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之瞳孔一縮,臉色煞白,身體條件反射地往夏清霖衝去。

在狗狂叫,咬向夏清霖的一瞬間,夏幼之緊閉雙眼,一把將夏清霖摟住,死死護在身下。

就在夏幼之準備好了被撕咬時候,一聲呵斥猶從天降。

“大黃!”

接著,夏幼之便聽到撞擊,隨即是男人粗重的悶哼聲。

夏幼之緩緩睜開雙眼,看到了一個偉岸的身影,身材高大挺拔,肌肉賁張。

此刻,他正死死地抱著大黃,手卻輕輕安撫。

發狂的狗在他手裡竟慢慢變得柔順。

“你沒事吧?”夏幼之對著背影輕聲問道,手裡還緊緊抱著嚇壞了的夏清霖。

高大的身影緩緩轉了過來,當夏幼之看清那張粗獷不羈的臉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顧霆深?!

他怎麼在這?難道他也重生了?

但隨即夏幼之否認了這種想法。

顧霆深的眼裡充滿了對他們突然到訪的疑惑。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告訴她,他不認識她!

而且她清楚記得他們第一次相遇,應該是在三年後,在宋家。

那時候的顧霆深容貌顯得更成熟,面無表情,所以她印象深刻。

難道是因為她的重生,讓原本的軌跡發生了變化?

“顧叔。”夏清霖看到熟人,便一下子放鬆,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顧霆深看了一眼夏清霖,右臂的衣服剛剛被大黃撕下一大片,手上的牙齒印很深,顯得有些血淋淋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黃會突然這樣。”

夏清霖難過地低下頭,要是剛剛聽姐姐的話離開,姐姐就不會被嚇到,顧叔也更加不會被大黃咬。

夏幼之輕聲安撫。

“估計是看到陌生人,所以發了狂。”顧霆深淡淡地說。

自家的狗,平時兇得很,估計是剛剛警告了這個陌生的小姑娘,但她一直站在竹林沒走,便發起狂。

聞言,夏清霖更加愧疚了。

“你沒事吧?”夏幼之回過神,有些愧疚,“你這個得去打狂犬疫苗,不然有危險。”

想了想,夏幼之又加了一句,“你看多少錢,到時候我給你。”

顧霆深看了夏幼之一眼,沒有說話,走進院子,重新把大黃拴好,夏幼之一臉尷尬的待在原地。

平日裡,顧霆深都是在市裡的工地上幹活,但前兩天顧老爹讓人拖了話,讓他回來一趟,結果回來便看到大黃髮了狂似的,撲向這個小姑娘。

夏家小娃自己倒是熟悉,但旁邊這個……

想到他剛才回村的時候,看到了眼前這個小姑娘威脅張春花的場景,顧霆深就一頓好笑。

這個小姑娘看著文文靜靜,沒想到還挺猛的。

為了避免尷尬,他還特意去了同村兄弟家待了會兒,順便吃了頓午飯。

他們鄉下人,不像城裡講究,拿著碗,誰家有口粥就在誰家吃。

“你們想砍竹子?”顧霆深拴好狗,便走出院子。

“是的,顧叔。”夏清霖指了指一旁的夏幼之,“顧叔,這是我家姐姐。”

夏幼之抽了抽嘴角,她弟弟管他叫叔,而她跟他卻是上輩子夫妻……

這要是換成這輩子,這關係有夠亂的,不過這顧霆深本來也比自己大10歲,清霖叫他叔也正常。

夏幼之打了個寒蟬,趕緊阻止自己瞎想,這輩子,她就沒打算跟顧霆深再有什麼交集,只想好好的保護自己的家人,帶他們過上好日子。

顧霆深點點頭,夏家錯抱女嬰的事兒,他在工地上也聽說了。

“走吧。”顧霆深拿起立在門口的鐮刀,徑直走到一旁的竹林。

夏幼之看到顧霆深沒有管自己傷口,便愧疚地跟上去,深吸一口氣,“顧……顧叔,你還是趕緊去縣裡打個疫苗吧。”

夏幼之尷尬地看向顧霆深,這都什麼稱呼呀?!

顧霆深看了一眼夏幼之,這麼瘦,臉色還蒼白。

這小的小,弱的弱,顧霆深懷疑這姐弟倆是否真的能砍得動竹子?

“不礙事。”顧霆深轉過臉,乾淨利落地“唰唰唰”連砍好幾根。

“被狗咬了,如果不打疫苗,是很危險的。”夏幼之面色有些難看,這人怎麼這麼倔呢?

“嗯。”顧霆深毫不在意地點點頭,手上的動作完全沒有停下的跡象。

這人怎麼好賴不分呢?

夏幼之生氣地掏出口袋裡的手帕,折了幾道,上前抓住顧霆深的胳膊。

顧霆深疑惑地側頭看向夏幼之,夏幼之沒有理會他的疑惑,繼續手上的動作,在顧霆深的胳膊上纏了幾道,最後繫了個蝴蝶結。

顧霆深看了一眼手臂上搞笑的蝴蝶結,又看了一眼正得意洋洋看向他的小姑娘,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你可別笑,趕緊去打疫苗。”夏幼之翻了翻白眼。

“我會去的。”顧霆深允諾,轉身繼續砍竹子,心裡卻覺得小姑娘翻白眼的動作有些可愛。

夏幼之嚥下要繼續勸說的話,上輩子顧霆深也是這性子,倔,真的有點愁人。

而且那時候,她還嫌他粗俗,長得五大三粗,又沒有文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更是蓄了長長的鬍子。

想到上輩子的場景,夏幼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顧霆深沒有理會一旁的少女,繼續麻利地砍著竹子。

夏清霖蹲在一旁,好奇地看著,嘴巴還不停發問,小孩子就是忘性大。

顧霆深異常地耐心解答,夏幼之有些驚訝,沒想到顧霆深還有這一面。

淡淡地看了一眼顧霆深完好的左腿,夏幼之有些疑惑。

上輩子,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被逼到宋家談婚論嫁,他的腿是有些微瘸的,走路有點跛,宋敏靜不願意,臨時便換成了她。

她就說宋父宋母怎麼突然這麼好心,認回她,還把她戶口遷了回去。

但現在看顧霆深走路,健步如飛,完全沒有瘸腿的跡象。

所以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瘸的呢?

*

下山的時候,夏幼之抱著一大捆竹子,腦海卻想著顧霆深的事。

宋顧兩家的婚事,是顧霆深爺爺那一輩定下的。

當時宋老爺子去當兵,戰爭剛好打到牛角村附近,宋老爺子被炸傷,幸得在附近挖樹根的顧老爺子把他扛回了家,這救命之恩,無以回報。

兩人便做下約定,將來要做兒女親家,兒子輩都是男丁,就延及孫子輩。

可惜了,人是會變的。

戰後,宋老爺子在市裡紮了根,進了官場。

顧老爺子念及兩姓之好,臨死都讓兒子允諾讓孫子去宋家提親,這才有了後面上門提親之事。

夏幼之嗤笑一聲,顧老爺子估計臨死都不知道宋家到底是什麼才狼虎豹之家吧。

上輩子在發現了錯抱後,她還去找過宋老爺子,祈求宋老子能夠讓自己留下。

但宋老爺子只讓傭人送了一句話出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似乎平日裡的一切疼愛都是假的。

呵。

“姐姐,我們是要給母雞編籠子嗎?”夏清霖滿臉期待地看向夏幼之。

“清霖,我們不編籠子,我們要給母雞建一個更大的家。”夏幼之回過神,“我們要搭建一個屬於它們的家。”

她規劃好了,在院子東面搭一個小型的雞舍,就在大門旁邊。

這樣避免西曬,又遠離西面的廚房,廚房旁邊的井水就不會受汙染,晚上吃飯的時候,也不用再聞著雞糞的味道了。

夏幼之把扛回來的竹子立在院子裡,又帶著夏清霖到田裡抱些稻草回家。

路上,遇上了在田裡勞作回來的村裡人。

夏幼之兩輩子都不怎麼出門,也不認得人,只能在夏清霖叫人的時候,自己默默地微笑點頭。

村裡人嘖嘖稱奇,這夏家新回來的女娃子,也沒有傳說中的這麼不堪,雖然感覺不太愛說話,但也還是挺有禮貌的。

到了自家的田裡,夏清霖有些沮喪,前兩天的雨把堆起來的稻草都淋溼了。

“姐姐,底下的稻草都還溼著呢。”夏清霖指著自家田裡的稻草,有些難過。

“不礙事,我們看看誰家有幹稻草,我們去問他們拿一點。”

夏幼之四處張望,看到離自家稻田不遠處,有個在曬稻草的身影。

“清霖,你在這裡等著姐姐。”說完,便往那身影走出。

夏幼之走近看到,一個披著厚厚塑膠膜的,戴著斗笠帽的老人正專心地拿著釘耙把稻草翻勻。

“您好,爺爺。”夏幼之打招呼的聲音,打斷了老人的動作。

老人轉過身,沒有吱聲,一臉嚴肅。

“爺爺,我是夏家女兒,我想拿點您的稻草回家,可以嗎?”夏幼之禮貌地報了自己門戶。

夏家那新女娃子?都回來都三個月了,第一次見她,長得白淨好看。

就是行為不太好。

老人看了夏幼之一會兒,便點點頭,到底沒有為難她。

農村人的稻草不值錢,平時也用不上,都是燒了直接化成地裡的肥料。

夏幼之微笑著道謝,抱起幹稻草,領著夏清霖往回走。

回到家後,夏幼之便開始清掃院子,插上籬笆圍欄。

今天這個雞舍是做不完了,但至少把籬笆插上,這樣雞就不會到處跑了。

夏清霖蹲在旁邊,好奇地看著,腦袋還冒出一堆的問題。

夏幼之忙碌到了傍晚,雞舍的籬笆圍牆終於做好,夏清霖開心地把雞都趕進去。

夏日夕陽的餘暉下,夏幼之露出了笑容。

有家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