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之冷冷地看向顧霆深。

她撿起地上的不鏽鋼杯,不再理會顧霆深。

本來想借機表白的顧霆深一愣,隨即也沉默起來。

直到收拾完東西,夏幼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之之?”

顧霆深有點受不了夏幼之那疏離的冷漠。

夏幼之沒有回應,提著東西就往病房外走。

顧霆深伸手用力抓住了夏幼之的胳膊,他皺眉道,“你就因為剛剛的事兒生氣?”

聞言,夏幼之冷笑一聲。

“難道我不該生氣?你為了回絕人家姑娘的心思,這樣扯上我,難不成我還要高興?

人家喜歡你,那是人家的自由,你不喜歡就大大方方回絕,何必用這種拙劣的戲碼去讓人難堪?

更何況,人家好歹也照顧你兩天吧,怎麼樣也該感謝下人家吧?”

夏幼之越說越激動。

她知道顧霆深骨子裡有些大男子主義,甚至可以說,骨子裡透著冷漠粗鄙。

但她沒想到他能這麼做,絲毫不在乎別人的感受。

顧霆深眉頭緊皺,“那你想我怎麼做?”

“道歉,你必須為你的行為道歉。”

夏幼之認真地看向顧霆深。

顧霆深薄唇緊抿,沒有說話,但依舊緊緊地抓住夏幼之的手沒有鬆開。

夏幼之看到顧霆深那毫不悔改的眼神,嗤笑一聲,她用力地掰開他的手。

就在夏幼之轉身的瞬間,顧霆深開了口。

“我去跟她道歉。”

夏幼之扭過頭,淡淡地看了顧霆深一眼,徑直往外走。

顧霆深只得拿過一旁的柺杖,一瘸一拐地跟著。

九十年代初的鎮衛生院還沒有輪椅,顧霆深只能費力地蹬著沒有受傷的腿。

夏幼之來到了繳費的小視窗,剛巧碰到了剛剛掩面跑出去的小護士。

她的眼睛紅紅的,看到夏幼之後,她冷哼一聲。

這人讓自己做了這麼久傻子,明明是自己丈夫,竟然不解釋,就看自己笑話。

夏幼之拿著繳費單的手一緊,心裡嘆了一口氣。

“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但我跟他的關係真的是叔侄,這兩天謝謝你幫我照顧我叔叔。”

夏幼之眼睛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顧霆深。

她心裡也很愧疚,私心裡,她知道小護士喜歡顧霆深,而她沒有說破,也確實希望小護士能幫忙照顧一下顧霆深。

但對於這樣的結果,她真的沒想到。

“哼,不用你道歉,假好心。”

護士瞪了夏幼之一眼,轉身往一旁的護士臺走去。

小護士的話很大聲,一字不落的落到顧霆深的耳朵裡,他眼神越發陰沉。

在心裡,他沒覺得自己做錯,但他不想夏幼之不開心。

所以,他還是願意道歉的。

夏幼之有些無奈,交了費用後,便拉著顧霆深往護士臺走去。

不管小護士是否願意原諒他們,顧霆深都欠人家一句對不起。

畢竟,做錯事就要道歉。

小護士看到夏幼之拉著顧霆深往護士臺走來,便故意對一旁年紀稍大的護士諷刺道,“這真是奇葩,這年頭有些人專門來噁心人,還來耍著人來玩,真噁心。”

護士年紀小,在家裡也受寵。

現在心裡有了氣,也憋不住。

夏幼聞言,眼皮動了一下,隨即,繼續淡定地拉著顧霆深走到小護士跟前。

顧霆深拉著臉,眼神深不見底地看了小護士一眼。

小護士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但一想到自己受到的侮辱,心裡的那點害怕又消散了。

“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你這小媳婦兒不就是噁心人嗎?”

小護士仰起頭,不服氣地喊道。

衛生所門口零星幾個病人和家屬,紛紛看向這邊。

年長的護士一看情況不對,趕緊扯住小護士,“好了,小李,這是醫院,別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

小護士不領情,直接拂開年長護士的手,眼神輕蔑地看向夏幼之,“她就是噁心人,就為了讓別人幫她照顧人,還編出這理由來,還說什麼叔侄,太欺負人了,這嘴臉怎麼這麼噁心,她這種人就活該……啊!”

伴隨著“砰”的一聲,小護士驚叫出來。

夏幼之都來不及阻止,自己面前那由兩張桌子拼在一起的簡陋護士臺……已經倒下了。

東西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

顧霆深冷冷地站在那裡,眼神陰沉地看向小護士。

小護士直接嚇傻了。

“說夠了嗎?”顧霆深冷冷道,看小護士的眼神就像看死物。

即使他拄著柺杖,夏幼之依舊能感受到他賁張的肌肉,像是……

隨時要打架。

小護士嚇得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

年紀大點的護士站在一旁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你幹什麼?顧霆深。”

夏幼之再也忍不住火氣,將手上拎著的東西,狠狠摔在地上。

“你是來道歉,還是還打架的?”

顧霆深沒有看向夏幼之,而是繼續死死地盯著那個小護士。

“誰也不能說你半點的不是,包括我自己。”

顧霆深的話讓夏幼之一愣。

隨即,她譏笑一聲。

“人家為什麼說我,還不是因為你?”夏幼之反駁道,“要不是你胡說八道,人家能誤會嗎?

我剛剛已經跟你說了,你不喜歡人家,可以跟人家說清楚,沒有必要玩這種拙劣的戲碼。

顧霆深,你應該要學會尊重人,更應該要學會尊重女性。”

夏幼之鏗鏘有力的話,讓顧霆深愣了一下。

一旁的年長護士看到有人出來反抗,便鬆了一口氣。

她壯了壯膽,出來打圓場,“呵呵,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年輕人,難免火氣大一點。”

“顧霆深,你應該要為你的行為道歉。”

對於年長護士和稀泥的話,夏幼之沒有理會,她眼神犀利,語言堅定。

“要是我不道歉呢?”

“呵,那是你的自由,但我也可以選擇遠離你這樣的人。”夏幼之堅定地說道。

一旁瑟瑟發抖的小護士,詫異地抬頭看了夏幼之一眼。

她心裡有些感動,她完全沒想到夏幼之會這麼維護自己。

夏幼之的話,有些刺傷顧霆深。

什麼叫做他這樣的人?

從小也沒有人教過他要怎麼做,要是夏幼之覺得他不尊重人,那他學著尊重便是。

顧霆深深吸一口氣,眼神掙扎,而後緩緩開口,“對不起,我為我剛剛的行為道歉,在病房裡也不該胡說八道,我跟之之……確實是叔侄關係。”

聞言,小護士趕緊搖搖頭。

顧霆深剛剛那兇狠的行為嚇著她了,現在她只想離他遠點。

而且她心裡也明白,這一切的事情,也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畢竟,顧霆深這兩天的臉色都很明擺的告訴自己,他對她不感興趣,是自己硬湊上去了。

夏幼之聽到顧霆深的道歉,心裡略微有些安慰。

這人,終於聽一回勸了。

“怎麼了?怎麼了?”

醫生從辦公室跑出來,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傻眼了。

這……醫鬧?

夏幼之聽到醫生的聲音,便回過神來,她從顧霆深高大的身軀後探出頭,乖巧地笑了笑,“醫生,發生了點誤會。”

醫生黑著一張臉,看著一旁嚇得哆嗦的護士。

這真的是誤會嗎?

當夏幼之跟顧霆深處理完事情時,已經是傍晚了。

夏幼之看著紅彤彤的日落,心裡哀嘆一聲。

估計回到家又要被她媽唸叨了。

“我去找車,你在這兒等我吧。”

夏幼之看向費力拄著柺杖的顧霆深。

她感覺他的腿這麼一通折騰,又要開始滲血了。

想到上輩子顧霆深瘸了的左腿,她就一陣後怕,但她也不好意思再回大嶺鎮的衛生所了,畢竟剛剛的事真的挺對不住人家的。

看來,只能回到馬山鎮再去鎮衛生所檢查一下了。

顧霆深剛想說什麼,便被夏幼之打斷,“你不想你腿瘸吧?”

聞言,顧霆深這才沒有說話。

看著夏幼之遠去的背影,本來他心裡有些氣的,此刻也都忘光了,只剩下滿滿的心疼。

小姑娘受累了。

剛剛也確實是他衝動了。

想到最近要談的那個工地,粗獷的臉上閃過一絲堅定。

本來他還要研究一下的,但現在他決定賭一把。

夏幼之找了許久,才找到一輛牛車。

本來她是在馬山鎮定了車過來的,但後來發生了那事,車就先回了馬山鎮了。

畢竟,那是車隊裡的人私自出來拉活的,不敢出來太久。

現在沒辦法只能上這牛車了,講究不了這麼多。

“今晚你就住我家吧。”

“住你家?”顧霆深詫異了一下,繼而搖搖頭,“你把我放到鎮上就行。”

住她家跟住自己家有什麼區別,他不能回去讓老頭子擔心。

想起他還沒知道自己在鎮上租房子這事,夏幼之便趕緊解釋,“你放心吧,不是回牛角村,就是在馬山鎮,我在那租了個房子,條件算不得好,你先住幾天。”

當牛車停在夏幼之說的“條件算不得好”的房子跟前時,顧霆深不說話了。

“之之,你回來了?哎,深子,咋樣了?”

夏母剛好開啟院門,看到夏幼之跳下牛車,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這孩子越發不靠譜,昨晚還跟自己保證說不會這麼晚回家,現眼看都要天黑了。

夏母轉頭朝院子喊了一聲夏清波,便走向顧霆深。

“三嫂。”顧霆深朝夏母點點頭,“這幾天可能得麻煩你們了。”

“不說這個話,哪裡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幫了我們家這麼多忙,我們都還沒好好謝謝你呢。”夏母笑笑。

夏清波走了出來,看到牛車上顧霆深,“顧叔。”

“趕緊來揹你顧叔進去。”夏母說道。

她跟夏幼之都是女流,不方便。

聞言,夏清波趕緊上前,夏幼之本想扶住顧霆深的,聽了夏母的話,退到了一旁。

夏清波走進,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夏幼之,心裡有些無措。

幼之,還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