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利的劍!”目視冥河劍,黑衣男子眼中戾焰升騰,貪婪之色毫不掩飾,獰笑道,“這口劍我蘇屠要了!”

“可笑!”一聲輕哂,時遲殤再次揮劍直斬,赤色陽炎環繞劍鋒,赤焰澎湃間已是劍光一閃,恍如劃破晝夜的黎明,看似遲緩,實則一閃千丈,洞穿虛空不說,更有隱隱約約白光遊走其中,使得劍速一增再增,趕在那蘇屠反應之前再次命中那口黑金尖錐。

又是一聲銳可穿石的尖鳴,緊緊包裹住尖錐的意念被強行撕開,而後千萬炎勁轟然爆開,伴隨著黑衣男子蘇屠難以壓抑的痛哼,黑金尖錐脫手飛出,斜向飛出數千丈遠,破碎的罡勁四散席捲,摧毀了成片的林木。

大口咳出如熒光般的魂血,蘇屠的意念仍舊暴虐兇戾,但是隱隱間已經蘊有幾分驚恐。

他雖然是散修,但是憑著一手殺戮秘技,同階裡面幾乎少有敵手,如果不是因為想要完善皇座,新增更多大道銘刻,早已經晉級冥皇了。

只是如今,不過是一個冥君初期的後輩,區區兩劍功夫,已經逼得自己狼狽不堪,若是對方同為半步冥皇,自己只怕是根本挨不住一劍吧?

思緒散亂片刻,蘇屠驀然凝聚心神,暴戾再度充斥心間,原先化為一團扭曲黑影的魂體猛然幻回人形,只見他先是伸手召回了接近破碎的黑金尖錐,而後大袖一拂,身後猛然掀起一團黑濛濛的霧海,其中浮沉有數以萬計的陰魂,俱是曾經亡在蘇屠手下的陰物,它們一個個渾身捆綁有血色絲線,不停地掙扎哀嚎著。

凝視時遲殤,蘇屠聲如霜鐵,寒冽之餘,更是冷酷十足:“沒想到區區陰陽宗一介雜役,竟能將我逼到這份上……”

時遲殤不是喜歡打嘴炮的人,不待他說完,已經神情不耐地提劍往前。

瞧見時遲殤前進,蘇屠意念一轉,身後霧海驟然收攏,被禁錮在內的數萬陰魂頓時發出淒厲的哀嚎,被強行擠壓到一起,彼此衝撞之下,陰魂們早已失了神智,瘋狂地相互撕咬在一起,縷縷怨念被蘇屠以殺戮秘技提取,最終匯聚起來,化為洶湧戾力融入身軀。

鬼道修士之所以能雄視七界六合,關鍵之一就是這豢養陰物壓榨怨戾的手段,只是這種力量終究屬於負能量,運用時候都須得小心翼翼,一個大意就會遭受怨戾反噬。

然而此刻面對時遲殤,蘇屠哪裡還有功夫緩慢吸收,如此龐大的怨力剛剛納入體內,就讓他本就扭曲的神智愈加昏沉,暴虐與殺戮的意念充斥心神,使得他宛如野獸般一聲暴吼,手持黑金尖錐疾步迎上。

還沒有接近,時遲殤已經感覺如洪潮般的惡念撲面而來,一頭陰物生成的戾念不算什麼,但是如今這數萬道戾念匯聚在一起,足以衝潰任何冥君巔峰的神智。

然而身處於這股惡念狂潮之中,時遲殤神色未變,唇角反而還噙著一縷譏笑。

浩蕩惡念席捲天地,更是充斥在蘇屠體內,使得他整具魂體都染為了墨黑之色。

眼見著兩人相距不過百丈,原本疾步突近的蘇屠倏然身影一個扭曲,憑空炸散為萬千暗影,呼嘯著沒入茫茫黑夜。

兩人交手已有片刻,原先落在後面的黃晨洋、朱超群、程白鶴等人也已經追來,遙遙望見蘇屠施展遁法消失,朱超群等人下意識運轉意念,卻絲毫無法窺得對方蹤跡。

“不妙……”程白鶴冰眉微蹙,方才說出兩字,遙遙望見時遲殤左手揚起,單手往頭頂一指,口唇微張,聲似洪鐘大呂,頃刻間響徹天地。

“我說,要有光!”

剎那間,隨著時遲殤所指,磅礴的純淨火力衝騰而起,炎光熊熊,浩瀚而中正,於半空中凝聚為一顆散發著無窮熱能的太陽。

烈陽懸空之際,無窮無盡的光芒照耀天地,將整片血蟒林盡數籠罩在內。

哪怕僅僅是那顆烈陽釋放出的光與熱,都蘊含著無法想象的炎力。

短短數個呼吸間,沐浴在灼熱而耀眼的光輝中,瀰漫在林間的厚重陰氣快速消散,如浸泡過血水般顯得格外晶瑩的血色枝幹大片大片地化為飛灰。

與此同時,血衣、黃晨洋、朱超群等人同樣在猝不及防下被日光籠罩,頓時都是發出陣陣痛呼。

其中血衣最為悽慘,幾乎在被日光籠罩的剎那,整個人猛地如熱油遇火般燃起熊熊烈焰,若不是他懷中一枚鑲嵌有血鑽的項鍊及時炸裂,吐出一團血光裹挾住他往外遁去,只怕是他會被生生燒成重傷。

其餘人裡,也唯有黃晨洋和朱超群僅僅略有不適,前者同樣修有魂道,體內負屬性較弱,後者則是腦後一枚青色丹丸浮現出來,放出一圈圈似水紋般盪漾的清光,隔絕了那霸道的日光。

眾人都是如此狼狽,更別提首當其衝,幾乎受到八成日光籠罩的蘇屠了。

日光沖刷而過,偌大血蟒林化為白晝,所有的陰影都在頃刻間消散,原本分化數千幻身的蘇屠也在第一時間被迫現出身形,霸道且浩烈的日光蘊含著燃滅萬物的炎威,煌赫非凡,只是三個呼吸間,已經令得蘇屠周身雄渾的黑灰惡念蒸發大半。

一記自創的“丹耀”成功逼出蘇屠,時遲殤正打算繼續動手,忽地神色微動,不等他轉過頭,血蟒林深處陡然響起一聲充滿痛楚的蛇嘯,而後大地轟然震顫,飛沙走石間,一股雄渾浩瀚的兇威陡然沖天而起。

“是那血蟒?”遠遠瞧見那邊的巨蟒身影,血衣眼睛一亮,顧不得繼續留著觀戰,化為一道血影往那兒徑直衝去。

瞥了眼遠處陡然現身的巨蟒,時遲殤迅速收斂心神,身影一晃,恍惚間,周身陽炎宛如幻化龍形,徑直跨域兩百餘丈,赫然是他自創的身法——“龍行”。

因為明面上,自己僅僅掌握了太陽大道,所以為了方便平日裡在陰陽宗的活動,時遲殤花費了些許精力,雜糅了諸多功法,推演出了一套專屬於太陽大道的法術。

丹耀、烈甲、炎爆、龍行、燃滅、鳳翼、黑子,合稱陽七。

突擊至蘇屠身前,時遲殤一劍削出,浩烈炎勁凝鍊劍芒,剎那間便是一陣天崩地裂,酷烈的火焰劍勁轟然爆發,將蘇屠身周黑霧連同其中數不清的陰物焚滅大半。

渾身燃燒著難以撲滅的陽炎,蘇屠縱然已經被戾念扭曲了神智,也不禁發出陣陣淒厲的哀嚎,面對著時遲殤高達五級巔峰的火系權柄,蘇屠體內那充滿著邪惡、血腥、殺戮的鬼力在此刻成為了最佳的燃料,使得周身火焰越發浩烈洶湧。

隨著大量陰物與戾唸的燃滅,蘇屠那充斥著瘋魔般殺唸的神智也逐漸清醒。

待得發覺自己處境,這尊邪魔不由悚然而驚,當即心念一動,已經無法維持人形的魂體在此刻轟然炸開,熾烈的火焰被大部分魂體碎片引走,他的真靈則是強行聚攏起四成左右的魂體,浮光掠影般往遠處逃去。

眼見蘇屠要逃,遠處的程白鶴與朱超群俱是神色一變,黃晨洋亦是拔刀在手,正要施展光陰之刀攔截,卻見時遲殤口中一聲哂笑,劍光似焰浪衝騰,蓄勢不過三息,已經遙遙一劍刺出。

不過三息時間,蘇屠已經逃遁出九萬丈外,正當他以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時,陡然驚覺身後熱意大盛,意念往後一掃,還沒等他看清身後情況,一記劍芒已經自他身後掠出,不含絲毫炎息,反倒是雲淡風輕,宛若清風拂面,無聲無息間已經將他整個人洞穿。

劍勁入體,先前的平淡飄逸霎時不見,狂暴的炎熱火力轟然爆開,更隱隱有鳳鳴相伴,每一絲每一縷的劍勁都蘊含著生生不息的玄妙力量,不斷消耗,卻又不斷重生,週而復始,使得蘇屠始終無法撲滅這滿身火焰。

“怎麼能這麼快?”回憶著先前所見的劍光,程白鶴眼神閃爍,隱有驚悸,“他修煉的不是太陽大道麼?怎麼劍速能快到這般地步?”

“不單單是太陽大道,”朱超群手捧青色丹丸,神情若有所思,“魂焰兄應該還修煉有幾門輔助的大道,剛剛那一劍應該還摻雜有光系的力量。”

“光系?”胡喆斌摸著下巴鬍渣,失笑道,“魂焰他還真的跟鬼界格格不入啊!”

鬼界本源衍生的能量是為鬼氣,無論是火系還是光系,其實都是與之衝突的,時遲殤偏偏還專修了這兩種屬性,也難怪胡喆斌會有這般感慨。

聽見幾人交談,黃晨洋沒有作聲,已經收刀入鞘的他,正遙遙望向時遲殤,眼底隱有幾分憂色。

他了解的時遲殤,不是那種會為了戰鬥而魯莽波及無辜的人。

剛剛如果不是他們幾人各有手段,在那波烈陽照耀時候,恐怕都會遭受不輕的傷勢。

且不論黃晨洋在那兒沉吟,在蘇屠中劍的下一刻,時遲殤已經身化龍形火影遁行而至,冥河劍劍鋒翻轉往下一敲,震碎了蘇屠體表殘存的怨戾氣息,而後一道赤光捲過,將這位為禍秀州府的邪魔直接燃燒燬滅。

解決了這邪魔,時遲殤並未立刻返回,而是繼續懸停在半空,神色複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