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神血城那些高層,都死絕了嗎?”

千轉宙血塔的地底石室內,黃晨洋站在血池內接收著洗禮,時遲殤和鳶則是站在血池旁,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著。

聽聞時遲殤詢問,鳶仿似陷入了回憶,半晌後輕輕搖頭:“我也不清楚,在我被培育出來時,那場內亂已經接近尾聲了,在賦予我核心機制後,上任門主就在血池中坐化了,我所知的所有資訊,都是他們留下的。”

時遲殤明白對方看似活物,實則只是一件類似有靈智的傀儡,當下聳聳肩,不再追問當年之事。

忽然,時遲殤似是感應到什麼,瞥了眼他們下來時的通道,眸光流轉,緩緩道:“鳶前輩,冒昧問下,你的核心機制裡,應該沒有阻止考核者彼此廝殺的要求吧?”

鳶微怔,本能地回答道:“沒有,我宙血門挑選考核者有三項要求,首要是時間系天賦,其次是頂尖的資質,最後是超越同輩的修為。”

“那就好!”時遲殤微微一笑,凝視著通道口的目光漸顯銳利。

約莫十息過後,通道內驀然步出數名男女,為首者樣貌硬朗,體態雄壯,身後揹負一把帶穗長刀,行走間龍行虎步,盡顯堂皇威勢。

那人身後跟隨有五名男女,渾身氣機雄厚如山,俱是冥皇后期,不過觀他們的姿態和身位,明顯是以前方那位年輕男子為尊。

當看到石室內的情況後,六名男女都是微怔,一名黃衣少女欣喜道:“大皇子猜得果然沒錯,這塔底果真還有秘密。”

“不過好像被人捷足先登了,”一位紫衫青年面色難看,看著血池中正在接受洗禮的黃晨洋,眼底殺機閃爍,“沒見過他們,莫非不是我冥雷國中人?”

怒視時遲殤,一位身形矮胖的男子喝道:“喂!你們是什麼人?不知道這片街區已經被劃歸給我們冥雷國了嗎?街區內所有機緣都屬於冥雷國皇室,誰允許你們來這裡的?”

“聒噪!”時遲殤劍眉微皺,目光凝然,與遠處為首的雄壯男子遙遙對視在一起。

呲!兩人對視之瞬,目光如似雷火相觸,憑空炸出火星電芒,也讓雄壯男子身後五位男女齊齊一驚。

“冥士中期?”輕聲唸叨著時遲殤對外顯露的修為,雄壯男子笑容玩味,一身刀意卻是逐漸攀升,演化道道雷芒在身後交織,隱隱間,竟是化作一頭正怒視過來的振翅雷鵬,那浩蕩的雷威充盈石室,並向著前方擴張而去。

叮!時遲殤祭出奪權劍起身站定,冥殛劍意順勢升騰而起,以他遠勝同階的靈魂強度,頃刻間便以意念掀起了洶湧狂風,裹挾著幽寒無垠的劍壓,和擴張來的雷威轟然相觸。

一方是狂霆縱橫,如雷鵬桀驁的霸絕刀意,一方是汲取冥河死意,誅生竭源的鋒銳劍意,兩者相觸的剎那,已然震得整座石室微微搖晃,大片碎石粉塵自頂部縫隙內簌簌而落,卻在觸及二人威壓後盡數湮滅。

“神境七階?”當感知到時遲殤的劍意等級,雄壯男子的笑容稍稍一斂,驚歎道,“想不到當今之世,竟有人能在冥尊之前將武道昇華至七階層次,以閣下的劍道天賦,只怕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敢問名號?”

“無名小卒罷了,”相較於對方的客套,時遲殤卻是神色冷淡,“倒是閣下,可是冥雷國那位數年前剛上位的大皇子都玄意?”

“放肆!”男子身後幾人俱是神色暴怒,只是他們的目光在看向時遲殤時,卻會無意識地偶然瞥向男子,彷彿心裡也有幾分發虛。

而當聽見時遲殤話語,雄壯男子的笑容終於緩緩收斂,那身與雷霆相融的刀意更為恢弘霸道:“本宮正是都玄意,聽閣下語氣,莫不是和前朝餘孽有涉?”

聽出對方言語間的試探,時遲殤淡然一笑,一身劍意陡然暴漲,生生抵住對方衝襲而來的刀意,輕笑道:“你猜?”

鏘!兩人武道神意雙雙攀至巔峰的剎那,氣機糾纏之下,二人竟是同時出手。

都玄意拔刀在手,揚手便是一記狂霆怒斬,雪亮刀芒雷霆環繞,伴著雷鳴電音,化作一團霹靂橫斬而出。

時遲殤手持奪權劍,劍意凝聚,解放而出的戾焰沒入劍刃,隨後跨步出劍,蒼灰色的劍勁如似一抹流光,和那怒斬而來的霆斬刀重重相撞,濺起無數勁風餘波。

短暫相持了兩息,二人不約而同加快攻勢,雷霆與死力各自化作暴風驟雨,衝著對方瘋狂傾瀉而出。

雷系本就爆發性極強,那都玄意名列天驕正榜二十一席,身具四門大道,一身雷道修為功參造化。

短短一息時間,都玄意足足上萬記刀芒暴斬而出,連綿不絕的雷聲轟鳴震徹石室,後方五位男女哪怕俱是冥皇后期,也難以承受那如排山倒海而來的雷威轟鳴,不得不紛紛後撤入通道,以避其鋒。

而首當其衝的時遲殤卻是毫不遜色,十三枚大道印記擬化皇座以增持自身,唯一魂光席捲十方,不斷斥離著身周十丈內的雷系道則與能量。

他的劍速看似沒有都玄意那般迅捷暴烈,每一劍卻都在攪亂著前方的一切,光影、意念、刀芒、空氣、陰能,一切的存在都在他的劍勁下失序混亂,從而徹底崩壞瓦解。

隨著解放戾焰源源不斷地沒入劍刃,他的劍力也在逐步攀升,藉由須彌等神通的增幅,他每一劍都如同裹挾群山之力,將那些遭受重重削弱混亂的刀芒接連粉碎。

瞧見時遲殤竟能阻擋自己許久,都玄意眼中戰意更濃,身後皇座投影雷芒環繞,雷鵬虛影亦是不斷揮振翅翼,使得他一身雷能更為浩瀚霸道。

狂霆!霹靂!雷鳴!電音!

四種大道的加持下,都玄意渾身雷能凝實堅固,對抗著時遲殤席捲來的“唯一”和“失序”,身形也是不斷閃爍,利用擴張出去的雷霆連續挪移,揮動霆斬攻向時遲殤的防禦薄弱處。

然而時遲殤的魂識時刻籠罩身周十丈,任憑都玄意的遁法如何迅捷,他始終都能及時應對,以神遊隨心避開對方攻擊,同時來到對方背後發動反擊,奪權劍和霆斬也是不斷交鋒,蕩起的火星還沒來不及擴散,就在二人交手的餘波中吹散一空。

“閣下的劍術本宮聞所未聞,也不知是哪家派系?”

交手間隙,都玄意忽然微笑著開口,也以探究的目光打量著時遲殤:“冥寒幽寂,卻又勢若千鈞,還有閣下背後那十三枚印記,若是我沒有感應錯,那應該是分屬十三種不同屬性的道則吧?不知是閣下個人所修,還是外物寄託?”

瞧見都玄意竟然還有餘力開口,時遲殤心頭一凜,只是如今的他已經拼盡全力,委實沒有力氣還能開口回應,所以乾脆閉口不言,選擇以更為凌厲的劍光回擊過去。

也不知是否看出時遲殤的無力開口,都玄意淡淡一笑,只是他雖然猶有餘力,卻始終無法突破時遲殤的阻擋,每當他想要繞過時遲殤進入血池,都會被對方提前佔據位置逼退回去。

與都玄意的交手,堪稱時遲殤迄今以來最暢快淋漓的一場戰鬥。

以往的對手,要麼弱不可擋,要麼強出數級無法匹敵。

唯有此刻,身懷十三枚印記的他,仰仗魂道的優勢和諸多底牌,真正和一位毫不留手的年輕至尊展開激戰。

神遊斜走避開數記暴斬,時遲殤魂識膨脹,眸中神光閃耀,驀然揮劍橫斬,劍光飄渺,似一點星輝搖曳,落在都玄意眼中,卻是分化萬千,飄零天地,任憑他的意念如何掃蕩,始終無法捕捉到那一劍的真身。

虛實更易,幻神繁序,魂衍劍道之幻殤!

這一劍的奧妙精髓不在於劍光的飄忽莫測,更在於伴隨劍勁席捲而出的虛實之力,令得都玄意的刀意和冥念都如陷泥沼和漩渦,根本無法窺探那真實的劍光軌跡。

千鈞一髮之際,都玄意果斷收刀,渾身雷勁迸發,猛然爆發出數以萬計的刀光,如水銀瀉地,將自己身週三百六十五度徹底淹沒。

沒想到都玄意竟然會用出這種笨辦法,時遲殤心頭微怔,然而正是這種笨辦法,恰恰好剋制住了他的這式“幻殤”,讓他事先設下的萬千幻象都沒了用武之地。

只是時遲殤反應也是極快,眼見“幻殤”被克,當即身形一定,眸中光芒閃耀,卻蓄勢未發,待得漫天刀光逐漸停歇,他才驟然魂識暴漲,幻化為璀璨神輝,將猝不及防的都玄意徹底籠罩。

剎那間,都玄意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萬物紊亂,自身意識也被一股力量提溜著一路遠行,直至恢復正常,他才驚覺自己正處於一片漆黑的液體深處,周邊波紋盪漾,古怪的咕嚕聲此起彼伏,讓他完全無法分辨方向。

鬼界的水源幾乎都源自於冥河,而由於消融萬物的水質特性,鬼界的江河湖海基本都是陰物禁區,除了少數頂級勢力的高層既有閒情雅緻又有財力物力自己來製造淡水海,鬼界百分之九十九的陰物這輩子可能都沒有去到海底過。

哪怕如都玄意這等身份和地位,也就是在東海道見過一座數畝大小的人工淡水湖,那還是東海道觀察使親自挖掘,從其他位面引來淡水才造出來的。

所以此刻都玄意壓根不清楚他正位於深海,只是出於鬼界陰物的本能,下意識地畏懼著身周黑漆漆的“液體”,轉動身子,想要運功掙脫這片“液體”的束縛。

可是當他依照本能運轉功法,卻驚愕地發現曾經熟悉的強橫修為竟是蕩然無存,自己猶如一個普通人般飄浮在這片黑漆漆的液體內,說不出話,也看不清遠處,唯有沉悶而空洞洞的咕嚕嚕聲在耳畔不斷響起,勾動著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