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梁蕭說他們說得有道理!”

高樓上的女帝與公主,聽到手下彙報梁蕭現場的談話,也不禁失望。

“姐姐,也許他只是透過經商學會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段雲袖說著說著,低下螓首。

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端木雲城一方三四百人,哂笑不已。

這一刻,梁蕭在他們眼裡成了卑躬屈膝的笑話。

“等等,我認為……”沐琴雪正想說點什麼,梁蕭卻走到端木雲青面前。

公孫無極想起梁蕭有武藝傍身,嚇了一跳,連忙喝道:“梁蕭,冷靜點!”

梁蕭只是注視著眼前這群詆譭自己父親的才子佳人,面帶微笑,道:“端木公子,我還有些疑問。”

“說!我定讓你心服口服!”端木雲城哈哈大笑。

梁蕭又問道:“在當年兩國交好的時候,北胡各族要的可不是錢財而已,他們還要我大周獻上五千名妙齡女子,供他們享樂,這種事人盡皆知吧?”

端木雲城傲然回應:“那又如何?貢獻五千女子便可換取兩國和平,這些女子與有榮焉!”

聞言,高樓上的女帝目光陰寒。

梁蕭微笑道:“尋常百姓家的女子上不了檯面,如你端木家這些世家大族,有不少芳名遠揚的寵姬美妾,怎麼不讓你們貢獻出來呢?”

說著,梁蕭看向南宮寧。

南宮寧心頭一震,白了梁蕭一眼,不敢回應。

端木雲城皺眉道:“有平民百姓負責與這些北胡人‘和親’,犯不著讓我們尊貴的官宦子女去!”

說著,端木雲城回望身後眾多世家子弟,眾人紛紛點頭,一臉傲慢。

梁蕭道:“那我再問你,北胡要的可不只是錢和女人而已,還有地盤!他們要地,我大周難道還要拱手讓人?極力主張割地賠款的,也是以你端木家為首的朝中大臣集團吧?”

端木雲城漫不經心道:“以土地換取和平,也好過窮兵黷武,削弱國力,有何不可?”

梁蕭仰天狂笑。

“放屁!你們根本就是一群投降派、軟骨頭!”沐凌霄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卻被梁蕭按住了。

“沐將軍息怒,等我問完不遲。”梁蕭安慰道。

沐凌霄這才神色稍霽,坐了下來,滿懷期待望著梁蕭。

他看出來了,梁蕭並沒有忍讓,而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回擊。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全場另一半人若有所思,一時間不知所措。

端木雲城的言論,一直是目前朝野乃至整個大周文壇的主流。

梁蕭這才慷慨陳詞。

“端木雲城,當年北胡是如何得寸進尺,每年擄掠我大周邊境財物和人口,使我國數以萬計的百姓家破人亡,我爹他們才忍無可忍,力求加強國防。這些往事,你卻隻字不提!大周自立國之日起,便不斷遭受這樣的騷擾,卻在爾等世家朝臣的干擾下,一再委曲求全,致使神州陸沉!”

“自古以來,北胡便是饕餮豺狼,他們要錢,你們便慷慨相贈,只因為花出去的是國庫的錢,而不是你們家的。他們要女人,你們也慷慨相贈,卻從來只讓那些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忍痛割愛,而你們卻能與家中兒女妻妾盡享天倫之樂。你們不過是慷他人之慨,死道友不死貧道而已!”

“北胡要地,你們為了委曲求全,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卻從未考慮過,大週會因此日漸衰弱,兵無戰心,民變四起!”

梁蕭說完,望著突然臉色鐵青的端木雲城等人,笑道:“你們為什麼這麼慷慨大方,極力主張求和,即使割地賠款,也在所不惜呢?告訴我,為什麼呢?”

端木雲青怒道:“這是肉食者所謀,與你何干!”

軍人出身的公孫無極和沐凌霄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沐凌霄道:“本將軍身為徵北將軍,算肉食者吧?本將軍也想知道為什麼,端木雲城,你倒是告訴我!”

端木雲城啞口無言。

梁蕭笑道:“原因再簡單不過了!因為他們這幫從前朝開始就當了幾百年牆頭草,只要見風使舵,即使我大周覆滅,對他們而言,也不過只是換個主子而已嘛!”

梁蕭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全場為之沸騰。

“胡說八道,我端木家拳拳愛國之心日月可鑑!”端木雲城等人又驚又怒。

“他怎麼就胡說八道了?你們幾家,特別是你端木家,不就是從前朝開始,就喜歡見風使舵,換主子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沐凌霄大笑道。

“一派胡言!”端木雲城身後的才子們也漲紅了臉,一時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高樓上的段雲衣和段雲袖,怔怔地望著梁蕭,一臉的不敢置信。

他竟然當眾揭開了這些世家大族的遮羞布……

梁蕭冷眼掃過這幫人,如連珠炮一般厲聲呵斥。

“為何我爹他們這些將士極力主戰?就是因為他們見慣了北境無數平民百姓家破人亡,甚至被北胡滅族,女性淪為軍妓,甚至被當成二腳羊食用!異族入侵,天下易主,你們是可以憑藉手裡的資源隨便換主子,但我大周幾千萬百姓,卻只能任異族宰割!”

“讀書人本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爾等枉讀聖賢書,一門心思只在搜刮民脂民膏,只在官場蠅營狗苟,黨同伐異,也配稱為讀書人!而我爹與十萬將士,本可以撤兵求全,卻要為了掩護數以百萬計的大周百姓,毅然斷後,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當年有多少人毀家紓難,只為能驅逐異族,讓這破碎的山河能有喘息之機。有多少父母妻兒姐妹拿著死字旗,送自己的兒子、父親、丈夫、兄弟奔赴前線,就為了奪回失地!”

“到頭來,比你們壯烈的,比你們忠誠的,卻是這幫以身殉國的將士,和大周千千萬萬被你們視為螻蟻的百姓!你們有什麼資格以讀書人自居?”

梁蕭的話,振聾發聵,全場眾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販夫走卒,皆可報國……”段雲袖喃喃自語,拭去臉上的淚痕。

就連姐姐段雲衣和丞相諸葛暉也不禁眼圈微紅,一時情難自已。

“與梁蕭相比,這群所謂的世家才子,才是真正的笑話!”

現場眾人回過神來,開始議論紛紛,對著端木雲城等人指指點點,一臉嫌棄。

端木雲城又驚又怒,衝著梁蕭咆哮道:“我們飽讀詩書,還不配稱為讀書人?你就配麼!你倒是告訴我啊,你梁蕭不過只是一個罪臣之後,你配麼!”

就在沐琴雪等人鄙視端木雲城時,梁蕭朗聲道:“販夫走卒,皆可報國!我梁蕭位卑未敢忘憂國,粗通文墨,今日便以此詩明志,讓你見識見識何為讀書人!”

沐琴雪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脫口而出:“我、我來給你磨墨……”

在眾人震驚的注視下,沐琴雪真的開始為梁蕭磨墨。

江拂雪看著揮毫潑墨的梁蕭,和磨墨的沐琴雪,小聲呢喃道:“哼哼,紅袖添香……”

梁蕭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諸葛芸見了梁蕭的詩,瞳孔一縮,情不自禁,唸了起來。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眾人細細品味,片刻之後,全場歡聲雷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