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秋開始帶著人,離開交州望都。出城的時候,甚至還演了一把,對著趙棣哭了好幾聲。

送走阮秋,王宮裡的氣氛,一下子有些壓抑。

趙棣咳了咳,在喝了一盞參茶後,才慢慢緩了神色。一旁的陳鵲走上去,又把了一輪脈,顯得更加憂心忡忡。

“陳神醫,我這身子如何?”

“不能再拖了,需要立即配藥,若是找不出那位織工,我只能嘗試,先用些解毒的藥方。這天下萬物,自有一番道理,譬如說蟾毒與蛇毒,這二者不同,若用錯了藥,便是萬劫不復。”

在場的人,都聽得心頭焦急。

正在這時,在門外,忽然有一暗衛躍來。李柳驚喜起身,走了出去,等復而走回的時候,臉龐上滿是歡喜。

“趙盟主,陳神醫,那人有下落了。”

……

交州城,雖然不如成都富庶,但作為南海五州最大的都城,自有一番味道。大街上,多的是各種賣海貨的商人,甚至是有不少蜀商,將蜀錦和藥材販到了此地,開了鋪子招攬生意。

此時,交州正道,南面最大的一間清館。

十九歲的王子趙棟,滿臉都是怒火,在他的面前,是一位同樣面龐白皙的年輕人。

“鄧舟,你敢偏我!先前你家父王鄧禹,支援東陵欲圖謀反,被同族所殺,若非是我保你,你早已經死了。”

“我念著你我的友情,你卻要害我!你便說,那件黑羽氅,是不是有問題?”

趙棟面前,鄧舟淡淡一笑。

“趙兄,你先聽我說嘛。”

趙棟甩開鄧舟的手,“我父王現在,身子每況日下,若真是你害的,我,我便和你割袍斷義!”

“趙兄!我鄧舟一家,當初可是死了二十七人!支援東陵怎麼了?那時候東陵勢大,西蜀勢弱!”

“現在呢?西蜀有徐蜀王在,已經是半壁江山了!”

鄧舟咬著牙,“該死,西蜀都該死!趙兄,你我現在,還有一個選擇的機會。”

“什麼機會?”

“北渝。”鄧舟沉沉吐出二字,“這天下間,不會有人運氣會這般好,能連續兩次以少勝多。這一次,我押北渝贏!趙兄啊,若是你我心向北渝,說不得,等北渝王做了皇帝,你我便是從龍之臣。”

“你真是傻子!”趙棟顫著身子,忽然抬腿一腳,將面前的鄧舟,踹翻在地。

“其他的我不管,我忽然明白了,你是想毒死我父王,幫助北渝換下南海盟的盟主。”

“你這個髒人,吾趙棟,要與你割袍斷義!”

趙棟抽出長劍,削下一截袍角,抓起來擲在鄧舟面前。隨後不再多言,準備走出清館。

卻不曾想,才多走了幾步,只覺得腹間劇痛,痛得他抬不動腳步,整個癱在了地上。

“趙兄。”鄧舟冷冷爬起來,“趙兄與我情如兄弟,我怎會割袍斷義呢。你瞧瞧,你一個交州王子,連護衛都不帶,便敢來見我。這份信任,我鄧某羞愧難當啊。”

“莫要亂動,酒裡有毒,你再多動幾下,只怕真要被毒死。”

鄧舟理了理身上袍子,“我亦不怕告訴你,海越賊阮秋出城,這偌大的交州,是時候來一場風雨了。”

“我家父王還沒做完的事情,便由我鄧舟,替他做完吧。”鄧舟冷冷一笑,“西蜀,終究是要北渝滅掉的。”

……

轟隆隆。

交州城的天空上,忽然下起了一場大雨。

馬車裡,李柳皺了皺眉頭。先前暗衛來說,發現了織工的蹤跡。卻始料不及,那織工一下子,卻一下子被人殺死。

“李使官,先前派出去的兩個護衛,也被人殺了。”

李柳沉住臉色。

現在的情況,趙棣病情加重,織工已死,若是沒法子找出毒物本源,哪怕陳鵲名滿天下,亦無法對症下藥。

只要趙棣一死,整個南海盟,在有心人的佈局下,勢必開始內亂。

“使官,先等等!”正在這時,隨行的暗衛,又歡喜地開了口。

李柳驚了驚,探頭往外面一看。看見先前的一個蜀州護衛,懷裡正抱著一個哭腫了眼的女娃兒,迅速跑了過來。

“馬童,這是?”

“統領,李使官……這是那織工的女兒,先前敵人勢大,我護不住那織工,但還好,帶著這女娃逃了出來。”

“先上車。”李柳點頭。

“使官聽我說,這女娃雖然年紀不大,但紡織的本事可不小,我問過了,先前那件黑羽氅,她亦有幫忙。”

“當真?”李柳聲音發顫。

“自然是真的,使官一問便知。”

李柳轉過頭,看向了被抱入馬車的女娃兒,雖然不哭了,但眼睛已然紅腫。

“莫怕,我是好人。”李柳嘆了口氣,從旁取了一張被褥,蓋在了溼漉女娃的身上。

想了想,他並沒有急著問,而是帶著護衛,先迅速離開了是非之地。

……

天色昏黃,雨水不歇,整個世界彷彿變得更加昏暗。

趙棣坐在王宮後的別院,一邊咳著,一邊抬起頭,看向外頭的雨水。他坐在這裡等了許久,卻終歸沒等到那個逆子回來。

一個護衛頭領,急急走近。

“派人去尋了麼……咳咳。”

“去尋了,有人看見,王子入了城南的清館。”

“他去那裡做什麼?”

那護衛頭領猶豫了下,“主公可記得鄧禹?”

“自然記得,這吃裡扒外的,差點將我南海五州,帶入了絕境。”

當初這鄧禹,便聯合了三個州王,要投向陵王左師仁。他沒有辦法,只能和伍正入了成都,和徐蜀王暗中商量,定下了計劃,才最後成功。

“他的第三子還活著……是王子救下了他,叫鄧舟。先前有人探到,王子去清館見了鄧舟,但我過去之時,兩人都已經不見了。”

“這該死的鄧家,陰魂不散!”即便面色慘白,但此時的趙棣,怒火之下,依然王威大盛,驚得旁邊護衛,急急跪倒在地。

“我便一直在想,我好好的一個兒,為何要給我獻那件毒氅,現在明白了。”

“傳令下去,立即剿殺——”

命令沒說完,趙棣喘了一口大氣,終歸沒有再說。

“來人,將青鳳先生請過來,便說我趙棣,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