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蝠洞天,否兵堂。

作為功德堂列出的屈指可數的甲等險地之一,否兵堂的危險係數可以說高到了近乎恐怖的程度。

由於否兵堂位於洞天深處,與正中央的血蝠堂相鄰,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被認為是一百零八堂中排名靠前的存在,有許多弟子也在最初紛紛來到這裡參與考核。

可是無論是誰,從冥君到冥皇,都會在落到地面的剎那崩解碎滅,然後湮滅成灰。

最初死去的還都是一些冥君,倒也沒有引發過多猜測,直至七個月前,功德堂中級執事,冥皇后期,專修防禦功法《負嶽八術》的高峰來到此地,然後在踏足地面的剎那,如同前面數千冥君一樣當場隕落,這才徹底驚動了眾人。

也是自這一天開始,否兵堂被功德堂列入了甲等險地,七個月的時間,再無一人敢於來到此處。

所以直至如今,依然沒有人知道否兵堂的考核內容到底是什麼。

而今日,一道身影卻是懸浮在否兵堂外空,默默俯瞰著這座令人聞之悚然的險地。

在羅寅嘯、陳心齊他們還在往九十分努力的時候,時遲殤的令牌上卻已經印有足足一百零六條血紋,令得整塊令牌如似鮮血鑄成,那個“準”字也早已經過了數次變化,如今赫然是一個鐵畫金鉤的“座”字。

換言之,時遲殤距離滿分一百零八分,僅差了最後的兩個考驗。

否兵堂,與,血蝠堂。

血蝠堂作為嫡系一脈,參加考核的前提是必須先透過其他一百零七堂的考核,所以時遲殤現在的目標,就放在了否兵堂上。

高懸於外空,時遲殤眼神凝肅,靜靜俯瞰著下方面積不大的島嶼,最外圍都是黑漆漆的槐林,穿過人力鋪設的石道,則是一座被重重大陣籠罩的院落。

整座島嶼內外都瀰漫有一股奇特而詭異的力量,饒是時遲殤身懷虛假、真實、洞悉等大道,仍然無法勘破那股力量和重重陣法,看到院落內的情況。

時遲殤臉色肅穆,越到後期,這些堂口考驗的危險性就越高,更別提他光是懸浮在七百丈外,都能感受到那宛如實質的危機感,正如一根根鋼針刺在他體表,令他的心神始終繃緊,絲毫不敢放鬆。

在沒有洞悉那股力量的本質前,時遲殤絕不敢貿然闖入其中。

*——*——*

三日後,一座陣臺承載著數道嬌俏身影,自遠而近,徑直來到了否兵堂外空。

與三日前相比,此時的否兵堂外空卻是人滿為患,來自十二峰和各個扈從勢力的冥皇、冥君們幾乎把島嶼外空完全佔據,唯獨島嶼東面空空蕩蕩,唯有一道修長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那兒。

當看到此處密集的人潮時,陣臺上的數名陣紋堂女弟子都是露出錯愕之色。

一名扎著羊角辮的少女滿臉訝異:“天吶!居然來了這麼多人,他們都不用去想辦法透過考核的嗎?”

“畢竟進來也有九個月了,大家都想趁機休息一下緩口氣吧,”輕笑著解答了少女疑惑,陣紋堂內門首席徐琪琪好奇地望向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不過沒想到這魂焰居然真打算來挑戰否兵堂,也不知他有多少把握。”

“希望他能透過吧!”一位藍衣女子微微一笑,“好像目前為止都沒人知道否兵堂的考驗到底是什麼,如果他能透過,我們就去問問看考驗內容到底是什麼吧?”

“你去你去!”羊角辮少女笑嘻嘻地推了推他,“順道問問他有道侶了沒有。”

徐琪琪回頭看來,調侃道:“怎麼,你春心動啦?”

“什麼呀!就是好奇問問嘛!”少女撅起小嘴,不滿地一叉腰。

太陰域六大堂口,陣紋堂是女圈成員最少的一個,平日裡她們基本都沉浸在對陣法的研究裡,根本沒有功夫去搞什麼女圈文化,所以徐琪琪這幾人也對時遲殤沒什麼敵意,純粹就是來看熱鬧的心態。

自昨天有人在否兵堂外發現了“魂焰”的身影以後,魂焰要挑戰否兵堂的訊息不脛而走,無數陰陽宗門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紛紛趕來,一個個圍聚在島嶼四周外空,好奇地議論著此事。

最初也有不少人故意使壞,想要靠攏過去破壞他的觀察,結果沒等靠近就被時遲殤一劍斬爆,這才有了他四周空蕩蕩的景象。

立在人潮外圍,徐琪琪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道皇子、狐靈溪、黃晨洋等人赫然在列,一個個神情或關切或凝重,其他幾處,則是率著手下的將兵、神煉等人,不過他們的臉色就是惡意許多,看向時遲殤的目光透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想不到小小一介雜役,居然牽扯到了陰陽宗內門大半高層,”徐琪琪心中暗自感慨,正想收回目光,忽然瞥見人群中一道身影,瞳孔不禁微縮,失聲道,“她怎麼在這兒?”

“誰呀誰呀?”聽見徐琪琪驚語,旁邊那羊角辮少女好奇看來,不等她循著前者視線看過去,旁邊藍衣女子已經扯住兩人衣袖,驚呼道:“動了,動了,他動了!”

“什麼動了?”徐琪琪來不及從震驚裡掙脫出來,就隨著藍衣女子的視線望向遠處,只見得遠處那道如似被孤立的身影竟然正在緩緩下落。

“難道他勘破否兵堂的規則了?”

羊角辮少女滿臉震驚,扯著旁邊幾名同伴的衣角。

不獨是她,島嶼周邊圍觀的一眾陰陽宗弟子都是神色驚異,眼睜睜看著時遲殤從高空中緩緩下落,徑直落向島嶼外圍的沙灘。

“要落地了!要落地了!”

“我打賭他站上去的時候就會死。”

“未必吧,他敢下去,說不準真有把握呢?”

聽見人群中的議論聲,八相門風相趙左微微撇嘴:“區區一介冥士,有個錘子把握!”

“不是吧不是吧!”隨著陣陣大笑,黃晨洋姿態昂然,挎刀傲立,滿臉都是嘲諷地望過去,“都這麼久了,閣下不會還真以為他真是冥士位階吧?不會吧不會吧?”

趙左眉頭微皺:“連冥皇后期都扛不住此地禁制,就算他非是冥士,又能如何?”

黃晨洋唇角微撇,正想繼續嘲諷,程白鶴已經眼神輕蔑地掃視過去:“你以為他是你麼?”

“你說什麼?”趙左聞言勃然大怒,奈何他知曉程白鶴來歷,怎敢貿然向這位玄都程家的貴胄出手,只能硬生生憋下這口怨氣,氣的臉頰鐵青,戾氣如白煙從腦後蒸騰。

黃晨洋卻是錯愕地看向程白鶴,沒明白這娘們為啥突然會替時遲殤說話。

與此同時,時遲殤也終於在眾人的注視下飄然落地。

這一刻,偌大的海面竟是鴉雀無聲,直至數息過後,當看到時遲殤依然安然無恙,喧鬧聲才自人群中轟然炸起,一眾陰陽宗門人滿臉不可思議地望向下方,驚呼聲與質疑聲不絕於耳。

“不可能?他不過是冥士,憑什麼能挺過考驗?”

“就算他隱藏了修為,可是連高峰都死了,他又怎麼可能……”

人群裡,揹負巨劍的刑事堂首席刑鎮濃眉一軒,喃喃自語:“他居然還真做到了?”

“莫非是這兒的禁制出問題了?”密境堂新任首席李惠眉頭微蹙,沉吟道,“此地畢竟被封印了幾千年,禁制沒人維護,之前又被啟用了幾千次,出問題的機率也挺大的。”

“的確有這個可能,”魂魄如嬰兒盤坐在太昊龍金神鼎上方,神煉笑聲陰鷲,“就是不知何人有膽量下去嘗試一下。”

李惠剛剛那番話語並未刻意遮掩,許多人都聽見了她的猜測,一時間不少人都是眼神閃爍,看著下方蠢蠢欲動。

“魂焰!”

突然,一聲陰冷如冰的女音響徹島嶼外空,一名灰袍女子負手而立,眼神蘊涼地俯視下方,冷然道:“你是如何破解此地禁制的?”

時遲殤落地後,沒有過多動作,始終站在原地,直至此刻有人喊他,這才抬起頭看過去。

見時遲殤目光不解,灰袍女子冷冷道:“血蝠洞天一百零八考,關係我陰陽宗能否徹底掌控血蝠山諸多秘傳,你既然能透過此處考驗,自然要將方法分享出來,以確保更多我宗門人能透過考驗,提高日後我宗對血蝠山的掌控程度。”

“這人傻缺吧?”

聽見那女子話語,人群中的黃晨洋不禁雙眉倒挑,滿臉不爽地凝視過去。

當看見那灰袍女子,朱超群眸色微凝:“居然是她!”

外圍,與幾名同伴立在陣臺內的徐琪琪亦是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果然是她!”

“這人誰啊?”見朱超群似是認得此女,黃晨洋斜眼瞥來。

朱超群也不以為意,答道:“此人名曰張薇,是外事堂前任首席,也是女圈前任領袖,不過幾十年前似乎犯了什麼大錯,被罰禁閉百年,現在看來是提前結束刑罰了。”

“你一個大男人,為何如此小雞肚腸吝嗇善意?”見時遲殤不搭理自己,張薇臉色鐵青,冷冷道,“你不說出方法,便是阻礙我宗統御血蝠山的大計,損害的是整個宗門的利益……”

“女馬白勺!水少周隹!”時遲殤懶得再搭理此女,收回目光,徑直往槐林深處走去。

經過數日觀察,時遲殤已經對瀰漫此地的力量略有了解,此刻置身其中,被那茫茫力量籠罩,他心中判斷也愈加清晰,基本摸索清楚了此地力量的來源和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