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童稚小兒語出驚人

沒過多久，郭復的生母陸洛英因產後體弱香消玉殞，如同花朵在風雨中凋零。

郭破虜悲慟欲絕，終日留連軍營之中，以刻苦訓練來麻痺自己的神經。

郭復內心也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這終究是自己這一世的至親。

他想起母親在世時對自己的溫柔體貼，那些關懷備至的日子歷歷在目，讓人難以忘懷。

不過再想到過個幾年，整個郭家恐怕就沒有幾個倖存者。

城破之日，血流成河，生離死別，那等慘烈景象令人不忍卒睹。

或許，母親此時離世，正是一種超脫苦海的解脫。

時值襄陽城風雲再起之際，神鵰大俠楊過翩然而至。

他收到了程英的信件，得知了黃蓉的計劃，特意將玄鐵劍和君子劍送了過來，助黃蓉鑄劍。

然而，郭復卻未能親眼一睹這位神鵰大俠的風采，因為小姑姑郭襄特意帶著他出城遊玩去了。

郭復心中疑惑重重，不是說郭襄為了尋找楊過而奔波了數十年不果，最終在峨眉山出家為尼嗎？

怎麼現在楊過自己送上門了，反倒是避而不見？

那幾日郭襄帶著郭復棲身於漢江之畔，終日凝望茫茫大河，神色悽婉自言自語道：

“縱算見了他又如何呢？而且他又不是來見我的。”

郭復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

若你真的是這麼想的，那為何餘生卻都在尋找他的路上呢？

十六歲的那場煙火，恐怕你這生是忘不掉的。

楊過在襄陽城的停留如同風過無痕，短短兩日後，他便匆匆離去。

他固然佩服郭靖黃蓉的大義，但他也清楚地感知到大宋的命運如日落西山，已經無力迴天。

若是他選擇留下，最終恐怕只會與他們一同赴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外是讓家中妻子徒增傷悲罷了。

待他走後，黃蓉找來工匠將君子劍、淑女劍、玄鐵劍分別融化了，準備鑄造倚天劍、屠龍刀，並把繪有秘籍的地圖藏於其中。

時光荏苒，大約過了一年光景，正當刀劍即將鑄成之際，襄陽城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驚天鉅變。

蒙古大軍再次兵臨城下，鐵蹄聲震天響。

而更為令人震驚的是，郭靖的女婿、丐幫幫主耶律齊竟然在關鍵時刻背叛了大宋，投降了蒙古人。

原來，忽必烈為了誘使耶律齊投誠，不惜許下重諾，承諾幫助他平反父親的冤屈。

對於耶律齊來說，這個誘惑實在太大。

他本就非宋人血統，一心只想藉助宋人的力量為父報仇。

如今南宋已呈敗象，他認為繼續與宋人同生共死再無意義。

經過深思熟慮後，耶律齊最終拋下了妻子郭芙和年幼的女兒，帶著妹妹耶律燕出城投奔蒙古大軍。

這個訊息如同晴天霹靂，郭靖和黃蓉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他們一生英勇無比，威震江湖，卻不曾想到家中竟出了如此叛徒。

心中的痛楚無法用言語形容，郭芙更是因悲憤交加而病臥床榻，形如槁木。

曾經的耶律齊給她帶來的榮耀，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只剩下深深的無奈與悲哀縈繞在襄陽城的上空。

耶律念此時已有二歲多，她還懵懂無知，並不知道家庭變故，但周遭氣氛的壓抑卻讓她感受到了莫名的不安。

她日夜啼哭，聲音中充滿了無助與惶恐。

郭靖望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沉聲道：“你既為郭家之後，便改姓郭，取名為悔吧。”

郭芙在旁默默垂淚，無言以對。

而一直未曾開口的郭復，此刻卻忍不住挺身而出，稚嫩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超凡的智慧：

“神鵰大俠楊過生而無過，何須改之？念姐姐純真無邪，為何要悔？爺爺，你取的兩個名字都不妥。”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一個稚嫩小兒，竟能語出驚人，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郭靖啞然無語，過了一會兒說：“好，是我失言了，就叫她郭唸吧……得此麒麟兒，倒是祖輩顯靈了。”

後面這半句自然是說郭復。

郭襄更是驚喜交集，她蹲下身子，纖手輕輕將他抱起：“復兒，你會說話了？”

郭復伸出小手，摸摸她的腦袋：“小姑姑，不要想楊過了，你值得有更好的。”

此言一出，郭襄的臉上頓時泛起一抹嬌豔的紅暈，宛如朝霞初升，美麗不可方物。

不曾想到他竟都記得。

郭復曾經在郭襄的懷抱中，聽到她無數次地低語楊過的名字、說著風陵渡口的相遇、說著沼澤的靈狐、說著十六歲的那次生日，心中的疼痛如潮水般湧來。

然而他無法言語，只能默默地承受這份無奈和悲傷。

如今郭復的口舌終於得以發育完全，昔日隱藏在心底的思緒忍不住流淌而出，出言安撫疼愛自己的小姑姑。

黃蓉見到郭復如此早慧，不禁好奇心起，微微一笑，問道：“小複復，那我是誰？”

郭復抬起稚嫩可愛的小臉，奶聲奶氣地道：“奶奶。”

黃蓉聞言，心中一暖，笑得如花般綻放：“孫兒好乖。”

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郭靖見狀，也不甘示弱，一把將郭復搶過來，高高舉起，豪爽笑道：“那我呢？”

郭覆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大叫：“快放我下來！”

黃蓉心疼孫兒，連忙將郭復從郭靖手中接過，嗔怪道：“你別嚇壞他了！”

郭復緊緊依偎在黃蓉的懷中，輕聲道：“爺爺，奶奶，復兒不想死。”

“看你把他嚇得。”

黃蓉輕輕拍打著郭復的背，柔聲道，“復兒別怕，你爺爺只是在跟你開玩笑的。”

郭復卻搖搖頭，看著黃蓉，眼中透露出一種超越年齡的堅定：

“不是這件事，襄陽城守不住的，復兒不想死。”

郭復深知生命的可貴，他顧不得被疑惑的目光注視，也要開口說出心中的擔憂。

郭靖聞言，濃眉緊鎖：“你聽誰說的？”

聲音中透露出一股威嚴，讓人為之膽顫。

若是郭破虜在旁邊，定會被他罵上幾句。

畢竟這孩子才兩歲，懂得什麼？

定然是郭破虜平時在家中私下抱怨說的，讓他聽見的——這不是亂我軍心麼？

郭復見郭靖不悅，不再說什麼。他心中知道，聰明的黃蓉，定會幫自己安排後路的。

對不起二老，我真沒有陪襄陽殉城的覺悟。

當天夜裡，月光如水灑在窗欞上，黃蓉輕嘆道：“靖哥，連復兒都知道襄陽城守不住了。”

郭靖不悅地道：“定是破虜告訴他的。”

黃蓉卻道：“讓他們走吧。”

郭靖沉默了一下，最終重重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