰亂,在這場戰亂中,輝煌了近千年的門閥士族被殺了個七七八八,再無力掌控朝政。

大盛建立後,太上皇又殺了一批苟延殘喘的世家,於是世家大族徹底完蛋。

如今朝中的大臣,除了當年跟隨太上皇打天下的功臣極其子孫,餘下的就是科舉選出來的人才。

因此,朝中大臣要麼是貴一代,要麼是貴二代,根基都不算厚,無法跟從前的大世家比。

但是,盛平帝盛鴻生有七子,大皇子乃先皇后所生,是嫡長子,可惜自小體弱,而且幼年時從馬上摔下來斷了一條腿,所以大皇子雖是嫡長子,但登基無望。

餘下的幾位皇子,三皇子乃當今皇后所出,如今在吏部任職,五皇子是董貴妃所出,如今在戶部任職,兩位皇子有靠山,手裡也握有部分實權,因此雖然聖上登基沒幾年,但朝中不少大臣已經隱隱站了隊。

不過,還是有不少中立派。

聖上年富力強春秋鼎盛,此時站隊太急了些。

……

黎蕎和陶竹從貢院出來時,已經是中午,貢院距離他們租住的房子挺近,兩人打算步行回去。

但走了沒幾步,便看到黎春生黎二山黎夏以及莊家人徐家人孟月都站在貢院大門不遠處。

一群人瞧見他和陶竹,立馬招手打招呼,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咱們下館子去。”黎蕎瞧著眾人臉上的關切,笑眯眯的道。

他的笑容,讓眾人的心都放回了肚子裡。

“你卷子答的那麼好,趙大人見你肯定是好事。”徐瑛道。

“就是就是,走走走,咱們去慶祝,咱們四個人都中了舉,天大的喜事啊!”莊文笑哈哈的道。

“沒錯,是得慶祝。”黎蕎招呼眾人先回去取牛車,然後下館子。

今日放榜,新科舉子紛紛下館子慶賀,因此城中的酒樓很是熱鬧,凡是叫得上號的,都是爆滿。

但黎蕎一行人和他們錯開了,等黎蕎一群人趕到首府最大的酒樓不夜樓時,正好有位置。

而且,不夜樓的掌櫃認出他了,非得給他免單。

黎蕎不差這點錢,自是拒了,一幫人熱熱鬧鬧坐了三個包廂,吃吃喝喝一直到傍晚才盡興離開。

回到租住的院子,有不少人登門。

不僅有房東,還有附近的人家,都過來送東西慶賀。

這些人知道他的脾氣,沒送貴重的,送的是瓜果點心。

翌日是鹿鳴宴,這是科舉考試的習俗,主考官和張知府宴請新科舉人。

鹿鳴宴之後,更多的人登門,不僅有首府的大商人,還有一些品級不高的小官。

這些都是人情世故,但黎蕎暫時將這些都推了,他和陶竹帶著鴨貨和點心去拜訪趙大人,感謝趙大人的提點。

除了趙大人,他還去拜訪了張知府,等見過這些大官了,這才開始招待登門拜訪的人。

這一通忙活,等結束已經是五日後了。

他和陶竹收拾東西,準備回三柳村。

回到三柳村就已經是九月初了,在三柳村慶祝一下,立馬就得動身進京了,時間太緊,他不能在首府耗時間。

中了舉的人不一定非得去參加明年二月的會試,這全看舉子個人意願。

莊文、孟月、徐瑛三人很猶豫。

他們根基太淺,特別是孟月,他覺得他此次能考中舉人,純粹是上輩子積德了。

若是去參加會試,那絕對要落榜。

可是,他和黎蕎一起參加的這四次考試,他全都過了,他沾到黎蕎的好運了。

若是他不參加明年的會試,那等他自己考的時候,他肯定沾不到黎蕎的好運。

……

頭痛!

莊文和徐瑛也是這般想法,他們和黎蕎一起考試能沾黎蕎的好運,可他們學識淺薄,而會試是全國性的考試,省考的鄉試他們都成績平平,那國考的會試,十有八九得落榜。

就算是不落榜,那也是吊車尾。

可吊車尾的話,那就太不甘心了。

因為一旦考中,得了個同進士出身,那這輩子就不能再考科舉了。

同進士出身也能授官,但是,大盛建立幾十年了,三年一殿試,每次殿試三甲人數都有二百多人,因此,不管是中央還是地方,都不缺官了。

所以,如果運氣好的話,那可以混個七品官八品官噹噹,若是運氣不好,那就只能等候補缺了。

而且,就算是能當官,但若是當了縣丞、教諭這樣的官兒,那這麼多年的辛苦不就白費了麼。

莊文、孟月、徐瑛三人的糾結,黎蕎很是明白,這關係到終身命運,必須慎重。

反正已經考上舉人邁入統治階級了,特別是孟月和徐瑛,兩人都還年輕,即便是三年後再考,那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