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之快到家的時候,剛好碰到扛著大包小包的夏父。

“爸,你這是?”

夏幼之趕緊停好腳踏車,上前接過夏父手中的提包。

這看著像搬家。

夏國民憨厚地笑了笑,把肩膀上的東西放了下來。

“這都是家裡的東西,紅薯,木薯,土豆也有,都是你大伯去挖的,另一個袋子是你二嬸孃去菜園摘的,石頭瓜和青菜。”

都是自家兄弟的心意,再重他都得帶著。

夏幼之有些哭笑不得,“這麼重,你就走路來的?”

夏父點點頭,“走走停停,還行。”

夏幼之心疼極了,“你下次別這樣了,要是大伯他們給你東西,你就讓顧爺爺拉你過來,這沒幾個錢。”

夏國民嘿嘿一笑,沒有說什麼。

夏幼之有些無奈,但也知道她爸苦了一輩子,現在家裡條件好了一點,他也還是捨不得花那個錢。

“爸,我們趕緊回去,估計我媽都等著急了,你把那袋紅薯放在車後座。”夏幼之道。

她把手中的袋子掛在車頭前面。

夏國民點點頭,扛起紅薯放到了車後座,轉身又笑著對夏幼之道,“讓爸來吧。”

說著,便接過夏幼之手中的腳踏車,往家去。

夏幼之扶著後座的大袋子,走在夏國民旁邊,“爸,我弟呢?怎麼沒見人呢?”

“他先跑進家了。”

果然等夏幼之父女倆到家門口時,便聽到夏清霖歡快的聲音。

剛踏進院子,便看到夏母在院子裡餵雞。

“你倆咋碰上了?”

看到丈夫和女兒一塊回來了,夏母有些詫異。

“我剛好辦完事,在前面那路口看到我爸肩扛手提的。媽,你都不知道這多重,我爸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你可得好好說說他。”

夏幼之心疼地抱怨。

“不理他,他習慣了。”夏母笑道。

聽著閨女的話語,夏母十分暖心。

這孩子知道心疼她爸。

“那也不行,多大年紀了,扛這麼遠的路,怎麼吃得消。”夏幼之不贊同地搖搖頭。

“行,行。聽到沒,你閨女不讓你再幹這些活了。”夏母笑呵呵地看向夏父。

夏國民點點頭,“行,下次爸不幹了。”

夏幼之這才放下心。

她爸本身腿就有問題,再這麼不愛惜自己身體,那還了得。

她記得她爸以前一到颳風下雨天,腿就痠疼。

看來,她以後去海州市還得給她爸買點藥備著才行。

“媽,清霖呢?”

剛剛還聽到他聲音,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人了。

“跟你青青表姐在廚房呢,你表姐上手真快,這肥腸整得又快又幹淨。”夏母誇讚道。

她這段時間因為老是彎腰洗大腸,腰一直痠疼到不行。

張青青一來就幫上忙,讓她輕鬆不少。

夏母話音剛落,恰好張青青牽著夏清霖走出屋。

夏幼之見狀,便故意打趣道,“那就行,以後就讓她洗,那工資可不是白給的。”

“好呀,你這資本家,就懂得剝削。”

張青青笑著走過來,在夏幼之身上拍打了幾下。

“不許打我姐姐。”

一旁的夏清霖急了,生氣地掙脫張青青的手。

那可愛的模樣,逗笑了大家。

張青青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哎喲喂,剛剛還跟我好得不行呢,這會兒倒是護上了,還不許打我姐姐。”

“那可不,我可是他親姐。”

夏幼之笑著往夏清霖臉上啵了一口。

“是是是,你們是親姐弟,我是個外來的。”說著,張青青又拍了幾下夏幼之,轉頭笑著對夏清霖道,“你看我就要打你姐。”

“壞人!”

夏清霖緊緊摟著夏幼之的腰,生氣地朝張青青吼道。

眾人又是大笑。

夏清波扶著顧霆深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場面。

“這是怎麼了?怎麼都站在院子裡呢?”

夏幼之回過頭看到夏清波攙扶著顧霆深,“大哥,你們出去了?”

夏清波點點頭,“我跟顧叔去中心校找校長。”

“不是說明天去嗎?”

夏幼之疑惑地看下顧霆深。

“早辦早安心。”顧霆深淡淡說道。

下午夏幼之出門後,剛巧夏清波回了家,他便讓夏清波帶自己出門了。

“那……現在辦妥了?”

顧霆深點點頭,情緒不高。

“這次真的得謝謝顧叔,不然清霖這事還真的挺難辦的。”

夏清波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昨晚自己還揚言要打顧叔,結果人家轉頭就給自家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害得他挺不好意思的。

“什麼事呢?”

夏國民一頭霧水。

“這事說來話長,咱們吃飯的時候再慢慢說。”夏母笑呵呵地說道,“清波,趕緊把你顧叔背進去,站久了,腿該疼了。”

夏清波點點頭,一把背起顧霆深。

眾人也紛紛走進屋內。

晚餐過後,夏幼之單獨到了顧霆深房內。

“嗯?”

顧霆深不解地看向站在床邊低頭沉思的夏幼之。

“顧霆深,我想跟你聊聊……關於你舅舅的事。”夏幼之抬眸道。

聞言,顧霆深的臉一下子拉下來。

“有什麼好說的,你下午去的時候,他不都告訴你了嗎?”

顧霆深勾起唇角,一臉的諷刺。

連那人是他舅舅,她都知道了,那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廖副廠長是說了,但我也想聽你說說。”夏幼之輕聲說道。

顧霆深側過頭,看了一眼夏幼之,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我沒什麼好說的。”顧霆深淡淡開口,“他說的都是真的。”

“什麼?”

這下輪到夏幼之驚訝。

“你一直都知道你媽……的事?”夏幼之再度開口。

顧霆深點了點頭。

夏幼之看著顧霆深,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所以顧霆深一直都知道,那……

“你恨你媽?”

顧霆深搖搖頭,“我不恨她,應該說以前恨,因為不知道原因。但後來就談不上恨了。”

這麼自私的女人,他連恨都覺得浪費。

\"你舅舅……廖副廠長,他說,你不知道你媽離開的真相,他想讓我跟你說清楚,但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夏幼之幽幽說道。

“我已經知道了。”顧霆深譏諷地笑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前幾年,我調查了那個女人的事。”顧霆深淡淡地說道。

那時候他已經有了一些人脈,對於深藏在心底的事,他也想有個答案。

夏幼之愣了一下。

所以其實是顧霆深不想原諒,而不是因為不知道真相。

顧霆深長吸一口氣,說著夏幼之不知道的事。

“那個女人離開的時候,我已經有記憶了,所以我很清楚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包括那一年她帶我去找……那人的時候,我也記得一清二楚。

呵,但那時候我已經五歲了,只是他們都以為我記不清了而已,所以在那人來找我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他了。”

“那你為什麼……”夏幼之猶豫地問道。

“為什麼不原諒?”顧霆深自嘲地笑道。

夏幼之沒有接話。

“一個女人,得了絕症,為了能讓自己的丈夫忘記自己,做出了跟別的人跑了的假象,我該說她偉大還是愚蠢呢?

或許她只想讓老頭重新開始,但,她有想過我嗎?有想過我一個幾歲的孩子面對流言蜚語嗎?

她沒有,她只是自私的追求著自己的愛情,所以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的。”

顧霆深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件事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但只要夏幼之想知道,他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她。

夏幼之明白顧霆深的這種恨。

這種被自己母親放棄的感覺,是她當初從宋家感受到的。

憤怒、無助、絕望。

夏幼之坐在床邊,握住顧霆深的手,“沒有人要你原諒她,你可以自己做決定。畢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值得被原諒,你只需要聽從自己內心的感受就行。”

夏幼之的話,讓顧霆深眼眶發紅,一層薄薄的水珠浮現眼底。

他一把抱住夏幼之,頭深深地埋在夏幼之瘦弱的肩頭。

夏幼之一愣,掙扎了兩下,隨後便感覺肩頭似乎有眼淚滴落。

她沒有再動,任由顧霆深緊緊的抱住自己。

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恨她,之之,我恨她,她太自私了,太自以為是了。”

哽咽的聲音從肩頭傳來。

夏幼之輕輕拍了拍顧霆深的背。

“是,我也不贊同的她的做法。”

顧霆深之所以這麼討厭學校,是因為廖家就是教育系統的吧?

聽說,她那無緣的前婆婆也在張家村小學任教過。

所以他碰到學校,總能勾起他不好的回憶。

但他又是個善良的人,即使再不喜歡學校,他還是資助了這麼多人上學。

“老頭也不容易,這麼多年,沒有再娶。一直心心念念都是她,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真相,他……以前脾氣挺好的。”

顧霆深悶悶地訴說著。

夏幼之點點頭,想到顧霆深看不到,便說道,“我知道,以前顧爺爺肯定是個大才子,不然怎麼能吸引你媽。”

“噗嗤!”

顧霆深笑了,“你還真沒說錯,他以前會的活可多了,他挺會吹口琴的,把那些小姑娘迷得暈頭轉向的。”

“這麼厲害呀?”

夏幼之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還真的中了。

想起那脾氣古怪的老頭,夏幼之實在沒辦法把他跟這麼文藝的愛好聯絡起來。

“不然怎麼追到她。”顧霆深有些自豪。

聽得出顧霆深的心情好上不少,夏幼之鬆了一口氣。

“我們家那欠債,不是那女人欠下的,是……是那段時間老頭心情不好賭錢輸的。”顧霆深猶豫了一下,說了出來。

雖然他還是討厭那個女人,但這件事真的不是她的錯。

夏幼之有些詫異,剛想開口,便被開門的驚訝聲打斷了。

“你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