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覃一雙眼睛就這樣看著她,讓許折夏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少女握緊雙手,只是安靜的看著自己面前的人。

她似乎什麼都明白了,但是還是不敢相信,只希望這些事情是假的,哪怕是許覃騙自己也好,可是現實往往是最殘酷的,沒有她預期中的反轉。

許覃淺笑著看著自己面前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小女兒,咳嗽了兩聲。

許折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從江宴之身邊站起來,到許覃身後輕輕地拍著他的背,給人順氣。

她一雙眼睛裡面充滿了擔憂,此時此刻,在這裡,她似乎已經不想知道其他的事情是什麼樣子了,但是許覃,這位將自己養大的父親,卻好像是要將一些都挑明瞭。

男人揮了揮手,示意許折夏不需要,讓人做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許覃之依舊啊這最開始那淺淺的笑容,似乎對於他來說這些都無關緊要的,而現在,只要許折夏在自己身邊,這就是最美好的一件事情了。

可是許折夏似乎並不是這樣想的,她看著許覃的眼神總充滿了擔憂,像是忽然注意到一樣,沉默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許覃拉著她的手,聲音溫柔但堅定,大概是父女連心,男人一下子就猜到了許折夏現在是在擔心什麼,他柔聲安慰道:“仙仙,你是上天送給媽媽和我的禮物,是我這荒唐一生中最最最重要的禮物,所以寶貝,無論你做了什麼,爸爸永遠永遠都是那個最最最支援你的。”

像是說給誰聽一樣,許覃特意加重了最後的兩個字。

此時此刻,許折夏的心底防線,從潰不成軍一點一點重新建造,這一次,許覃給的她力量,是這個自己曾經以為不負責任的人給的自己希望。

她唇瓣微微顫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眼眶中帶著眼淚,就這樣看著許覃,說話的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

許折夏質問道:“為什麼呢?你為什麼要這種做呢?”

你這樣做,只會讓我覺得愧疚,只會讓我後悔自己當時做出的那個選擇,所以,許折夏在心底無聲地怒號道:“所以,你現在告訴我一切真的來得及嗎?為什麼不早一點說的,如果早一點,或許現在的決絕就是不一樣的了。”

許覃只是笑笑,好久之後才說道:“我的傻女兒,我沒有時間了。”

他嘴角的笑容變得殘忍,說出來的話,不光光是許折夏連江宴之都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個人看了一眼對方,很顯然兩個人都是很懵的狀態,只聽許覃又道道:“所以在我離開之前你必須要接手公司,必須有除了我以外的人給你鋪路。”

許覃都不用說自己的下一句,許折夏就已經猜到了,只有顧家,只有他們可以一直護著許折夏,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顧家可以輕輕鬆鬆地讓許覃鬆口。

許折夏抿緊唇,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壓在她的心底。一時間不知道是應該說還是不說。

糾結了好久,許折夏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打算問道:“所以,顧家現在才找到我,其中是不是有你的手筆?”

許折夏就這樣盯著自己面前的人,只見許覃張了張唇,然後嘆了一口氣,

幾乎是那一刻,許折夏就已經知道的了答案,但她還是有些不死心,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面前的人,她想要親耳,從許覃嘴裡知道那個答案。

“是我。”

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卻讓許折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大概是沒有想到,許覃原來真的可以守護住這個秘密,哪怕像是顧家重要的豪門也拿他沒有辦法,在過去的十幾年裡連自己的一點訊息都沒有。

許覃似乎是知道許折夏在震驚什麼,他便簡單地解釋了一下:“顧家現在的產業大多都在國外本身對於國內的事情就知道的不懂,哪怕是知道,也都是跟京都的幾個大家族有關,像是我們許家這樣在地方才能稱得上世家的人,他們哪有那麼多眼睛盯著?”

這大概也是許覃能夠將這個秘密藏到現在,藏這麼久的一個原因了。

許折夏和江宴之都沉默著。今天之後,江宴之對於他這個岳父,心底升起一股莫名敬重的情緒。

能隻手瞞住許折夏的身世甚至還可以讓顧家妥協,許覃遠遠是不止兩個人現在看到的這樣簡單,這一點,江宴之比許折夏更明白。

“所以,其實對於顧家找到我,你也是知道的嗎?”

許折夏似乎還有些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只聽許覃輕輕一笑,然後抿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茶水,對許折夏說:“是的,讓顧瑾殷找到你也是我的計劃。”

許覃倒是說的坦然,一下子將自己做過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交代了個清楚,這倒是苦了許折夏,腦子裡的事情一波還沒有消化完,現在又來了一波。

還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似乎是很糾結,各種各樣的詞彙在腦子裡不但地閃爍,好長一段時間,甚至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但這樣又似乎是一件好事。

“顧家找到我也是你將訊息放出去的,那溫婉呢?溫婉主動來告訴我真相,是不是也是你算計好的?你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麼,為什麼不去公司上班,你呆在這邊,那你的公司怎麼辦?”

少女一下子丟擲很多問題,她看著許覃,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將人給問暈倒,只是她大概是小看許覃了,在商場混跡這麼多年,續期要是沒有一點真本事怕是在這邊混不下去。

“仙仙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

許覃反問道,這一下,換做許折夏懵逼了,她顫抖著手,連帶著整個人都在微不可查地輕輕顫抖。

是啊,這些問題的答案,其實許折夏自己早就知道了,但為什麼還要問一遍呢?大概是因為她不死心,她希望自己可以聽到跟自己想的不一樣的答案。

但通常想象中的都是師傅美好,真的到自己頭上的時候,或許就沒有那麼如意了。

“你必須也一定要儘快地獨立起來,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許覃最後幾個字說出口的時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是解脫還是無奈多多少少帶了一些異樣的情緒。

說實話,許折夏來的時候沒有多想什麼,只是現在的情況好像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承受的了,少女捏緊江宴之的衣袖,在許覃的注視下兩個人一起往外走。

許覃只是看著許折夏嘆氣,他知道當這最後一層遮羞布掀開的時候,一切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只是現在他必須要這樣做,將所有的一切都給許折夏安排好,好讓她以後沒有後顧之憂的一直走。

這是他作為一個父親,一個不是很負責的父親,能夠給女兒做的最後一些事情的。

許覃的這一生,是悲哀的,沒有讓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目睹愛人的離世卻無能為力,缺席了女兒成長上的每一個階段,甚至最後還要將許折夏往商業的路上推一把。

他承認,也明白,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的父親,對於許折夏,他其實是有很多的虧欠。

以前許覃總是想著似乎可以慢一點,再等等,父女之間沒有永遠的仇恨,只要等他安排好一切,只要再多給她一點時間,總會找到一個合適的時間,將事情的一切都跟許浙西徹底的說清楚。

但是現在,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這個問題致命,許覃他沒有時間了,他再一次,再一次逼著許折夏長大,一如十幾年前林仲夏死的時候一樣,逼著許折夏接受他安排的一切。

此時,許覃望著牆壁上掛著的張一家三口的照片,上面的熱笑得多燦爛啊,那麼明媚的笑容,許覃這一輩子都沒法再一次見到的了。

許折夏和江宴之已經走到了門口,她站在別墅大門口,只要再邁出一步,就可以結束了,但是此刻的腿卻好像被注入了水泥,又一萬斤重。

她遲遲踏不出這個房間的門,大概是因為心底還憋著最後一股子氣的原因,所以這一次許折夏開口的話,竟然讓許覃一時間都忘記了該怎麼回答。

“所以你現在將許氏集團這麼大的一個公司交給個剛剛大學畢業的新人,是對他有足夠的自信,還是因為你覺得,只有這樣我才有可能將許氏集團一起拿過來?”

許折夏的美眸眼底嗪著淚,來這裡之前其實她就已經知道了,許覃沒有去公司已經一週多了,現在是一個叫韓寧的新人在代理他經營著公司,她是不相信許覃就會在這樣輕易將自己奮鬥多年的東西給讓出去的,所以擺在她面前的只有一種可能。

許覃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笑了笑,然後輕聲道“你該回江城了。”

這是在變相的趕人,許折夏哪裡會聽不懂呢,她拉著江宴之的手,深吸一口氣,然後踏出屋子。

偌大的別墅裡便只剩下了許覃一個人,他望著牆壁上笑容明媚的女人臉上掛著悽悽慘慘的笑:“我們的女兒還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