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趙含章不一樣,她會擔心隊伍中胡人多了發生兵變,北宮純卻不擔心,在他看來,會投降的人,不論是將還是兵都可用。

他和趙含章道:“我不怕胡人多,在西涼,我們時常和鮮卑打仗,但我們輸了,有將士會投降鮮卑;我們贏了,鮮卑的將士也會投降,總不能把投降的人都殺了,所以投降來的人我們都用。”

趙含章:“北宮將軍就不怕他們當中有細作嗎?”

北宮純不在意的道:“那要看怎麼用他們了,在我看來,去甄別他們是否忠心要花費的心思遠在怎麼用他們之上,代價也更高。”

趙含章忍不住在心中感嘆,她這個來自現代民族大一統的後人都比不上北宮純有心胸。

她若有所思起來,再次出來見到程達等一種羯胡時,她就拿定了主意,不放他們離開了。

趙含章問宋隊主,“一路上可還順利?”

他們隊伍中有不少受傷的百姓,加上要帶這麼多俘虜,宋隊主一路上也是繃緊了神經,但聽見趙含章問,他還是點頭道:“順利。”

趙含章便挑了挑嘴唇,讓他下去休息,然後將程達和魏右幾個羯胡隊主什長叫來說話。

“你們可問過其他羯胡士兵的心意?是願意留下,還是離開?”

程達試探性的問道:“趙將軍真願意放我們離開?”

趙含章點頭,“不過為了不使他們變成亂軍劫掠我中原百姓,也不讓他們再回到匈奴漢國從軍,我們要過一段時間再放人離開。”

這是正常的操作,但……

程達問道:“他們的吃用怎麼辦?”

趙含章道:“依照慣例,我記得管城有礦山的。”

她惋惜道:“可惜現在城中缺糧,不知道礦山還開礦嗎,我回頭問一問北宮將軍。”

那要是不開礦,他們這些俘虜會不會被清理掉?甚至直接被做成口糧?

程達幾人心臟蹦蹦跳,對這些上位者的人品不是很信任。

於是趙含章離開後,他們立即回頭找同袍們道:“我等已經決定跟著趙含章,你們要不要也留下?”

“隊主,我們不回家了?”

“家裡的人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我們出去,要麼是被重新編入軍中,還是和晉人打仗;要麼是在路上餓死,”程達壓低了聲音道:“我問過了,管城被我們圍了二十多天,城中沒多少糧食了,現在外面還都是匈奴人,他們要是突圍不了,是不會放我們離開的,到時候我們活著就是費糧食。”

“趙將軍不是說會放我們離開嗎?”

程達就拍了他一巴掌,“上面的人說話能信嗎?以前陛下收我們的時候還說將來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呢,他現在當了皇帝,我們不還是被匈奴人驅使的奴隸嗎?”

大家覺得程達說得對,於是略一思索後都同意直接投奔趙含章,好歹先保住性命再說。

反正給誰當奴隸不是當呢?

為誰衝鋒陷陣不是打仗呢?

現階段能活著最重要。

於是一群人找上趙含章,一臉被她折服的忠誠模樣,表示她對他們那麼好,他們願意留下追隨趙含章,為她馬革裹屍。

剛見識了趙含章是怎麼威脅程達和魏右的傅庭涵:……

趙含章一臉感動的收下他們,立即讓秋武去安排好他們,該給的甲衣給上,該給的武器給上,該做的背景調查也都做上。

尤其是家庭背景調查這一項,因為很細緻,所以趙含章讓傅庭涵去幫忙。

傅庭涵倒是沒意見,資訊收集一類的事一向是他做的,不過……“你現在不怕他們在你軍中反動了?”

趙含章自信滿滿的道:“北宮純說得對,我發現我膽子還是太小了,他們都是很重要的力量,為什麼只取用少部分,而不是將觸手能得到的力量都收攏呢?”

傅庭涵:“不擔心尾大不掉了?”

趙含章搖頭,“羯胡一直是匈奴的從屬,之前是我太謹慎了,我想,我真心待他們,他們也會真心回報我的。”

傅庭涵點頭,覺得她說的有道理,然後問道:“你打算怎麼表達真心?”

趙含章表達真心的方法就是一視同仁,給他們和晉軍一樣的待遇,一起訓練,一起擦刀具,之後也要一起上戰場。

當然,在此之前,她一什一什的找過去和他們談話,說了一下現在她趙家軍的待遇,這和朝廷給士兵的待遇是不一樣的。

不過現在也沒有統一的朝廷待遇就是了。

趙含章一走,一群羯胡就湊到了一起,“軍籍也能有地?”

“她說了會分地,應該是真的吧?”

“那不是給她耕作的嗎,怎麼聽她的意思,那些地是屬於我們家人的,而且還不用納稅。”

“假的吧,軍籍低賤,從未聽說過軍籍不用繳納稅賦的。”

“管他真假,反正我們也不走了,不餓死就行。”

“也是,現在我們在外頭,能不能活著和她到西平去都不一定呢。”

話是這樣說,但大家心底還是升起了一絲希望,對趙家軍有了丁點歸屬感。

北宮純看著這些俘虜短短一夜間身上的精氣神就不一樣了,不由和黃安道:“她雖是女子,但實在是領兵的良將啊,豫州在她的手裡,比在何刺史手裡強。”

想到了什麼,北宮純冷笑:“苟晞想要拿捏住她,只怕不容易。”

他已經知道趙含章要和苟晞合作大反攻,雖然她沒有說請動苟晞的代價,但想也知道,苟晞不會這麼輕易答應出兵,很顯然,趙含章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這一次反攻,北宮純也會參加。

趙含章都不用費力說服他,才一提他就答應了。

他同樣不想耗在豫州,他是奉命來支援豫州的,願望只有一個,儘早解決豫州之困,他要回西涼去。

趙含章感嘆連連,“北宮將軍真的是太好了,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和他提條件的人。”

傅庭涵:“他是赤子之心,沒與你提條件還不好嗎?”

“挺好的,就是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不過也幸虧他沒有提,他要是和我提戰後回西涼的條件,我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趙含章道:“答應了我會心疼,不答應,我自己都過不了心裡這一關。”

這麼小的要求都不答應,顯得她很吝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