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還是答應了主持重複實驗。

沒辦法,魔法議會……給得實在太多了。

上學期的評分直接打到A+,允許他兌換兩個1級魔法,三個0級魔法,借閱時間20天。考慮到他主持重複實驗要耗費時間,這些兌換權利,可以在下學期任何一天行使;

重複實驗結束後,所有耗材、實驗動物、實驗器材,全都歸格雷特所有;如果能證明蝙蝠確實可以傳播疾病,那個提了許多設計要求的實驗室,也可以給他;

之前寫的論文,推薦到《普通魔法師月刊》發表。當然,如果格雷特願意等一等,後面的重複實驗做出成果,可以合併兩次實驗結果,直接推薦給《奧術》或者《魔法》——自然,發表論文相關的獎勵,是肯定不會少的;

培訓班結束後,允許格雷特在布里奇魔法學院多留三個月,自由閱讀學院藏書(當然,不包括需要金錢或貢獻點兌換的魔法)……

“老師真的很看重你。”哈維法師拿著老師的條子去跑腿辦手續,一邊跑,一邊對格雷特感嘆:

“獨立主持一個專案……我也是今年升到5級,才有這個許可權的。我的組裡只有兩個人,比你少多了!”

格雷特回給他一個微笑。“非常感謝您的關照,哈維法師。”他輕柔而迅速地說:“恕我冒昧,能否請您加入我的實驗組?——我們可以分享第一作者,您知道,這個實驗需要的人挺多,我怕我壓不住……”

紅袍法師心動了一下。他猶豫片刻,搖了搖頭:

“還是不用了,這個實驗不是我的研究方向。方便的話,我送個學徒過來,在你的團隊下面幹活?署名權你看著辦,給個三作也可以——”

格雷特得以拿著魔法議會的資源,再次重複實驗。整個新年假期,從12月21日到次年1月10日,他完全砸在了實驗裡面:

別人逛街的時候,他在畫猴版P4實驗室的設計圖;

別人慶祝新年的時候,他吆喝著一群自然神教的牧師,把兔子、鼬鼠、豬、羊、馬往實驗室裡趕;

別人抱著新魔法卷軸研究的時候,他一手抱著兔子、一手舉著體溫計,逐個給兔子們量體溫;

別人泡學院圖書館的時候,他左手邊一堆實驗記錄,右手邊一堆伍德長老那裡弄來的病歷,寫論文寫得吭哧吭哧,舌頭都要吐了出來……

1月11日,培訓班重新開課。格雷特的座位上,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1月12日,格雷特仍然沒有出現。

1月13日,格雷特繼續請假。不過,他的失蹤,也並沒有引起太多注意。格雷特忙於自己的課題,一貫上課來,下課走,從來不和同學一起泡圖書館,更加不和人組團研究專案。上課不說話,下課到點走,課間……哦,培訓班的老師都是一口氣講完,沒有課間……

很長時間內,培訓班大部分同學對他的觀感,還在“我們班有這個人?“和“哦,那個晚來三個月的”之間反覆橫跳。

對了,現在還要加上一條,“那個上學期沒有成績的……”

當然,缺課的也不止他一個。對於學生缺課的行為,有的老師視若無睹,有的會只斥責熟人家孩子,也有的極其嚴厲,見不得任何人無故曠課。1月15日,來上課的死靈法師埃德加就往講臺上一站,冷著臉,看助教捧著冊子一個一個點名:

“阿曼達·泰德爾。”

“到。”

“克里斯琴·普萊斯。”

“到。”

“科瑞恩·弗朗茨。”

“到。”

“佩德羅·梅耶爾。”

“到。”

“安東尼·瓦倫丁。”

“……”

“……”

“安東尼·瓦倫丁!”

“沒到就算了。”死靈法師埃德加打斷了助教的話,語氣平平板板,聽不出喜怒,“下一個。”

“是。潔西卡·阿特金森!”

“到!”

一輪點名完畢,80名學生,居然有15名缺課——自然,格雷特也包括在內。埃德加法師沉著臉看了眼助教:“沒請過假的,評分一律降低一等。現在開始上課——”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遲到了!”

門口轟轟轟跑來一群少年少女,前兩層後兩層,把教室門堵了個嚴實。為首的金髮少年顴骨上、眼角都有些發紅,眼泡浮腫,明顯還有些宿醉未消的模樣,一到門口就深深鞠躬:

“大法師閣下,非常抱歉!遲到了一小會兒……”

“在學院上課也能遲到!”埃德加法師截口打斷:“這麼近都能遲到一會兒,等你上戰場,不是要遲到一天?——外面站著去!”

“可是大師,我請過假了……我是因為突破2級了才遲到的……”

“我當然知道你請了十天假。”埃德加法師那張瘦臉冷冰冰的,沒有絲毫回暖。“我還知道,你昨天就突破2級了,突破完了就和一群人去喝酒慶祝——

別不承認,我在酒吧外面看到你了!突破2級又怎麼樣?你們都是各個郡挑出來的精英,培訓班開了半年了,各學派的大法師輪流講了半年課,你突破等級不是理所當然?

為這點事你就出去喝酒!還拉著一群人一起喝!還敢缺課!這點成績就能滿足你,你就不應該來培訓班,把名額讓給更有潛力的人!”

埃德加法師看著瘦得跟骷髏似的,肺活量卻著實驚人,一口氣罵了五分鐘還不停歇。死靈法師身邊,一具暗金色的骷髏捧著疊厚紙,上下頜喀啦喀啦的,也不知是在嘲笑還是在跟著罵人。

安東尼被他罵得抬不起頭來。身後,一群跟出去喝酒慶祝的少年少女人人低頭,已經有人悄悄挪到牆根邊上,貼壁站好。埃德加法師一口氣罵了個痛快,正要開始講課,門口又跑過來一個人:

“大法師閣下,非常抱歉!我遲到了——”

“你又是哪個?”

埃德加法師已經提起了紅筆,看向點名冊,預備在來人名字上打一個叉。來人深深鞠躬:

“格雷特·諾德馬克。非常抱歉!”

大法師筆尖一頓。他抬頭打量了一下格雷特,從他壓癟了貼在額頭上的頭髮(手術帽壓的),看到發舊褪色的法師袍(每天洗消的結果),再看到腳下皮靴上的泥土。越看神色越和藹,終於一揮手,指向教室內部:

“下次當心不要遲到。進來聽課!”

“憑什麼他就能進來聽?”

安東尼背後,一個年紀更小的少年不服氣地叫道。

安東尼立刻拐了他一肘子,少年吃痛住口,仍然是一臉悻悻的模樣。前前後後,遲到被罰站的少年少女們,也看著格雷特你碰我一下,我拱你一下。

格雷特頂著一片奇異的目光從他們當中穿過,快步走向自己座位。快到位子上的時候,還聽到背後有人小聲說:

“不都是遲到嗎……”

格雷特坐上自己座位。文具還沒攤開,一大片紙張已經天女散花似的飛旋起來,準確地落到每個人桌面上。格雷特低頭去看,埃德加大師沙啞的聲音,也恰在此時響起:

“今天我們講一篇新出的論文。死靈系,瘟疫方向,昨天剛透過評審會審議,即將在新一期的《奧術》上發表。作者:格雷特·諾德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