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風口上,他壓力大啊。

孟月和徐瑛見狀,對視一眼,只能苦笑。

此次的策論文章,黎蕎只告訴給了陶竹,連黃老先生都沒有告訴。

若是明知府沒有把黎蕎點為案首,那黎蕎此次到底寫了什麼,就只有黎蕎陶竹和知府大人知道了。

不遠處,有考生忍不住小聲嘀咕。

“該不會是亂寫一氣,所以此時不好意思告訴眾人吧?”

黎蕎明顯要飛,那些看他不順眼對他不服氣的考生再不敢跟考前那般大聲嗶嗶,不敢肆意的陰陽怪氣。

他們只能小聲猜測。

“八成是這樣,不然的話,怎會不敢告訴眾人呢?”

“嘿,既然這樣,那知府大人是不是有可能不把他點為案首?”有人心存希望,想拿下案首之位。

“只要不是寫的太差,知府大人肯定把他點為案首,畢竟聖上在抬他呢。不過,若真的寫一般,那知府大人肯定不會把他的文章貼出來了。”

“嘖,這怎麼行,所有考生都等著看他的大作呢!”

“那待會兒見機行事,若他真是案首而且知府大人也沒把他的文章貼出來,那就一起製造輿論。”

有人定下了計劃。

大不了把平城那一套謠言再來一遍唄。

就算是逼,也要把黎蕎此次的策論文章逼出來。

……

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九點鐘時,府衙的幾個衙役終於來了。

與縣試不同,因為參加府試的考生比較多,所以只公佈一張黃榜。

上了黃榜的,那就是過了此次的府試。

沒有上榜的,那便是沒過。

離衙役們近的書生,使勁往衙役手中的托盤上瞧,想知道上面到底放了幾張紙。

可惜的是,黃榜太大,把整個托盤都遮住了,根本瞧不見黃榜下面的情形。

真是急死人了!

黎蕎沒往前面擠,反正他肯定能過此次的府試。

孟月和徐瑛以及徐家人都往前擠去,他們倆可不確定自己一定能過,因此這會兒都很緊張。

幾個衙役分工合作,敲鑼,放鞭炮,熱熱鬧鬧的把氣氛搞起來之後,一個衙役開始往考棚外的牆壁上刷漿糊,準備張貼黃榜。

黃榜上的字比較大,再加上此次的名字多,所以黃榜有一米多長,得兩個衙役一起往牆上貼。

但隨著黃榜從托盤上離開,黃榜下面壓著的紙張暴露在擠在前面的考生眼中。

黃榜下壓著東西!

“快看,肯定是黎蕎的試卷!”

“看來黎蕎就是此次的案首!”

“知府大人真是貼心啊!”

“不知道此次黎蕎的文章能不能服眾!”

……

一時間,竟是有過半的人去看托盤,而不是去瞧衙役手裡的黃榜。

黃榜上,名字順序自左往右,左上角的是第一名是此次的案首。

反正大家夥兒都已經知道黎蕎是案首,所以張貼黃榜的衙役沒賣關子,很乾脆的把黃榜貼到了漿糊上,再用手抹一抹,讓黃榜貼的更牢靠些。

貼完之後,幾個衙役沒去關注眾多考生,而是在黃榜旁邊繼續刷漿糊,此次要貼的,是黎蕎的策論文章。

在幾個衙役忙活時,旁邊的黃榜下,眾多考生先是看了左上角的位置。

看那裡寫著平城黎蕎,一百七十八號,便轉了視線去尋找他們自己的名字。

很快,兩極分化。

上榜的,欣喜若狂。

落榜的,痛苦哀嚎。

但甭管是高興還是哀嚎,這些人心裡都惦記著黎蕎的文章,於是很快就朝著黎蕎的文章擠去。

黎蕎的字,一如既往的平平無奇,若真要說優點,那就是橫平豎直,一筆一劃寫的清清楚楚。

至於黎蕎的文章。

“咦……”

“這……”

“呵!”

無恥!

這些考生反應不一。

對黎蕎抱有好感的,在看到第一段時,雖然意外,但耐著性子看下去。

知府大人把黎蕎點為案首還敢把文章貼出來,這說明此篇文章必然有過人之處,八成又是一篇範文,他們得好好研讀。

而那些對黎蕎抱有敵意惡意的,此時面上在冷笑,心裡在大罵無恥。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看看這都是寫的啥,開篇便說以他個人淺見,想要讓農人致富,那麼必須得有一位清正廉潔,愛民如子,才能兼備的父母官。

聽聽,聽聽!

這是朝廷選拔人才的正經、嚴肅場所,如今卻成了黎蕎個人溜鬚拍馬向上爬的途徑,無恥啊無恥!

再往下看,是黎蕎以他個人為例,詳寫了他這一年多的心路歷程。

初知道他個人可以年入幾萬兩銀子時,他不是狂喜,而是惶恐,腦子裡七七八八想了一大堆,只想著把這燙手的銀兩花出去。

可誰知道江知縣讓他安心拿著,每一筆銀子都和他結算的清清楚楚,沒有少他一文錢。

對於在紅薯作坊幹活的工人,江知縣亦是如此,雖然對紅薯作坊要求嚴格,但結算工錢時也與工人算的清清楚楚,沒有少工人一文錢。

在這種情況下,每一個工人都是鉚足勁,不怕苦不怕累,每日腦子裡想的便是多做些,多做些。

正是有江知縣的賬目清楚,所以工人們才會這般積極與安心,才會有一個冬日掙出幾十兩銀子的好日子。

除此之外,縱觀平城的紅薯大瘋狂,若江知縣是尸位素餐之輩,那也不會有農人此時的好日子。

江知縣提前統計全縣所種紅薯的畝數,知曉全縣竟是種了三十萬畝紅薯,就提前建紅薯作坊,提前選定工人,等紅薯成熟,工人進入作坊,開始緊張有序的生產粉條。

若沒有江知縣的統籌全域性,那麼黎蕎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事兒。

平城一共有四十萬畝的耕地,農人將其中三十萬畝都種了紅薯,而紅薯不能久放,若是沒有江知縣,要麼絕大多數農人的紅薯放爛,要麼黎蕎自己不忍而將粉條的做法公佈出去。

總之,若是沒有江知縣,那就沒有今日的共贏局面,就沒有黎蕎自身的富裕和農人的富裕。

是以,坐在考場上,黎蕎望著此次的題目,雖然思緒萬千,但最終還是選擇寫父母官這方面。

試想,如果在他做出粉條之後,江知縣將方子佔為己有,那麼將會發生什麼?

以上,便是黎蕎此次文章的全部內容。先是給出他自己的結論,中間拿他自己的經歷舉例,最後反問了一句。

那些對黎蕎抱有善意的考生,盯著最後那一問,沉默了。

對黎蕎抱有惡意剛才還在心裡大罵黎蕎無恥的考生,盯著最後那一問,將心裡的鄙視、羨慕、妒忌等情緒暫且按了回去。

也沉默了。

是啊,若江知縣是個貪官,直接搶了黎蕎的方子,那不但不會有今日的紅薯大瘋狂農人邁小康,還會打擊普通小百姓發明創造的積極性。

若真是那樣,哪個農人敢有新奇的點子?

所以,黎蕎這篇文章雖然寫的平平無奇,但卻是點出了誰都否認不了的事實。

平城農人能有今日,多虧有了江知縣。

農人想要致富,那必然得有一位不貪還能主持大局的父母官。

而他們的文章,都是聯絡四書五經,大談特談民富的重要性和意義。即便個別人絞盡腦汁給出了一些掙錢的小主意,那也沒有跳出這個範圍。

唯有黎蕎,他從父母官這個角度入手,語言樸實無華,句句拍馬,但又句句實話。

所以,明知府將黎蕎點為案首,誰都挑不出錯。

角度新穎嘛。

而且還是被論證過的大實話。

換他們是批卷人,看見這樣的文章,怕是把嘴巴都要笑歪了,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將黎蕎點為案首。

……

所有考生心情複雜的看向了黎蕎。

連對他懷有善意的考生,此時心裡也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他不但有聖上的御筆匾額和小作文雙重護體,他自己還年入大幾萬兩銀子!

在這種人生贏家跟前,真的很難心平氣和啊!

而那些看黎蕎不爽的考生,此時也是暗暗磨牙,說他阿諛奉承不要臉吧,但句句是實話。

而且,他竟然真的年入大幾萬兩銀子!

真的很想罵人了,人生贏傢什麼的,太討厭了。

孟月和徐瑛兩人從人群中擠出來,來到黎蕎跟前之後,孟月拍了下黎蕎的肩膀:“黎兄,佩服,五體投地的佩服。”

徐瑛也道:“心服口服。旁人都是空談,唯有你是拿事實去總結重點,不服不行。”

黎蕎汗顏:“……其實,我這是在投機取巧。”

雖然寫的是他的心裡話,但有溜鬚拍馬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