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狂戰士之死

陸凝看到晏融的表情一瞬間變成了凝重的模樣，她甚至沒有對陸凝說一個字，只是抬手抽出了自己背後的長槍。

“晏融？”

陸凝站起身，但並沒有去接觸晏融，只是輕聲呼喚了一句，果然沒有任何反應。

這裡是遺蹟，如果有什麼找上了晏融的話，或許就和剛剛的遭遇一般，只有被財寶攻擊的人才能看得見。

周圍沒有異狀，陸凝再次確認了一番，她現在的冷靜幾乎不包含任何情緒，甚至連對晏融的擔心都被身上的“忽然昨日”壓制了下去，這樣其實算是一件好事——就目前看來。

她向旁邊移動了幾步，稍微遠離了晏融的範圍，隨後拔出元素手槍，站立不動。晏融很快就有了動作，她長槍一豎，槍若游龍一般分心刺出，無法看到她在和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在戰鬥，現在的陸凝眼中這彷彿就是一出獨角戲一般，只有晏融一個人在表演。

但很快，血花綻開。

晏融受傷了，並不是什麼重傷，只是手臂之類的地方被兵刃擦到一般裂開了一些小傷口，這在戰鬥中再尋常不過了。

然而目標在哪裡？

陸凝依然沉著地站在原地，她能夠構想出來，根據晏融的動作很容易就能對對方的一切特徵進行判斷。使用的也是長柄武器，但同時也有遠端攻擊型別，身材要略高於晏融，移動速度很快，只是還不到視覺無法捕捉的地步。

這些都很簡單，但是……也不只是這些。

陸凝仔細看著晏融的攻擊籠罩的方位，以及她身上傷口的樣式和出現順序，繼續進行著冷靜而高速的分析。

晏融開始選擇攻擊四肢方位，由於看不到對方，所以不清楚具體是什麼形貌。晏融不會從致命殺傷部位轉向攻擊非致命部位，也就是說她看到了四肢方面的弱點。傷口是切割傷，大致分為兩種，類似飛刀一樣薄而銳利的切痕和較大的劃開傷口，產生順序大約是手臂、胸口到腿部，對方並不注重對下盤的攻勢，而是直取正面的進攻方法。

是幻境嗎？不一定，即便是幻境作用下，晏融也不會喊都不喊自己一聲，所以應該屬於迷惑心智一類的法術，具有某種強制作用？晏融的神色變化說明她確實看到了什麼可以判斷的具有高度威脅的東西……

陸凝慢慢舉起手裡的槍。

“首先是測試。”

元素化的子彈粒在空中颼颼穿過，陸凝沒有瞄準誰，只是對著空氣在射擊，結果是什麼都沒有命中，晏融也視若無睹。

“還真是個狡猾的對手。”

只有被挑中為對手才能進行干涉，就像如今的晏融一樣。財寶這些東西具有的特殊效果陸凝恍惚摸到了一些規律，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如何在無法干涉的狀況下給晏融提供助力。

地上已經出現了一小灘血窪，晏融的動作已經有所變慢了，失血開始影響她的速度。陸凝思索了一下，稍微鼓動了一下自己的長袍——那一瞬間，世界間出現了無數重疊的影像，就像是老舊的電影膠片一樣出現了無數的定格，晏融的背後有繁複的灰白色“過去”的影像出現，陸凝開始沿著這卷“膠片”開始折返，這是“忽然昨日”的能力，作為所有人的陸凝當然可以驅使這份力量。

回到晏融還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幀”，也是她表情出現變化之前的片刻。陸凝舉手輕輕一碰，黑白色的世界被賦予了色彩，只是依然還處於這樣的定格狀態。

她當然無法改變這一切，記得從前似乎是經歷過什麼類似的狀況，存在著更加過分的能力，甚至能改寫過去，不過那並不是“忽然昨日”的效果。陸凝的遺憾剛剛升起就消失掉了，她完全沒有分神，將世界賦予顏色之後就向晏融對面的方向走去。

每一件財寶所具有的力量都很強大，不一定是戰鬥方面，但絕對足夠特別。“忽然昨日”並不是一件時光倒流的財寶，陸凝走到盡頭，兩座模型建築之間的一條小徑，而那後面的世界並沒有被染上顏色，反而是呈現不明顯的黑白灰色塊狀。顯然，這是因為陸凝本身對於這一片地區的記憶也就是模糊處理到這種程度而已，無法填充足夠的細節。

不過這樣就可以。

陸凝扭過頭，看了一眼立在身邊的一個石碑，上面的碑文介紹。這是一個幾乎消失的宗教，虔誠的信徒為了抵抗外敵死守教堂，最終盡數戰死於此。殘存的記錄被國王蒐集到，並設定“虔誠者祭禮”以示對這些人的尊敬。在這不甚明顯的色彩邊緣，能看到一些血跡從石碑上滲透出來。

陸凝再次拉動了長袍，世界頓時化為了真正清楚的模樣，那些色塊也重新被現實的物質填充，她看了看石碑，上面並沒有血跡，情況不言自明。

“呃！”

晏融發出一聲痛呼，陸凝回過頭，發現她的腹部被什麼東西刺穿了，晏融已經用出了雙槍，只是這顯然還不太夠。

“嘖，連擔心的情緒都被壓制了，真是有利有弊。”陸凝抬起手，灰色的影狀流質在她的手心盤旋，她雙手一合，將那團物質攏在掌心，然後拂開了一片影像。

“這片記錄就在我的眼前，如同一卷攝錄好的電影一般，哪怕我是導演，也無法去改寫已經拍攝好的東西。”陸凝伸出手指，腦海裡浮現出了一些如同她自己說出的話，“過去發生的事情不能改變，只不過——剪輯一下，略微調整一些事情的話，可以辦到。”

隨著她手指開始“剪下”一張張過去的殘片，事情的順序開始出現了改變。

當前晏融重傷的狀態無法迴避，但是多虧了這個財寶的謹慎，陸凝根本無法具體判斷對方的狀態，換句話說，這部分“過去”處於觀察之外，無論如何設定都隨她的心情。

石碑上出現的鮮血被拉到了後面，最先發生的變成了激烈的戰鬥，陸凝稍微調整了一下順序，由於黑刻體質的關係，讓一些不甚嚴重的傷口“癒合”也算是正常的事情，她拉長了戰鬥的時間，填入了大片關於石碑變化的空白，而最後晏融面露凝重從座椅上站起的過程被她直接逆轉了回去，然後和如今的狀態對接。

“真是……頭痛。”陸凝按了按太陽穴，放在往常這種劇烈的頭痛已經足以讓她放棄這樣的行為，然而如今甚至連這樣的情緒都不會觸發，陸凝就這樣伸手一劃，將已經重新排列好的過去還原了回去，而那邊也恰好迎來一個收尾，晏融被打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切正如規劃的那般。

“哈……呵……”

晏融捂著自己腹部的傷口劇烈喘息著，她咳出了兩口血，但臉上不再是凝重感，而是勝利的微笑。陸凝瞥了一眼旁邊的石碑，血液正在從裡面緩緩流出，在石碑上形成了蜿蜒的字跡。

【狂戰士之死——這份令人欽佩的，力戰至死的勇氣，直到如今依然在吼叫著守護和勝利，就連死亡也不能令其停歇。】

血液在石碑的最下方開始彙集，慢慢凝聚成了一枚佈滿尖刺的赤紅色胸針，陸凝忍著頭痛將胸針撿起來，發現剛剛那一行字已經刻在了胸針的內側。

“真是收穫不菲……”她走出了這條夾道，晏融抬頭看了陸凝一眼，露出一個略微有點悽慘的笑容。

“你……到底碰到了什麼？”

“一個合體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我就知道我失了智一樣地要和它進行戰鬥，結果那貨有十來條胳膊，雙拳難敵四手啊……這都快十四手了，差點被它打死。”晏融還有心情開玩笑，看起來倒是還行。

“黑刻體質雖然不死，不過不吸收屠夫不死特質的話恢復還是挺慢的。”陸凝看了一眼晏融的傷口，雖然有緩慢的癒合跡象，可是比起之前她斷肢再生的速度來說真是差了不少。

“而且還很痛。”晏融苦著臉說。

“拿著，你的戰利品。”陸凝隱去了自己幫忙的經過，將胸針丟給了晏融，“研究研究怎麼用吧，你既然打贏了，那就應該可以使用這個財寶的一些力量。”

“這什麼玩意？”晏融拈著看了半天，最後從內側拉出一根細長的紅色針頭來。

“我也不知道……”陸凝坐下來閉上眼睛緩解頭痛，“反正我的財寶披上就有效果，別的就不知道了。”

“嘿，好像是這麼用的。”

陸凝聞聲睜開了一隻眼睛瞥了過去，發現晏融用那根細針刺入了自己心臟靠上方一點的位置，她的面板下方瞬間形成了一團紅色的花紋，與此同時，腹部的傷口也停止了流血。

“很危險。”陸凝略顯無奈地說道。

“是你說的取得財寶要付出一些代價，這個東西也真是夠厲害的，很適合我。”晏融用手指碰了碰那枚胸針，咧嘴笑了起來，“等我研究研究就給你展示一下這個財寶的力量！”

“隨你……”

陸凝合上眼睛，更加深沉的疲勞開始侵襲腦海，這也許就是剛剛重新拼湊過去的副作用，看起來這種能力得少用……

“睡著了啊。”晏融看了看均勻呼吸著陷入沉睡的陸凝，努力站了起來，衣服正在重新覆蓋住傷口，權當是繃帶的作用，她很清楚以現在的體質來說這根本就不致命，或許殺個屠夫就能治好。

“謝了。”

陸凝忽然間變得比剛才還要勞累，中間究竟是因為什麼晏融其實也模模糊糊猜得到一些，她不禁搖了搖頭：“本來還是我打算來看看你的實力，結果受你照顧了啊。”

她在這裡守了一段時間，離開的人們也紛紛走了回來。

袁捷和連筆生那邊一無所獲，兩人倒也不懊惱，還是那副平常心的態度。而讓、艾利克斯和祝沁源那邊倒是遭遇了一番險境，三人也遭遇了一件財寶的攻擊，落入了一片詭異的，有大量唱詩班和教徒的教堂當中，最後還是讓破解了教堂內的核心才得以脫身，而這個財寶如今就戴在讓的手指上，是一枚白色寶石鑲嵌的戒指。

“這個財寶名為光榮教會……不管它真正的作用是什麼，反正精神衝擊力肯定不小就對了。”讓的神色有點不太好，身邊兩人更加不好，艾利克斯已經萎靡了下來，祝沁源更是一臉暴躁，主要原因大概是因為那個教堂當中宛如魔音環繞一般的唱詩聲。

晏融也給眾人看了看自己那枚胸針，這倒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三件財寶的收穫已經算是不虛此行了，眾人也不貪心，等陸凝醒過來之後就小心地離開了園區，當然也沒幸運到能接觸第四件財寶。

“說起來……這裡是公開的遺蹟吧？那我們得到財寶的事情應該會被貴族們知道了？”連筆生走出大門的時候說了一句。

話音剛落，門口不遠處的一個小亭子裡就走出了一個人，一身黑色的武道服，頭上束著頭巾，在武道服的對襟下方有著明顯的“Samurai”灰色繡紋，他身上只有一把長刀，別無他物，但接近半張臉都已經機械化，一隻眼睛已經用義眼替代，保持著人類模樣的嘴角微微上翹。

“向各位問好，我是Samurai的外務官，負責此次關於財寶的商談。”

“商談？”讓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我記得貴族一直在收集財寶啊。”

“糾正一點，我們在收集無主的財寶，鎮壓失控的財寶，但我們從來不進行搶奪。”外務官輕輕搖了搖頭，“如果你們只是在遺蹟中取得了財寶的話，我也不會多說，不過目前來看，你們明顯是獲得了財寶的使用資格。”

“使用資格？”祝沁源皺了皺眉，“有什麼不同嗎？”

“國王留下的物品之所以珍貴，便是因為它們都擁有一定的自主性。你們一定會奇怪自己的收穫為何會如此豐厚……但實際上，是你們正好碰到了適合你們的財寶。”外務官笑了笑，“我們儘量送入不同的人，就是為了讓財寶能挑選符合它們需要的人群，然後才可以帶出來。當然，你們現在可以決定，如果你們要交換掉財寶，Samurai保證有方法可以割斷你們之間的聯絡，並開出你們需要的價碼，而如果你們不想交換也無所謂，只要財寶離開了遺蹟，我們早晚有機會回收。”

“所以說你們不能強奪了？”陸凝問道。

“這是規矩。”外務官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