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梔再醒來時,整個人還處在恍忽中。

眼前一片漆黑,轉動眼球時有輕微的疼痛感。

阮梔想試著抬手,卻覺得手腳都是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耳邊也是靜悄悄的。

她這是……死了還是盲了?

正在迷迷湖湖著,房門被輕輕開啟了。

阮梔下意識微微偏頭,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下一秒,就聽到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

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撲到了床邊,聲音中滿是哽咽,“梔梔?”

嗓音是顫抖的,像是充滿了不敢置信。

阮梔努力的做出點頭的動作,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已經聽出來了,這是邱寒雁的聲音。

邱寒雁整個人哭到發抖,抓過床頭的呼叫鈴就摁了下去。

又想起阮梔現在的情況,慌張的拉住阮梔的手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梔梔別怕,你的眼睛只是被蒙上了紗布,因為直視過大火,越先生怕對你的視網膜有灼傷。

還有,嗓子暫時說不出話也是正常的,因為吸入了過多粉塵,過幾天就好了。千萬別怕啊。”

阮梔聽著邱寒雁帶著濃濃哭腔的聲音,只覺得心中痠軟。

她努力調動起手上的力氣,在邱寒雁的手指上輕輕捏了一下。

就像是在說——別擔心。

邱寒雁卻是哭得更兇了。

房門很快的就又開了。

腳步聲雜亂而急促,明顯進來的不止一個人。

阮梔什麼也看不見,內心不可避免的充滿了慌張無措。

她沒被邱寒雁牽住的另一隻手在病床上無助的蜷縮著,下意識張開嘴。

又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沒法說話,安分的閉上了。

怎麼也沒想到,能說話還沒過兩年呢,她竟然又啞巴了。

只不過這一次,還變盲了。

老人的聲音中充滿了欣慰,“醒來就好。”

是越廣白。

阮梔抬了抬手,又慢慢放下了,側耳認真聽著。

越廣白作為醫生,應該是最清楚阮梔現在心情的人了。

他握著阮梔的手臂,聲音沉穩堅定,能給人無盡的信任感。

“梔梔,你現在不需要慌張,也不要害怕。有爺爺在這兒,你一定會沒事的。

距離你從火場中被救出來已經過去兩天了,因為吸入了大量二氧化碳,你的身體會有些疲軟無力,這都是正常的,很快就能恢復。

眼睛每天都會給你上藥,包上紗布是給你輕微損傷的視網膜自行痊癒的時間,比我們人為干預會好很多。

還有,嗓子也不用擔心,幾天後就自然好了。”

阮梔乖乖的點頭,不得不說,有了越廣白字正腔圓的幾句話,心中的慌亂確實少了許多。

越廣白轉頭說了一句什麼,一陣腳步聲響起。

很快的,一塊微涼的小板子被放到了阮梔的手底下。

越廣白看著小姑娘蒼白著臉乖乖躺著的樣子,只覺得心疼無比,“梔梔要是還有什麼想說的,在這塊板子上用手指寫字就行了,它能感應識別出來。”

阮梔緩慢的點著頭,用軟綿綿的手指在板子上寫著。

【我是怎麼被救出來的】

在那個時候,阮梔是真的以為自己會死。

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但病房中的人竟都陷入了沉默。

阮梔忍不住轉著頭,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心頭卻忍不住被揪了起來。

還是程任遠輕咳一聲,上前一步,在阮梔身邊放柔了聲音。

“是小景把你救出來的。”

阮梔忍不住咬住了唇。

那麼大的火,盛淮景他怎麼能……

“小景套了消防防護服,抓著避火服就衝上了房間。那會兒,房門已經被大火燒的差不多了,一踹就倒。加上消防車陸陸續續的到達,從窗戶裡和樓梯口朝著房間裡面噴水,盛淮景就把你裹進了避火服中,抱著你一路衝出來的。”

程任遠說的簡略,其實還是美化過的情況,是盛淮景要求的。

他是和鄧隊一起坐車趕到的,看著那張揚到要衝破小通風窗出來的火焰,整個人的腦袋都是一片空白。

在聽到周圍吵吵嚷嚷的叫喊,說盛淮景搶了消防員的避火服就衝進去時,程任遠更是說不出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

實際上,那廢棄工廠的消防水栓早就報廢了,消防隊根本沒接到水。

盛淮景是頭鐵,跟個蠻橫野獸一樣,直接頂著火往裡面衝。

好在後面緊急調來的消防車終於飆車趕到,開始架起水槍接應。

盛淮景是帶著一身火衝出來的,避火服將昏迷過去的阮梔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沒讓她沾染到一點兒火苗。

一身燃燒火焰的盛淮景被水槍噴了整整半分鐘,才勉強讓那灼熱高溫下都變形了的防護服降下溫度來。

而兩人,直接就被救護直升機帶到了醫院。

阮梔不安的抿了抿唇,寫字的指尖都有些點兒抖。

【盛淮景呢】

越廣白輕輕將手搭在了阮梔的頭上,“梔梔,你別急。盛淮景他……他是輕度燒傷,現在還在接受治療。”

阮梔怔怔的聽著,紗布下的眼睛一眨,就有淚水濡溼了紗布。

盛淮景,真的來救她了。

指尖在顫抖著,寫不出成型的字句來。

還是邱寒雁最瞭解她,眼中帶淚的輕聲說道,“梔梔,你放心,小景他傷勢不重,被及時送到醫院處理了。”

在阮梔看不見的地方,越廣白回頭和程任遠邱寒雁互相看了一眼,“梔梔,你先好好恢復身體,再去看小景,好不好?”

阮梔用力的點著頭,咬著唇不敢再哭,怕對眼睛不好。

深呼吸一口氣,阮梔又想起什麼,在小板子上歪歪扭扭的寫著。

【鄭他們抓到了嗎】

名字複雜,便只寫了一個姓。

邱寒雁扭過了頭,不停的抹著眼淚。

早知道邱竹茹是那樣的人,她絕對不會帶人回家。

也不會導致現在,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虛弱無比的躺在病床上。

尤其是,知道這麼多次的意外都是邱竹茹設計的之後,邱寒雁更是恨上了自己。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自己還糟糕的媽媽了。

程任遠知道妻子崩潰的心情,攬著妻子的肩膀,努力用輕鬆的語氣對著阮梔說道。

“你放心,他們沒跑出多遠,全程都被警方監控著,已經被抓到了。”

兩人像是發生了什麼內訌,警方追趕時,鄭平蔚竟然主動的停了車,仍由邱竹茹的踢打謾罵。

而邱竹茹所想的,裝作自己也是被鄭平蔚綁架的計劃,自然也泡了湯。

聽到他們已經被抓到了,阮梔便鬆了口氣。

了卻了一樁心頭大事,阮梔的身體也撐不住,再次睡了過去。

三人輕手輕腳的離開,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都是嘆了口氣。

越廣白沒有再停留,直接推門進了隔壁病房——盛淮景的病房就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