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越雲龍、螭心焰、骨龍象、時遲殤、薛珽等人激戰的時候,九宮熔世爐表面的裂痕已然覆蓋了爐體近六成,一塊塊載道級神金鑄成的碎塊窸窸窣窣地往下落去,源源不絕的赤焰從裂痕中傾瀉而下,此刻早已將方圓數萬裡的荒原化為焰海。

此刻若是從遠處望去,遼闊的大地在焰海中被燃為虛無,地底的水脈與焰海相觸蒸騰起成片的炙熱水霧,將天穹中終年沉積的灰色雲海都給衝潰大半,露出雲海上方那無盡混沌繚繞的虛無穹宇。

距離幾人交手約莫三十里處,先前與聖唐國師孔樂大打出手的寒武皇朝太傅樂梨,正帶著一名生有桃花眼,容貌嫵媚的年輕男子懸浮在高空中,他們身週數丈正若有若無地扭曲著什麼,使得外人根本無法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十萬荒原盡化焰海,呵呵,若是再有個千餘年,待得此地焰海漸熄,恐怕會是一處絕佳的火屬冥脈之地啊!”

俯瞰著一望無際的茫茫焰海,樂梨輕輕笑著,隨手衝著那座正在走向崩潰的九宮熔世爐一指,和身後的年輕男子笑道:“徒兒,看到了沒?有些時候,想要攪風攪雨,壓根沒必要親自下場,只要足夠多的利益,就完全能攪亂一地風雨。”

“半步人階瑰寶,這份利益也太大了吧!”他身後的年輕男子輕聲道。

樂梨看外貌也就是四十餘歲,氣質儒雅,乍一看好似飽讀詩書性情溫和的讀書人,然而唯有兩國高層才會清楚,這位看似衣冠楚楚的中年儒生,實際上是何等的性格惡劣。

“嗐!又不是咱們自己的東西,”聽見自己徒兒的感慨,樂梨失笑道,“九宮熔世爐是安倍晴明那狗貨的東西,須骸劍、大譴雷篆也是從聖唐這兒偷來的,用別人的東西來搞破壞,賠了不吃虧,賺了就更划算。”

瞅了眼滿臉無語的年輕男子,樂梨呵呵笑道:“而且你須得記得一件事,欺天五脈,修行秘傳之法的要求各有不同,別人是篡奪名分、攪亂命運、戲耍兇險,但是咱們這樂妨一脈跟他們不同,修煉咱們這一脈秘法的要求,就是從妨礙別人來獲得樂趣,說白了就是損人不利已,別人越倒黴,咱們這門秘法也就越能修到高處。”

年輕男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雙嫵媚的桃花眼微微彎起,透著狐狸般的狡黠。

這名年輕男子,赫然是時遲殤的老熟人,昔日在冥雷國搞出天大亂子的狐妖亓夢竹。

當年他被自己主人,昔年樓蘭古國的國主高隴救下,帶來了鬼界,而後也不知有了何等際遇,竟然拜了樂梨這位大佬為師。

*——*——*

時遲殤渾然不知自己的老熟人正在數十里開外欣賞他們的戰鬥,此時的他,正與道皇子、唐含影還有剛剛壓制住傷勢重新返回戰局的薛珽糾纏在一起。

知道時遲殤手中殘鏡的鋒利,道皇子他們都特意避開了他的攻擊,轉而以各類束縛型的秘法、器具來試圖困鎖住時遲殤的行動。

密密麻麻的星鐵鎖鏈嘩啦啦地交織在半空中,將所有與風、雷有關的大道術法盡數斷絕。

三枚印璽成品字形排列,鎮壓住周邊天地內一應時空之法。

數百位太陽神炎構成的元素精靈手持烈焰神盾,組成人牆,逐步壓縮著交手的空間。

更別提唐含影身上簡直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暗器,近乎填滿了幾人構建起的封鎖網。

這三人,一位聖唐觀察使的嫡子,一位三大頂級宗門的內堂首席,一位傳承悠久的暗器宗門掌門,哪個不是出身不凡,此刻聯手出擊,無論是構建起的封鎖網還是密密麻麻的攻擊,都足以讓一位冥皇巔峰在此處飲恨敗北。

然而此時他們所面對的,卻是憑藉著鬼冥合一的魂道,天然凌駕於同階修士之上的時遲殤。

魂念升騰,繼而悄無聲息地蔓延出近百萬丈,只是念頭一動,時遲殤已然憑空遷躍出三人佈下的封鎖網,手中殘鏡化劍一閃,數以千萬計的劍影宛似狂風暴雨般衝向唐含影。

驟然遭襲,唐含影卻也不驚,大袖一拂,就勢丟擲兩團熾白閃耀的光球,然後當空炸開,化為億萬道凌厲無匹的光刃,迎向衝襲來的無數劍影。

唐含影的反擊不可謂不犀利,那密密麻麻的光刃數量遠超時遲殤轟出的劍影,然而時遲殤斬出的每一道劍影都好似不斷遊曳於陰影與光亮之間的游魚,順著滾滾向前的光陰,不顯半點菸火氣地穿透過漫天光刃中的縫隙,然後迅速聚攏,精準無比地命中在唐含影腦門上。

噗嗤一聲,唐含影整顆腦袋當場炸開,好在他懷中數張符籙應激燃起,儲存在符籙內的海量生氣立即灌入到他體內,強行將那碎裂的頭顱重新修補起來。

與此同時,時遲殤也再次施展神遊隨心避開了席捲來的漫天光刃,然後以鏡為刃,與薛珽的重拳閃電般連續對擊了三百六十七次,聲聲震耳欲聾的震鳴響徹天地,激盪起的火星飄散千里,蕩起的聲波更是攪動著下方焰海,熊熊烈焰藉助風聲拔高百丈,燒得天穹幾乎都要如琉璃般軟化塌陷下來。

待得最後一次對擊結束,時遲殤驀然一聲冷喝,指捻殘鏡順勢斜切而去。

這一刻,那很是乾脆的曲線落在薛珽眼中,卻是忽左忽右,虛實不定,似是直中前取,又彷彿千變萬化。

在薛珽愣神之際,那殘鏡已然斬中他的咽喉,就聽咔嚓一聲,頂級冥金鍛造的甲冑應聲碎裂,虧得薛珽倉促間往後一仰,才沒被時遲殤斬下首級。

饒是如此,鏡片仍是切開了薛珽的喉管,大量灰白色的血液噴湧而出。卻被時遲殤身周魂光所阻,並未觸及他分毫。

時遲殤這邊剛剛切開薛珽喉管,那邊道皇子已經再次駕馭戰車衝近,龐如山嶽的陰陽磨盤高懸天地,太陽神炎分化陰陽,浩瀚的陰火與陽火交纏席捲而下,眼見要將時遲殤絞住,對方身影卻是憑空閃出千丈,絲毫不給兩火絞殺的機會。

“好強的遁法!”瞧見時遲殤在己方三人的封鎖下來去自如,道皇子也是氣的牙癢癢,奈何他雖然戰力不俗,但是速度上並不突出,而速度上較為擅長的唐含影,又壓根扛不住時遲殤的近身搏殺。

“各位若是再無底牌,那本人就先走了!”

懸立於天際,時遲殤黑髮飄揚,雄姿英發,傲視著道皇子、唐含影、薛珽三人。

而眼見三人聯手竟然都擒不住他,高空中正和骨龍象一起糾纏螭心焰的越雲龍長眉微皺,在以一面獸皮包裹的盾牌阻擋螭心焰攻勢之餘,隨手向下丟擲一口金燦燦的圓環,而後掐了個印訣,那金色圓環嗡地一聲憑空膨脹,而後猛然瞬移而下將時遲殤套在當中。

那金色圓環來的甚是突然,越雲龍又是以冥尊身份偷襲,時遲殤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那金色圓環套了個正著,這金環明顯不是尋常貨色,剛剛被其套上,時遲殤只感覺自身魂力陡然一滯,被金環內外密佈的磁能生生禁錮得沒法動彈。

冷不丁被人偷襲,時遲殤心頭一驚,待得察覺自身魂力徹底僵滯,他臉色微微變化,而不遠處的道皇子見狀則是鬆了口氣,反倒是唐含影和薛珽俱是眉頭緊皺,顯然是心知對方落到越雲龍手裡,那麼大譴雷篆自己也就沒有半點機會了。

一身魂力被禁錮,時遲殤自然失去了懸空能力,直接一頭往下墜去,而在此期間,他也是各種嘗試,奈何在這金環禁錮之下,他非但沒法動用魂力與大道,亦是無法溝通各類冥器,甚至連觀想冥河的念頭都無法生成。

眼見時遲殤就要墜落地面,他左腕的太虛養龍環猛然一震,一股龐然而浩瀚的力量陡然從中衝湧而出,頃刻間就將那口金色圓環撐開,茫茫磁能亦是在這股力量下自行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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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太虛養龍環內,風怒臉色蒼白地噴出一口魂血,周身原本瀰漫著的強橫冥能此刻也是緩緩消散,甚至因為遭受的創傷過於嚴重,他連最基礎的人形都無法維繫,光芒黯淡的魂體快速坍縮,變為一團若隱若現的光球,虛弱地飄向地面。

而在他魂體坍縮的時候,原本被他以人形抓著的大譴雷篆也是緩緩飄落下來。

剛剛,時刻關注著外界的風怒也看到了時遲殤被金色圓環禁錮的畫面,在發現時遲殤無力掙脫,乃至連和太虛養龍環內部溝通都被斷開以後,風怒趕緊抓住剛剛被時遲殤塞進來的大譴雷篆,藉助這枚符篆中儲存的力量,強行突破太虛養龍環禁制,擊潰了金色圓環的禁錮。

雖然說此舉是為了救時遲殤,但是他剛剛強行突破太虛養龍環的做法,仍是違反了最初和時遲殤訂立的主僕契約,自然也遭到了契約力量的反噬。

冥河契約不愧是七界六合中最為頂級的契約,饒是風怒此刻掌握有半步冥帝的力量,仍然在這契約的反噬下遭受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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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藉由風怒之助掙脫束縛的時遲殤果斷閃身而走,神遊隨心被他催發到極致,一個念頭已然遁行出千萬丈遠。

見他帶著大譴雷篆遠離,道皇子、唐含影、薛珽他們紛紛動身追了上去,只是他們的遁法如何能與神遊隨心相比,只是追了十息時間,三人已經連時遲殤殘留的氣息都捕捉不到了。

至於高空中正在激戰的三位冥尊,他們倒都是神色微動。

隨著時間的推移,九宮熔世爐表面的裂紋已經越來越多,可想而知,這件半步人階瑰寶即將徹底破碎,相比之下,似是擁有半步冥帝戰力的大譴雷篆更有價值。

然而,別忘了早先螭心焰以此爐熔鍊了赤龍山脈內數千萬陰物,用以煉製晉階冥帝的丹藥,此刻隨著丹爐瀕臨破碎,爐體內那濃郁的藥香也是瀰漫千里。

有希望晉階冥帝的丹藥,和只能借取半步冥帝戰力的符篆,兩者孰輕孰重,三位冥尊心中自然有數,所以面對時遲殤的離開,他們也只是神色微動,並未有任何追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