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在法師塔苦學了三天,靜悄悄溜走,揣著格雷特給的教材不知去向。過了快半個月,又冒出來考了格雷特一次,確定他過關,就拽著領子把人拖了出去。

“哎哎哎——我們去哪裡?”格雷特一邊走一邊掙扎:“天都要黑了!”

“教團聚會!”老頭兒手一鬆,不拖他領子了,改在腋下一託。格雷特幾乎被他託得半浮起來,腳不沾地往前走,同時聽老頭兒數落:

“教團每個月固定聚會,都是新月初升這天,我給你的冊子你好好背了麼?——今天正好是新月,我帶你去認識認識他們,以後有事兒,大家也好互相幫忙!”

自然之神教團的聚會地點,大多是在不高不矮的山丘上。格雷特被埃爾文長老帶著,趕路趕到夕陽沉落,新月初升,才聽他說了一聲:“到了!”

手一鬆,格雷特往下一沉,兩腳落地。左右看看,自己站在半山腰,四下林木森森,全都是高高矮矮的橡樹。歸巢的倦鳥長一聲短一聲叫著,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地下落葉深深,細草濛濛,一副幾百年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哎!”格雷特急了:“哪裡到了?這連路都沒有啊!”

“上山頂!你自己走!”埃爾文長老已經開始往山上爬,身手矯健,連橡木杖都不用撐。格雷特沒辦法,跌跌撞撞跟在後面,深一腳淺一腳。百忙中,還放了幾個舞光術出來照路,好不容易才爬到山頂。

山丘頂端的空地上,半人高的石頭圍成了一個大圈,直徑能有十來米。圈內點起一堆篝火,十幾名男男女女長袍飄拂,拄著橡木杖立在圈外。見格雷特氣喘吁吁跟在長老後面,人人好奇,個個注目。

埃爾文長老卻沒有為格雷特介紹。他把人安置在圈子一端,自己大步入內。火光下,老者白鬚飄拂,木杖拄地,重重一頓:

“今天,我們團聚在這裡,敬拜偉大的自然之神……”

“讚美吾神……”應和著長老的聲音,眾人肅穆低頭,同聲祈禱:

“您是自然的保護者,是森林與動物的庇護者……您賜予萬物生命,賜予世界豐饒……”

這些禱告詞,格雷特好歹也背下來了。他雖然沒有拿著橡木杖,也學其他人一樣低下頭去,喃喃禱告。一句一句念得有模有樣,雖然偶爾磕絆一下,至少不會穿幫。

祈禱中偷眼四下觀察,越是離自己近的人,年紀越輕,袍子上繡的綠葉也越少;而越是離自己遠的人,年紀越長,袍子上的綠葉從三片、四片,一直多到了五片。

哦,合著我是最小的啊……格雷特低頭,有口無心的念著祈禱詞,看了看自己的袍子。

……今天出門倉猝,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還穿著法師袍。

很好。

不但是最小的,說不定,還是一隻混進狼群裡的哈士奇……

他胡思亂想著禱告完畢,人群已經安靜下來。埃爾文長老提起橡木杖,乾脆利落的一指,一道綠光落在他身上。

“今天,我們教團,又多了一位兄弟。——他是格雷特·諾德馬克,弗雷德之子,法師學徒,全新治療方法的傳授者。半個月前,我帶給你們的圖譜,正是出自他的手筆。”

“什麼?”

“是他!”

“這麼個小傢伙!”

人群一陣轟動。男男女女們七嘴八舌發問,一個魁梧的大個子已經衝了過來,口沫飛濺,幾乎要噴到格雷特臉上:

“你好,我叫艾文!——動脈血出去以後是怎麼從靜脈回來的?”

他衝過來的勢頭實在驚人,格雷特往左邊一躲,差點撞上一個紅髮美女。那美女個子高挑,身材健美,臉側三道像化妝又像紋身的紅痕,神秘又性感。見格雷特踉蹌過來,她順手一把扶住,微微一笑,格雷特就覺得一股香風直撲到臉上:

“你好,我叫喬安娜~~~~英俊的小哥,你之前說,我們想東西靠的是腦子?不是心?可是……我難過的時候……心真的會痛啊……”

似乎是為了加強說服力,她舉起手,在胸口用力按了一按。高聳的胸脯陷下去又彈起,美女周圍,五六個男人都瞪大了眼睛,“咕咚”嚥了口水。

很可惜,身經百戰的急診科醫生毫無反應。格雷特只是瞟了一眼,就無所謂地轉開了視線,飛快思考。

難過?心口疼?看你活蹦亂跳的樣子,身材比例也完美,不像會有高血脂心梗啥的。只要沒有器質性病變,沒有心碎綜合症,疼一疼不是什麼大問題……

以及,相比美女,還是更多的問題壓力更大……

“你好,我叫安東尼!——喂,憑什麼說腦子想的事兒是靠神經傳達?那我明明睡著了,我的心為啥還會跳?”

“我叫威廉!——小格雷特,接骨頭這種事,我們到底要怎麼練習!”

十幾名治療者,攢了半個月的問題,山洪暴發一樣衝過來。格雷特抱著頭,三步兩步,竄到了埃爾文長老身後。那些人還是虎視眈眈,幾個衝的特別前面的,像是要把格雷特吃掉一樣。

長老只有一個人,攔得住前面,攔不住後面。無奈之下,只能再次一頓木杖,朗聲道:

“別亂!一個一個來!——格雷特,你先說!”

微微一頓。格雷特藉此機會,三步並作兩步竄出人群,爬到一塊石頭上面大喊:

“接骨頭要怎麼練習?……拿動物練啊!羊!狗!兔子!都能練!”

“哪有那麼多受傷的動物!”

“——你們不會把它折斷啊!”

格雷特理所當然地回答。十幾位自然之神的侍奉者同時一靜,埃爾文長老手裡的橡木杖,深深插進了泥土裡。

石圈內外,一時竟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掠過橡樹頂端的簌簌山風。好一會兒,先前問話的性感美女揚聲道:

“傷害無辜動物?……可是,這樣做,違反我們的信仰!”

啥?

信仰?

你們的信仰到底是啥?

不是說好了信仰自然之神嗎?又不是信仰佛教,不許殺生的,怎麼連動物實驗都不能做了?

那是不是也不能解剖屍體?

這不能那不能,拿什麼堆手術的熟練度啊!

我是不是找錯了掛靠物件,之前掛到戰神神殿去,是不是比較好……

格雷特·混進來的自然之神牧師學徒·教義全靠死記硬背·諾德馬克,一臉懵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