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諫無穆笑吟吟地看過來,正在獸潮中的李燃不覺頭皮發麻,連堂堂天劫巔峰的沈忠園都被玄炎刑索困得無從掙脫,他不過天劫後期,又怎麼可能對抗得了這等神器威勢。

眼見局勢即將徹底崩盤,時遲殤鋼牙一咬,抬頭見鍾無敵等人都已經盡數沒入窟窿,肅然道:“夏宗主,勞煩你帶宋凱出去!”

夏銘已經做好了撤陣的準備,聞言不覺疑惑道:“你們不走麼?”

與魚樂薇對視一眼,時遲殤唇角露出淺淺笑意:“我岳父在,我這個女婿怎麼能逃呢?”

魚樂薇雙頰緋紅,如純潔的白雪映著餘暉,嫣紅而動人。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祭起暗夙劍,背後凰翅伸展,不死凰火悄然瀰漫,隨時準備和時遲殤一起援手魚化龍。

夏銘見狀嘆息一聲,也不多言,伸手將宋凱拎起,肅然道:“保重!”

此時範豪已經要撤去大陣,他也算義氣,先提醒了一聲,隨後猛然收起陣圖,連陣旗都不去索要,直接施展遁術往上逃去。

眾人逃走的同時,時遲殤和魚樂薇也已經騰空而起,不過他們並非和其他人一起逃往地面,而是各自御劍振翅,撲向諫無穆。

只不過在衝向諫無穆之前,時遲殤已經放出了剛剛被他收入魂府的僵無帝、馬汗血、牛三山、僵無嫦四人,同時斬斷了自己與他們建立的契約。

“回去!”看見時遲殤和魚樂薇居然衝向諫無穆,魚化龍不覺變色,只是此刻青色兇獸正攔在他身前,他也沒有半分猶豫,魂域一震,就要陰陽融合,施展魂道奧妙。

至於僵無帝等四獸,突然被放出時還有些詫異,可是察覺到契約束縛消失,這才醒悟過來,連同僵無帝在內,四獸都是一聲悲吼,作勢要上前援手。

凝視諫無穆,時遲殤心頭無悲無喜,魂念如一,身後幽冥洞開,冥海投影嗡然顯化,無窮冥河水所化水浪被他不顧一切地聚於劍鋒,只求能一劍斬中諫無穆,幫魚化龍先行削弱此人數分戰力。

而看到時魚二人殺來,諫無穆臉上也是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隨手掄起刑九錘往前丟擲,先前還有兩米之巨的戰錘轟出之際陡然化為巴掌大小,洞穿虛空,直擊向時遲殤刺出劍鋒。

這一刻,時光宛似凝固,魚化龍周身的陰陽二氣即將融合,刑九錘與斷霜劍也即將相觸,魚樂薇更是即將放出體內封印的災凰殘魂。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人影陡然出現在刑九錘和斷霜劍之間,無聲無息間,冥河水浪盡數倒卷,隨著冥海投影一起瓦解,魚樂薇體內即將破封的災凰殘魂亦是哀鳴著重新被封印起來,連魚化龍將要融合的陰陽二氣也被悄然分開。

轟!刑九錘轟然砸在那人胸膛,可是雖說藍色雷霆瘋狂炸裂,但是那道人影竟然依舊穩穩當當地懸浮在半空,微笑著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口戰錘。

被人抓住的瞬間,刑九錘好似感應到了某種危機,原先巴掌大小的體積倏然膨脹為十米之巨,錘身藍色雷霆洶湧不絕,將偌大峽谷都映得好似藍色汪洋。

可是任憑刑九錘器魂甦醒後如何掙扎,那人影依舊牢牢地抓著戰錘,任由那無窮無盡的雷霆轟擊在自己身上。

好半晌,那人才略微不耐地喝了一聲,五指稍稍發力,霎時刑九錘一顫,竟然猛地安靜下來,更是重新縮小為巴掌大小,乖巧非常地待在那人手中。

雖然那人背對著時遲殤,但是時遲殤如何會認不出這人,只是此刻這股巨大的震驚幾乎讓他心境失衡,只能夠怔怔地望著這人背影。

而看到這人出現,魚化龍忽地鬆了口氣,轉而滿目兇戾地盯著與自己糾纏那頭兇獸,魂域運轉,拖著這兇獸繼續大戰起來。

唰!唰!唰!唰!

隨著這人出現,又接連有四道人影出現在峽谷內,他們也沒有破開岩層降臨下來,而是就這麼憑空出現,讓眾人不由地心驚不已。

這隨後出現的四人,赫然是剛剛在昭通邊界對峙的四位強者,其中老道人飛跡、紫袍老人獨孤流水、藍衣老人水刃鋒都是站在那人影之後,而那沐浴銀炎的雄壯男子則落在諫無穆身旁,皺著眉頭打量這個剛剛復甦沒多久的年輕人。

看到這些人出現,諫無穆也是一怔,不過當看到旁邊那人周身銀炎時,不覺驚喜道:“龍盟主?”

那雄壯男子卻不搭理他,而是繼續盯著他,好半晌才淡淡道:“諫海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貨色?”

諫無穆話語一滯,愕然看向男子,男子忽然扭頭看向諫無穆沉睡了千餘年的宮殿,嗤笑道:“東皇太一算無遺策,號稱七界六合第一智者,沒想到也會有算漏的一天。”

“這不很正常麼?”剛剛擋下刑九錘的身影,即禾白少微微一笑,“世事無常,千餘年時間,他東皇太一再能耐,也算不到諫海的兒子會是這麼個蠢貨。”

那雄壯男子身份特殊,諫無穆不敢冒犯,可是聽見這個紫發青年也這麼說自己,不由地心生殺機,冷然道:“你敢辱我?”

看見諫無穆毫不掩飾臉上殺機,禾白少輕輕搖頭,失笑道:“還是個沒眼力見的。”

先不談諫無穆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是剛剛禾白少輕易降服刑九錘的舉動,就充分說明他的實力遠超諫無穆。

面對如此強敵,諫無穆不尋思保命,居然還敢尥蹶子,這不是蠢又是什麼?

聽見禾白少再度嘲笑自己,諫無穆不禁怒火攻心,憤然上前,手中玄炎刑索如靈蛇舞動,厲吼道:“你是……”

當最後一個“誰”字將要出口的瞬間,雄壯男子忽然從後一個巴掌甩出,嘭地一聲,偌大峽谷嗡然震顫了下,諫無穆滿嘴噴血地橫飛數千米,一頭撞在巖壁上,滿頭是血地跌倒在地。

瞧見雄壯男子突然對諫無穆動手,眾多兇獸無不是狂怒咆哮,轉身要朝著他衝殺上來。

可是男子壓根一句話沒說,只是簡簡單單朝著獸群看了眼,頃刻間,數萬兇獸盡數安靜下來,連同那四頭青色兇獸在內,皆是渾身顫抖地匍匐在地。

“沒道理啊!”飛跡眯起眼睛,狐疑道,“這傢伙跟我們一樣都是登天境,怎麼會有這麼強的威勢?”

水刃鋒盯著男子,眼神複雜,獨孤流水感慨道:“還不明白麼?這位後輩已經超過我們,即將掙脫第十三等級的束縛,去往他界了。”

飛跡一時悚然,禾白少則是微笑著看向剛剛爬起來的諫無穆,微笑道:“你父親沒有和你提過我麼?”

諫無穆剛剛爬起來,擦拭著唇角血跡,怨毒地盯了眼雄壯男子,又看向禾白少,皺眉道:“你是誰?”語氣平和了幾分。

禾白少啞然失笑:“他總說他和我是夙敵,雖然我沒承認過,但是,唔,還沒猜到?”

諫無穆已經猜到了,至少從他陡然收縮的瞳孔可以看出,他已經猜到了。

好半晌,諫無穆才如似雷擊般後躍數米,驚呼道:“你是穆……”

“嗯!”禾白少豎起一根手指,笑吟吟地打斷了他,“猜到了就好,你再猜猜,今天你能活麼?”

諫無穆臉色發白,不是剛剛身受劇毒的蒼白,而是一種絕望充滿心神的慘白。

這位紫發青年、呸,老牛裝嫩,這位父親親口稱呼的夙敵竟然還活著,而且還親自到來,當年連父親都不是這人的對手,更別說剛剛復甦的自己了。

“好了!”

正當此處安靜下來,那雄壯男子周身銀炎忽地悄然收斂入體,露出一張寬厚而富含威嚴的面龐。

看見這人露出真容,飛跡、獨孤流水、水刃鋒三人都是輕輕嘆息一聲,滿心複雜。

昔年大盛世時代,這位也是一方霸主,一統分裂數千年的十大邪道,號稱邪道之主,手持暗夜之牙,縱橫寰宇,少有人是其敵手。

最為關鍵的是,此人還是這個化名禾白少的青年的養父。

而看到那人露出真容,禾白少神情也少有地恍惚了下,嘆道:“父親,您還是要保他對麼?”

男子看著諫無穆近乎絕望的神情,淡淡道:“我和諫海有過約定,我能夠在死神手下死而復生,全靠了諫海當年給予我的那道秘術,我穆家人一言九鼎,怎可違約?”

聽聞“穆家人”三字,禾白少忽然露出欣然的笑容:“那今天就饒他一命,不過這些兇獸太多,我這些年欠了東土皇族一些人情,就越俎代庖,幫他們處理一下。”話音未落,峽谷內數萬兇獸忽地齊齊身軀湮滅,化為血肉碎沫濺撒了一地。

看見那四頭兇獸居然被禾白少抹殺,諫無穆心頭剛剛浮起慶幸再度被悲痛取代,其他兇獸無所謂,可是那四頭兇獸不單單實力非凡,更是他當年幼時的玩伴,感情深厚。

可是面對著這位悄無聲息抹殺數萬兇獸的父親夙敵,諫無穆連怒斥的心情都不敢有,屈辱地扭過頭去,強忍著眼眶的淚水。

雄壯男子沒有在意諫無穆心中的憤怒,邁步過去,一把將其提起來,淡淡道:“我死後復生,你我父子情分已經斷絕,日後也無需尋我。”

禾白少一怔,臉上笑容亦是僵住,顫聲道:“父親,您又要離開我麼?”

皺了皺眉頭,男子看了他一眼,瞧見他滿臉悲痛,原本湧到喉頭的狠話不自覺吞了回去,好半晌才憤然道:“什麼年紀了,還哭哭啼啼的,你我父子情分斷了,今後同輩稱呼便是。”

禾白少聞言這才重新展露笑容,喜道:“好!”

哼了一聲,男子提著諫無穆騰空而起,身周銀炎再度釋放出來,撞穿岩層之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