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夢想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讓整個東市陷入沉靜之中。

辦公室裡開足了暖氣，李娟穿著薄薄的毛衣，正盯著時乖：

“你確定了嗎？”

時乖低著頭：“嗯。”

李娟嘆了口氣：“這樣也好。”

眼前的這個孩子，太優秀了。

這小小的東市，怕是困不住她的腳步。

時乖抱著一堆作業回到教室，撲面而來的暖氣燻的她有些恍忽。

“文文，能幫我發一下嗎？”

她實在沒精神。

單文文擔心地看著她：“你沒事吧？”

時乖搖搖頭。

她走過位子上，看著一直趴在那裡睡覺的江戒。

“江戒，江戒。”她喊了兩聲。

少年好像很困，喊了好幾聲，才動了一下。

他緩緩抬頭，眼下一片烏青，眼珠上有著許多紅血絲。

“你昨天沒睡覺嗎？”時乖歪著頭看他的臉。

江戒頭有些痛，他暈暈乎乎的把頭抵在時乖額上：“好睏，再讓我睡會，好不好？”

時乖推開他，從抽屜裡拿出個小枕頭遞過去：“睡這裡，舒服點。”

江戒迷迷瞪瞪地笑了下：“謝謝寶寶。”

然後趴在上面，沉沉睡去。

單文文把作業發完，小心翼翼地跑過來：“他怎麼了？”

時乖搖頭，眉頭微蹙。

她拿出手機，找出方陳的號碼。

“方陳，江戒昨天沒睡覺嗎？”

方陳很快就回過來：“沒有啊，跟我們打了會遊戲就睡了啊。”

時乖抿緊唇，回了句：“謝謝。”

江戒睡了兩節課，才緩了點精神。

他小心翼翼地覷了時乖一眼：“在寫什麼呢？”

時乖停下筆，看了眼上面的內容，然後推了過來：“我做了份考試可能會出現的重點題目，你記得好。”

江戒頓住，他眼中有絲異樣：“為什麼？”

時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查了下，東市警校歷年的分數線都在595分以上，你要是不努力一下，有點危險啊。”

江戒垂下眼睛，不敢看她。

他盯著筆記本上的題目，小姑娘的字寫的很漂亮，像她的人一樣，清雅正氣。

他覷了時乖一眼，試探地問：“我要是不考警校，怎麼樣啊？”

時乖怔住。

她看著江戒：“可是你的夢想不是成為一名警察？”

“這個夢想......也不是特別重要。”江戒小聲滴咕。

時乖總覺著不對勁，她認真地說：“許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夢想，而你很早就能發現，已經比許多人都要厲害，所以，就要努力去實現它啊。”

江戒薄唇抿緊，他不敢去看時乖的眼睛，側著頭看向窗外。

那裡有兩隻小麻雀正踩在窗臺上，跳來跳去。

“江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時乖狐疑地看著他。

他回過神，勾唇笑了下：“沒有，謝謝寶寶，我會好的。”

又過了一會，他像突然想起什麼，趴過來：“寶寶，我要請幾天假。”

“幹嘛去？”時乖正寫著作業，瞥了他一眼。

江戒支支吾吾地說：“我外公老家在文城，那裡出了點事，我陪他去一趟，幾天就回。”

“哦。”時乖又回過頭接著寫字，“記得帶上作業。”

江戒悄悄鬆了口氣。

大雪初霽，空氣愈發寒冷。

已經放學的校園門口，空無一人。

許千鶴看著向自己跑過來的小姑娘：“東西帶齊了嗎？”

“齊了。”時乖點頭。

“好，五點的飛機，明天考試，明天晚上就可以回來，知道嗎？”許千鶴殷殷叮囑。

“好，謝謝千鶴姐。”

“上車，送你去機場。”

車裡開了暖氣，粉色的香水瓶中，花香飄了出來。

時乖靠在椅背上，看著一閃而過的雪景，神思恍忽。

“想什麼呢，小乖？”許千鶴看了她一眼，街上的雪已經被環衛工人掃掉，但還是有些滑，所以開得很慢。

時乖輕聲說：“千鶴姐，我沒告訴江戒。”

“怎麼了？”

時乖心裡沉重：“千鶴姐，等我考試回來，你陪我去看爸爸，好嗎？”

許千鶴點頭：“我早應該去祭拜一下時海先生。”

車子行駛了一段，已經可以看見有飛機低低地起飛。

“小乖，為什麼不告訴江戒啊？”許千鶴清了清嗓子，小心地問。

時乖攥緊手：“姐，我跟他，快要分手了。”

這話一出，她的心痛地縮起來。

許千鶴一個急剎車停下，時乖往前衝了一下，驚慌地看著她。

後面被堵住的車不停地按著喇叭。

許千鶴驚詫地看了她一眼，才緩緩啟動。

“回來告訴你，好嗎千鶴姐？”時乖唇色慘白，眼中滿是傷痛。

車子駛進機場的停車位。

許千鶴緩了下呼吸，才開口：“江戒他......離開你會瘋的。”

少年的樣子，她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裡。

他真的會瘋的！

時乖眼圈通紅：“不會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離不了誰的。”

“小乖。”許千鶴心中痠痛。

時乖與江戒在一起，她沒有阻攔過，是因為她從頭到尾見證了時乖的變化。

初見時，她還是那個冷冰冰、倔強的小姑娘。

滿臉厭世，連眼淚都不會在外人面前落下。

跟江戒在一起後，慢慢會笑、會哭、會鬧，開始像這個年紀的樣子。

而江戒，也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溫柔、小心，學著收斂暴躁的脾氣，學著怎樣寵愛一個人。

兩人明明都在變得更好。

“姐，我要走了。”時乖揹著書包，下了車，“謝謝千鶴姐。”

許千鶴沒有下車送她，怔怔地坐在車裡，看著小姑娘單薄的身影走進候機廳。

到底出了什麼事？

候機廳裡的廣播已經開始在通知旅客們趕緊登機。

時乖過完安檢，便上了飛機，剛找到位子坐下，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你？”韋飛翔滿臉驚喜，他連忙站起來，頭直接撞到上面的行李架上，痛地哀呼一聲。

時乖也是驚訝，看到他的動作又有些想笑：“你沒事吧？”

韋飛翔揉著腦袋，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對不起啊。”

時乖坐下，把書包放腿上：“好好的，道什麼歉啊？”

韋飛翔也坐下來，看著她的包：“要不要我幫你放上去？”

時乖搖搖頭：“不用，我要看書。”

飛機已經慢慢起飛，天色早就暗了下來。

韋飛翔控制不住眼睛，總是想看兩眼旁邊一直在安靜看書的姑娘。

時乖翻了頁書，沒有抬頭，只是輕聲問：“你老是看我做什麼？”

韋飛翔羞澀到極點，他連忙轉過頭去看向窗外，那裡漆黑一片，只能隱隱看到一些雲朵。

時乖乾脆把書合上。

她笑了下，看著韋飛翔：“你要去哪裡？”

見她願意開口，韋飛翔眼中有歡喜：“我去參加化城的保送考試。”

“這麼巧？”時乖抿著唇笑。

“你也是？”韋飛翔提高聲音，見有人看過來，又連忙道歉。

時乖打量了他兩下，長得很斯文，她驀然笑了：“還真是個學霸啊！”

“你也是，沒想到你這麼優秀。”韋飛翔笑。

時乖伸出手：“我叫時乖，時間的時，乖巧的乖。”

時乖。

韋飛翔默默在舌尖唸了兩下，心中甜絲絲的。

他連忙伸手：“韋飛翔。”

他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時乖的手，便立刻縮開。

時乖忍不住搖頭輕笑。

他還真是愛害羞。

空姐過來發晚飯，時乖輕聲說：“給我一杯白開水就好了，謝謝啊。”

韋飛翔看著她，關心地問：“你吃點東西吧，還要兩個小時呢。”

“不用，我緊張，吃不下。”她的眼睛一直盯在書上，頭也沒抬過。

熱水端來，她握在掌中，有了絲溫暖。

“你別緊張啊，這個考不上，大不了回去再高考唄。”韋飛翔安慰著她。

“嗯，謝謝啊。”時乖小口喝著水，眼神未動。

韋飛翔不敢再說話。

眼前的姑娘，明明長得溫軟可人，但渾身卻像結了層冰。

說話客氣禮貌，卻讓人接近不了。

他有些難過，不知道怎樣才能靠近她。

他想起之前看到她的朋友圈。

一共兩條。

都是同一個男生。

帥氣逼人。

晚上九點才到達下榻的酒店，巧合的是，與韋飛翔定的，是同一個酒店。

“時乖同學，要不要吃點東西，你一晚上沒吃東西了。”韋飛翔拎著包，站在房間門口看她。

時乖搖頭：“謝謝，不吃了。”

她拿出房卡滴了一下，進去前，還笑了一下：“再見。”

門被關上。

韋飛翔洩氣的刷卡進門。

時乖很累。

身體累，心上更累。

江戒的古怪她看在眼裡，他不願意說，她也不敢多問。

隨便洗漱了下，便換上睡衣趴在床上做試卷。

手機鈴響起。

她知道是江戒。

只是她直接點了結束通話，打了幾個字回過去：“在醫館，有病人，不方便接哈。”

這是她早就想好的藉口。

資訊秒回過來：“想我了沒？”

“......”

“嗯？”

“想。”

她彷佛聽到江戒的輕笑聲，思念一股腦地湧上來。

“江戒，我好想你啊。”

資訊立刻回過來，帶著兩分急切：

“我早點回去，給你帶禮物，乖點啊。”

時乖心頭酸澀，她放下手機，走到窗邊，月亮正高高掛在空中。

才分開一天，便如此想念，未來沒有他的日子，她一個人該如何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