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災難背後

寒風開始變得刺骨的時候，陸凝看到了遠處的燈火。

百族村，一聽就不像是一個常規的村落，而事實上，這裡也正是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所組建的庇護所。這裡也只能用村子來形容——拼湊起來的建築以完全沒有太多佈局的方式林立著，而更多的甚至只是帳篷。缺乏必要的物資補給，人們在飢寒交迫中度過每一天，抱怨和不滿是這裡的常態。

看上去比環列城和淨土城糟糕多了。

這裡甚至沒有什麼像樣的武裝力量，三個人來到這裡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盤問，這還不算，甚至也沒有一個人來搶劫。

畢竟從外表上看三個人身上什麼都沒有，都是逃難的，自然知道榨不出任何油水來。

一路上，陸凝也大概摸索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個女性的妹妹。其他內容沒有被詳細設定，反正那兩人是一對夫妻，帶著自己一起跑出了那座城市。

陸凝的時間不多，她也沒有機會來個世界旅行去看看各個種族的情況是什麼樣。

不過這座百族村倒還是能看出一些情況的，畢竟人在抱怨的時候，也不免會帶出一些以前的經歷來。陸凝跟著兩個人走了一段路，就聽到了好幾種說法。

有的就是倒黴，在路上就遇到了小規模的戰鬥。有的則是從大型的庇護所裡被趕出來的。無論這些人之前的地位如何，權力如何，如今也幾乎都沒了一切。少數一些還能帶出物資的，基本上也藏得嚴嚴實實。

陸凝沒有看到他們如何生存下去，想來對於舍普斯來說，設定那些東西都是沒什麼意義的。

她會來到這裡，或許只說明，這裡可能也要爆發戰爭。

男人和女人找了個地方，用魔法搭了一座簡陋的房子。陸凝沒有去幫忙，而是趁著這個時間穿過了百族村，走到了沙漠邊緣地帶。

這裡沒有太多東西，黃沙遍地，繼續往遠處也是連綿的沙丘，陸凝沒有那幾個種族的視野，也看不出來這裡是不是個發動戰爭的好地方。

光芒出現在遙遠的天際，雙日的光輝依然照耀這片大地，不過在天空之上，陸凝看到了別的東西。那是一串白色的雲圈，正在緩慢地向外擴散，雲圈形成的弧線橫跨過了天空，沒入尚未褪去的黑夜中。她按照這個弧線輕輕轉動視線，看到一顆星星正在從天空墜落。

“八秒。”

她發出一聲輕嘆，八秒之後，劇烈的地震波傳遞而來，蘑菇雲在遠方升起。背後的百族村的人們立刻驚慌了起來，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下一道戰火這麼快就蔓延了過來。

逃亡開始了，有載具的人最先衝出了村子，新鮮的血液還粘在車頭。接著是身體最強壯的一批人。尖叫聲和驚呼聲幾乎淹沒了一切聲響，陸凝沒有試圖回去找人，她催動咒術，讓風帶著自己飛向天空。

太陽正在升起，裂隙、傳送的閃光、亞光速飛行，各式各樣的移動手段形成了空中戰場的序曲。於是，陸凝終於確定她想要詢問的是什麼了。

君影讓她思考，而她也確實看到了這裡最奇怪的問題。

六大種族掌握的力量都已經能夠突破星球的約束，向外擴散，如果說有一個奇怪的理由讓他們必須開戰，那麼戰場又何必在星球之內？另一方面，這些種族使用的手段莫不是對星球資源的大量壓榨，這種規模的戰爭每一次都是驚人的消耗，如果沒有步入星空，那這顆星球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掏空了。

時間、能源、文明的數量、災害的頻率、戰爭的規模，這一切都很難對得上，更何況，陸凝從後天使文明過來，如果前文明都被災難毀滅了，那災難的痕跡呢？一絲一毫都沒有留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回到了舍普斯的房間裡。

“看起來，你找到了想要看到的。”

“如果你對於六大傳說種族的還原無誤的話，我認為我的思路就沒有問題。”陸凝說，“要想匹敵其他災難對文明的破壞，這些種族必然擁有一些奇特的科技。可是這些科技的來源，種族之間的仇恨等完全不明。擁有先進技術的種族同時出現在一顆陌生星球上，對本土生命不聞不問，卻先開始互相廝殺，怎麼想都有點荒謬。更何況，以我所見到的戰鬥規模來看，他們的戰爭在互相毀滅之前就會把這顆星球上的所有能源挖空，而如今呢？”

“天使擁有魔素勘探技術，我們所發現的最古老的礦脈，成型於距今一百四十萬年前。”舍普斯說道，“當然，星球的歷史比這要更加久遠，可在這如此漫長的光陰之中，並未發現被耗盡過的痕跡。而其餘的末日，無論它們有多無解，它們本應造成的破壞總是有跡可循的。”

“但你們都沒找到？”

“完全沒有找到。”

舍普斯交叉雙手，用非常慎重的語氣說道。

“魔式測定法對星球年齡的測算是三十九億年，我們可以接受在一百四十萬年之前存在文明，但我們無論從什麼渠道，都沒有找到耗盡的痕跡。同理，對於其他災厄應該造成的結果，我們也沒有發現對應的跡象。星球的活化痕跡沒有，不可觀測物質的具現化沒有，空間現象導致的空間結構不穩定和空間斷層沒有。”

“所以……天使們最終沒有相信？”

“沒有證據，無法進一步求證，我們無法對此作出進一步的研究。畢竟如果我們沒掌握任何現實資料，只去相信那些記錄的話，又要怎麼進行準備？”舍普斯說道。

簡單來說，天使也面對了無從下手的窘境。

“你們的神明難道對此一無所知嗎？神的存在應當比天使還要久遠……”

陸凝話說到一半，卻忽然看到舍普斯笑了。

“你說神明嗎？人類，神明也無法告知我們更多。更何況，天使並不經常用求助的方式去見神明。”

這倒是讓陸凝有點驚訝了。每座城市的聖堂區，以及天使們最為輝煌的建築當中都有諸神神殿，加上天使的來歷，幾乎讓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天使們信仰神明，是神明在人間的代言人。

“你們這些原生的種族恐怕都不會相信。在戰爭開始之前，天使當中無信者佔比約三成，而淺信徒佔比約四成，我們對神明有尊敬，但真正的信仰者卻並不是那麼多。”

“就算神明是你們的造物主？”

“若造物主一定要讓其造物信仰自身，那麼造物的目的必定不純。”舍普斯悠然說道，“神明創造事物，便是創造事物，它的背後不應該也不會有任何其他因素。”

陸凝忽然想起之前他們發現天使在神國內租了一片地方作為倉庫的事，頓時感覺還挺像那麼回事。

“回到正題。正如你所說，有一部分天使也向神明去交易了一些古代的訊息來，他們獲得的情報讓我們的研究員們也產生了一些猜想。只可惜，緊接著就是戰爭的爆發，我們沒有時間去驗證了。”

“我想獲得你們的研究成果。”

“它們不被允許記錄，人類。”舍普斯從旁邊拿過一張空白的卷軸，“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又可以用什麼來交換？”

“我們已經在重新建立一個文明的雛形，你應當知曉，近期之內，有不少人從這裡取走了我們想要的知識。您用全力儲存下虹印圖書館，應該也是為了天使的傳承不斷絕。”

“我知曉，因此而感到遺憾。若災害來臨，你們如今的程度並不足以抗衡那些記錄中的滅世劫難。而我也無法提供給你們任何幫助。”舍普斯說道。

“或許就在最近兩年。”陸凝說，“我們需要儘可能多的籌劃，我們或許在技術水平上還不如天使，但只要還有時間，我們就不會放棄。”

“這只是漂亮話。”舍普斯說。

“那麼我可以讓有這個能力說服你的人來……”

“但我不在乎了。”

陸凝頓住了，她驚訝地看向舍普斯，直到現在，舍普斯才展現出了一點自身狀態的變化。

“你看，我能夠穩定維繫的時間不多了，接下來我還是需要一段復原的時間。”舍普斯笑道，“智天使舍普斯，還有虹印圖書館的三十六名掌庫，一百二十九名司錄天使，都已經在十三年前死於戰火。我將此地化為了大型魔法陣地，保留下了虹印圖書館的一切。”

卷軸上慢慢出現了字型，舍普斯將卷軸輕輕放在了陸凝面前。

“你的考驗，就是度過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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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日”，夏收時間。

“楊，我們的收穫很不錯。”

萊萬斯卡坐在農田旁邊搭建起來的一間棚屋裡面，看著在田邊收割作物的人們，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楊作為亞人的學習能力非常強，而他的手下也匯聚了大量人才。萊萬斯卡在民生方面的經驗非常豐富，加上漢弗萊精心研究過的品種，他們搶在夏天就迎來了一批作物收穫。

“這要感謝漢弗萊先生。”楊說道，“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這幾種新型的果實還有改良的空間。”

“魔法是個很好的輔助手段，現在我們已經有專門負責農業的法師了，別的專業法師也正在培養。估計培訓班的下一批人過上十天就可以進行實操了。”萊萬斯卡說。

“可惜克莉絲汀老師不願意幫忙。”楊有點遺憾，“光是她隨手弄出來的營養液就讓我們的收成提升了一半左右。”

“這個……”萊萬斯卡撓了撓頭，有點尷尬，“最近別去找他，聽我的，她最近心情相當不好，很可能罵人。”

“啊？”

“你知道她在研究一些比較艱難的東西，三天以前從東南邊的那個洞裡發現的東西還挺讓人緊張的，而且那也是克莉絲汀最關注的東西。”

“我還是相信克莉絲汀老師的。”楊趕緊說道。

“放心，我也相信，等會我過去看看她。你還有別的事情吧？雖然農事重要，但你作為領導人也不能只關注這一項，城市要運作起來，你要學的還多著呢、”萊萬斯卡笑著拍了拍楊的肩膀，然後起身離開了。

凌日目前的發展狀況良好，萊萬斯卡等人基本上是用最快捷的方式去促進這座城市的發育，同時也在考慮自身的任務進度情況。不過，自從三天前在繼續開拓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封閉洞窟之後，克莉絲汀就基本上住在那了。

萊萬斯卡來到洞口的時候，也不由地深呼吸了一下，做了一下心理準備。

他很清楚，自己的隊友克莉絲汀是個腦子極端好使的人，很多困難的問題對她而言都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如果克莉絲汀開始犯難了，那這問題恐怕就嚴重了。

一個亞人從地洞裡面跑了出來，手裡還拎著一個盒子。

“怎麼回事？”萊萬斯卡看到對方慌張的表情問。

“不不不知道，我就是敲門說給克莉絲汀大人送點吃的……”

“好吧，東西給我。”萊萬斯卡按了按額頭，“你回去吧，這邊暫時不用你過來了。”

亞人如蒙大赦地跑了。

萊萬斯卡拎著盒子走進了洞裡，找到了被臨時用魔法改造出來的研究所。這個地方是克莉絲汀自己弄出來的，用時不過十分鐘。大門上設定了魔法禁制，不過對於萊萬斯卡等三個同伴還是免驗證的。

他直接伸手推開了門，然後熟練地偏過腦袋躲開了一團向自己甩過來的泥巴。

“今天的速度比昨天快了，看起來問題又變多了？”萊萬斯卡將盒子放到了桌子上，“別生氣，先吃點東西。”

“哪個弱智的設計！這是喝多了還是溜大了才能搞出這麼垃圾的狀況來？現在要我來擦這個屁股！我看起來很像是來背鍋的嗎？什麼末日災禍？什麼大災害？集散地你就把這種東西往我們的頭上扔？”

萊萬斯卡摸了摸下巴。

“都開始說髒話了，那情況就更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