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縣農人想要在這個冬日把紅薯變成銀子,哪能等十四年!

江知縣留在平城是為了搞政績的,不是為了搞驚嚇的,為了避免出亂子,首先就是要提高粉條的日產量。

黎蕎這會兒也受到了驚嚇。

他知道今年全縣農人種了不少紅薯,但不知道具體種了多少,現在江知縣把所有數字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頭皮不由麻了一下。

可怕!

若是這個冬天不能讓農人的期望成真,那農人心中絕對生怨。關係到口糧,說不定還會鬧出事來。

三柳村的人口算是多的,有兩千多人,去掉老人和小孩兒,能做粉條的人有一千多。

一千多人拼了老命,一日的確可以做兩萬斤粉條。

但顯然,一日兩萬斤粉條無法消耗掉全縣種的紅薯。

“老爺,我有一主意,要不讓三柳村旁邊朱家村的人也做粉條吧。”

他對江知縣道。

擴大生產需要人手,看來看去,這活兒就交給一直跑的很快的朱村長吧。

“可以。”

江知縣也是這麼一個意思。

必須得擴大生產,但這個新的人手該找誰,他目前還拿不定主意。

現在黎蕎給了提議,那就朱家村吧。

他對朱村長沒什麼意見。

但朱家村只是一個小村子。

就算是加上朱家村的人,那在明年紅薯收穫之前,也消耗不掉今年的紅薯山。

所以,還得繼續尋人。

其實,也不一定非得是整個村子的人一起上,也可以從各村招人手。

一起致富,那就該雨露均霑嘛。

他覺得可以在縣城劃出一塊地,蓋一個大大的紅薯作坊,紅薯作坊裡的工人,全縣一百七十個村子都有名額。

由他出面震懾這些工人,誰敢賣方子,那不是全家坐牢,那是全村每家都得有人坐牢。

在這種威懾之下,應該沒人敢隨意洩露方子。

既然是全縣的紅薯,那就得集全縣之力來消耗,這樣才能把大驚嚇變成期盼中的大喜事。

當然了,因為粉條的方子是黎蕎的,所以這個紅薯作坊,如同三柳村的紅薯作坊那般,黎蕎可以拿兩成盈利。

而且,縣城這邊的紅薯作坊也不會和三柳村的紅薯作坊爭搶市場。

雖然他是為了全縣農人考慮,但也不能寒了三柳村的心,畢竟黎蕎之所以折騰粉條,出發點是為三柳村的紅薯尋一條錢路。

他哪怕是知縣,也不能為了全縣農人的錢路而把三柳村的錢路給堵上。

按照他的打算,就算縣城建了紅薯作坊,商販購買粉條的話,也得先從三柳村這邊拿貨。

只有三柳村每日生產的粉條賣完了,那才能賣縣城紅薯作坊的粉條。

想要消耗那麼多粉條,只靠著小商販不行,他還得提前給府城的大商販放出訊息。

……

總之,想要安穩的度過今年的冬日,想要滿足全縣農人的期許,那涉及的方面有很多。

他會盡力安排。

江知縣的計劃很詳盡完備,還考慮到了三柳村鄉親的利益,黎蕎挑不出毛病來。

不過,他如果還拿兩成盈利,那就太可怕了。

粗粗算一下,一萬萬斤澱粉,也就是一億斤,一億斤澱粉做一億斤粉條。

一斤粉條他拿的其實不到五文錢,若是按照五文來算,那就是五億個銅板。

換算成銀子,那就是五十萬兩銀子。

五十萬兩!

這個數字太惹人注目了。

太燙手。

他靠著粉條日入十兩的時候,眾人理解,但當他年入幾十萬兩的時候,絕對會有人眼紅的滴血。

再者,雖然江知縣是一位好官,目前也沒聽說平城這邊有匪寇,但江知縣上邊有府、省兩級官員。

他現在無權無勢,平民小百姓一個,若真拿了這幾十萬兩銀子,那等於是三歲稚童抱著金磚在大街上瞎逛,誰知道這兩級官員會不會眼饞這份鉅額財富。

於是,等江知縣的話說完,他先是讚美一番,然後才道:“既然縣城的紅薯作坊是全縣人辛勤的努力,那學生怎好佔兩成盈利,學生靠著三柳村紅薯作坊就能衣食富足,所以縣城紅薯作坊的盈利就不必分給學生了。”

靠著三柳村的紅薯作坊,他小日子過的很滋潤了。

“不可。”

誰知江知縣立馬搖頭:“縣城的紅薯作坊用了你的法子,且三柳村的紅薯作坊都與你分成,那縣城的也必須如此。你若是隻拿三柳村紅薯作坊的分成,那這就是三柳村的人吃虧了。”

他心裡對黎蕎的滿意,此時攀升到了最高點。

哪怕是鉅富之子,在聽到五十萬兩這個數字時,也絕不會無動於衷。

五十萬兩吶!

可眼前這位年輕人,臉上無傲色,無得色,更無貪婪之色,沉著冷靜、輕描淡寫、毫不猶豫的就將這五十萬兩銀子拒之門外。

這份淡泊的心境,這份沉穩,都是做官必備的,年輕人必定前途無量啊。

“這……”黎蕎遲疑,大腦飛速轉動,片刻之後,他又道:“老爺,不如這般吧,從今往後,學生只拿紅薯作坊半成的盈利。”

“且今年的盈利,交了商稅之後,學生一文不取,全拿來修三柳村到縣城、縣城到府城的官道。”

“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他如果拿半成的盈利,那麼一斤粉條他能得一文多錢,按照一文錢算,一億斤粉條就是一億個銅板,也就是十萬兩銀子。

大盛的商稅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簡單來說,就是交一年盈利的三成。

交三成的商稅,就是三萬兩。

十萬兩交上去三萬兩,他可得七萬兩。

七萬兩銀子,應該能把兩條官道給修了吧。若是修不了,那就明年繼續修。

三柳村到縣城的路,他經常走。

平城到府城的路,他將來肯定也要走。

索性現在修了吧。

他讓了利,又修了路,那今後他每年靠著粉條拿七萬兩銀子的分成,就算平城有人眼紅,也會有很多人幫他說話。

至於府、省的官員,只要不是強橫霸道得一上來就非得搞他一個家破人亡,那他願意破財。

他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明白一些潛規則,需要花銀子解決的事,他從不吝嗇。

有江知縣在,應該能和這些大官溝通,能保一保他。

至於將來江知縣調任,到時候再說。他有異能,也會走科舉,總能走出路來的。

不過,一年七萬兩,對於府、省級別的官員來說,這不算多,畢竟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若是不清,那一年怕是就能得十萬雪花銀。

所以,這兩個級別的官員,不至於為了七萬兩搞出太大的陣仗吧?

“修路?”江知縣沒想到黎蕎會說出此話,明顯愣了一下。

“是,修路。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想把粉條運送出去,想吸引更多的商販,那一條寬闊平坦的大道不可少。”

“況且,路修的好了,那方便的也是三柳村和咱們縣城的人。”

黎蕎解釋。

“這……”

江知縣心動,他當然知道修路的重要。

年輕人覺悟這麼高,他高興。

有大氣魄,他佩服。

有這麼高的覺悟和這麼大的氣魄,雖然是無背景無勢力的農家子,但誰讓當今聖上是明君很喜歡破格提拔人才呢。

只要這年輕人不作妖,那將來必定起飛。

不過,此時黎蕎的提議,他還真不能答應。

年底吏部考核他的政績,肯定繞不過黎蕎,他政績這般突出,吏部必定呈到御前,若是讓聖上誤以為是他威逼黎蕎拿銀子修路,那就不好了。

千萬不能因為兩條路毀了他在聖上心中的印象。

而且,黎蕎其實是怕這銀子招災吧?不然為何非得把這銀子花出去呢。

“小黎啊。”江知縣說著從椅子上起身,他踱到黎蕎跟前:“你這份心意,我明白。但所花費的銀子太多了,甭管是我還是全縣的百姓,都不能讓你作出這般犧牲。”

他說著拍了拍黎蕎的肩膀:“是你的,你就安心拿著,這是你應得的。你帶動全縣致富,這份功德足以把你帶入聖上跟前,所以莫怕。”

“聖上?”

黎蕎驚訝。

“可不是。”江知縣朝著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滿臉都是欽佩:“聖上認為只有民富才能國安,且每年都會親自核定官員的政績,你的粉條這般突出,聖上絕對會知道你的。”

這話一出,黎蕎心裡登時鬆了口氣。

所以不必擔憂府、省這兩級的官員了?

這也太好了吧,說大盛是世外桃源,還真是世外桃源。

不過,修路這話已經出來了,再者他此時對大盛的愛多了一分,於是他想修路的心更迫切和堅定了。

“老爺,這是學生自願的,也是學生迫切想做的,今日學生夫夫來縣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