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火焚魂,不死不休。

如果說方才的黑煞河是水攻,如今便是火攻,沒了黑兇守護,幽藍色冥火,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陰兵中蔓延。

大梁陰兵看似勢大,實力卻參差不一。

有些剛入品的厲鬼,比之殘魂也強不到哪兒去,冥火過後,瞬間消散……

稍微厲害點的,也照樣被冥火引燃,淒厲嘶吼,左突右撞……

火羅教為破解黑煞,丟擲不祥之物,但也失去黑兇庇護,將陰兵弱點無限放大。

張彪放了把火,便收起蟠龍葫蘆。

冥火以殘魂為核心,大梁聚攏擁擠的陰兵,便是最好柴薪。

鬥法遠未結束,他還要節省真氣。

“啊——!”

陰兵之中,暗藏的火羅教僧人們也沒躲過,生魂被冥火點燃,慘叫著扯掉腰間五彩繩人,瞬間退出靈界。

他們能走,陰兵卻走不了。

尤其是魯相公,更是俗神真身親自前來。

其以人頭藤施展御靈術,雖說強橫,但萬般術法皆有破綻與弱點。

冥火將那些無頭厲鬼點燃的同時,漫天飛舞的藤蔓人頭也同時起火,順著藤蔓燃燒。

一時間,好似火樹綻放。

眼前瑰麗而又充滿死亡氣息的景象,令觀戰眾人目瞪口呆,不少人心中驚慌,連忙退後,甚至跳下了木臺。

一來,冥火火勢越來越旺。

那些死去的陰兵數量實在太多,被冥火焚燒後,便誕生出冥火花,火花朵朵,種子飛散,幾乎將整個軍隊全部點燃。

他們也是生魂進入靈界觀戰,若有種子飛來,受到連累,那才叫倒黴。

二者,冥火雖猛,但想燒死魯相公,卻沒那麼容易,這發瘋的六品俗神若衝上來,即便他們脫離靈界,也難以逃脫…

“吼!”

果然,魯相公一聲嘶吼,身後藤條頓時根根斷裂,同時周身陰氣濃霧噴湧,形成一道旋風,將冥火海阻擋在外。

魯相公原本就是魕鬼轉化俗神,神魂中的血腥暴虐還未消散,大梁戰爭祭祀,更是令其埋下隱患。

如今遭受重創,再次失去理智。

只見魯相公猛然張開獠牙大口,一股黑煙噴湧而出,在空中一個盤旋,竟向著清風寨直撲而來。

“是蠱咒!”

有人眼尖,當即發現不妙。

那黑煙,竟是由無數芝麻大的蟲子形成,狀似跳蚤,但背上卻有細小藤蔓扭曲。

“小心,是人頭藤蠱!”

虛辰臉色一變,連忙提醒眾人。

這東西,潞州戰場上沒少出現,中蠱者往往面板潰爛,傷口長出藤蔓。

更麻煩的是,死後亡魂會被拖入靈界,頭顱被釣走,化作無頭鬼,被魯相公所控制。

這也是大梁陰兵數量驚人的原因。

事到如今,也不顧上其他,為防止受連累,觀戰之人都開始做法,想要祛除蠱蟲。

“喳——喳喳!”

就在這時,刺耳蟬鳴聲響起。

那飛來的蠱蟲黑煙,竟猛然停在空中,左右盤旋,躁動不安。

“這是…蠱神咒!”

虛辰猛然想起宗門中古老記載,抬頭望向臉色淡然的張彪,喃喃道:“疆梁、窮奇,或許還有隱藏,這太歲找到了幾門傳承…”

眾人此時也看出了蹊蹺。

張彪與魯相公,明顯是在爭奪蠱蟲控制權,隨著蟬鳴與魯相公的咆哮,蠱蟲黑煙在空中上下飛舞,越發躁動不安。

而蟬鳴聲,也不知不覺壓過了魯相公咆哮,黑煙匯聚一團,向張彪緩緩飛去……

嗡!

那俗神魯相公明顯著急,丟擲手中笏板。

藤精被它吞噬後化為神術,人頭藤只是表象,這些蠱蟲才是根基。

就像張彪施展蠱神咒與羽化術,必須藉助金蟬血神蠱,人頭藤蠱被搶走,魯相公再無法施展御靈之術。

更倒黴的是,因為火羅教僧人已經逃離,沒人幫他舉行火祭,也得不到大梁香火願力支援。

好在他手中笏板也是祭器,儲存大量香火之力,藉助此寶,才能奪回蠱蟲。

此時,周圍陰兵已燃燒殆盡,只剩下一朵朵盛開的冥火花,魯相公心中已產生畏懼,決定搶回蠱蟲就離開。

這便是俗神缺陷。

沒了信徒輔助,沒了香火支撐,威力便會減弱,除非他肯再一次墮為魕鬼。

感受到忽然加強的牽扯之力,張彪冷冷一笑,猛然停止催動蠱神咒,同時蟠龍葫蘆內,飛出密密麻麻噬靈蟬。

這些噬靈蟬速度飛快,衝入人頭藤蠱中,竟隨著蠱蟲黑煙,盡數鑽入魯相公腹內。

俗神乃有形無質之軀,類似純能量構成,噬靈蟬鑽入其體內,頓時顫動羽翼,瘋狂吸收靈氣。

“吼!”

魯相公感受到威脅,剛想施展神術應付,就見一道金鑲玉神牌飛來,直接貼在了他的腦袋上,頓時渾身僵硬,難以動彈。

“禁神術,委隨一脈…”

虛辰眼角一抽,心中有些忐忑。

他此時腦子已經有些混亂,方相宗傳承散亂各地,不是沒人找過,但年代久遠,加上其間漫長的末法時代,許多線索已經中斷。

這太歲,為何能聚攏這麼多?

單純運氣可做不到這點。

難道……

虛辰心中想起一個可能,忍不住望向旁邊五仙教胡云海,低聲道:“胡兄,情況有點不對啊,方相宗外門不是沒了麼,你有沒收到什麼訊息?”

胡云海心中也有些疑惑,但卻面不改色,淡淡一瞥道:“虛辰道長此言差矣,方相宗可只是巫道一脈,誰能保證,人家沒有後手。”

虛辰眉頭緊皺,若有所思道:“古元界這破落地方,先是殺生教金丹硬擠來,如今又有另外勢力插手…”

“上宗的態度也有些古怪,好像突然對我們開始重視,難道有…”

說到這兒,他突然閉上了嘴巴。

胡云海同樣如此。

二人都是老油條,心中同時冒出一個念頭:古元界仍有機緣,才會引來各方勢力。

但這種事,恐怕只有上宗和掌門知曉內情,他們不便多說,但卻能暗中留意。

若能繼續修行,誰還想加入香火道…

他倆低聊,皆是傳音入密,因此也沒被外人注意到。

而其他人,則早被張彪術法震懾。

一個六品的俗神,竟被張彪硬生生壓制,甚至都沒離開法壇,懷州第一人當之無愧。

一個六品的俗神,竟被張彪硬生生壓制,甚至都沒離開法壇,懷州第一人當之無愧。

或許,宗門山上那幾個隱藏的鍛體高手,來了也不一定能討得好…

張彪自然不知眾人所想,他此刻看似淡然,實則在暗中計算,檢視噬靈蟬進度。

這玩意兒太過兇狠,絕不能讓其肆意發展,一旦達到四品,自己便不好控制。

好在,隨著魯相公氣息越來越弱,品級開始掉落,噬靈蟬依舊沒有化蛹跡象。

張彪這才鬆了口氣。

他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多慮。

這批噬靈蟬有五百多隻,都是黃級二品,魯相公再強,想喂出五百個三品,還差得遠。

想到這兒,他徹底放開束縛。

吼!

伴著不甘的哀嚎聲,魯相公的體型越來越小,原本還能反抗,如今卻被御神牌輕鬆鎮壓,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靈韻如潮水般消散……

…………

而云霞關上,又是另一番氣氛。

“混蛋!”

火羅教副主祭格達爾狠狠一個耳光,將一名逃回來的胡僧扇翻在地,怒斥道:“魯相公還在那邊,中計就中計,你們怎麼敢拋下俗神離開!”

那名胡僧生魂被冥火燒灼,雖僥倖逃得一命,又用雲母粉撲滅了火焰,但神魂早已受創,暈暈乎乎就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大人,中原人的神,死就死了,反正遲早…”

格達爾臉色頓變,手中金屬權杖毫不留情揮下,只聽得噗得一聲,那胡僧腦袋就如西瓜般碎裂。

但聽到的,卻不止一個。

雲霞關總管侯坤還好,他是火羅教扶植,裝作沒聽見,呆呆看著遠方。

御真府徐白等人,眼神卻變得陰森。

隨著大梁戰爭腳步停下,許多矛盾也開始浮現,難以掩藏。

趙冕越發瘋癲,動輒在大殿上打殺朝臣,就連原本最忠心的大司馬陸無極,私下裡也開始為自己打算……

之所以沒人冒頭,皆因這火羅教在趙冕支援下瘋狂擴張,又以宗教秘典蠱惑人心,已成為朝中最大勢力。

但火羅教問題更多,大主祭阿羅德還好,能平等看待教眾,但一些剛從西域搬來的人,祖上曾任職金帳狼國,本就對中原人心懷怨恨,只是為了香火合作。

這副主祭格達爾便是其中代表,就連火羅教中原僧人,都很排斥,手下全是胡僧。

見氣氛不對,格達爾也心中一突,揮起法杖,親自動手,將逃回的胡僧全部仗殺。

做完這些,他眼中才升起一股血色,冷聲道:“放棄俗神,形同叛教,速速升起祭火,召喚魯相公迴歸!”

咔嚓!

話未說完,神廟上魯相公的神像,便出現一道裂縫,隨後嘩啦啦倒塌。

“大人快看!”

與此同時,守城軍士向前一指。

眾人連忙上前,只見虎跳峽中原本密佈的人頭藤,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神隕了!”

密密麻麻的火羅教僧人頓時跪伏在地,有人唸誦經文,有人哀嚎哭泣。

對於香火教派來說,俗神便是本命根,即便是從神,那種心理缺失的感覺,也無法抑制。

格達爾額頭也滲出冷汗。

雖說火羅教上層對於魯相公的態度很一致,便是當做工具,但神隕之劫,即便他,也要遭受教中酷刑。

想起自己一路爬上來,得罪的敵人,潛藏的對手,格達爾只覺後背發涼。

神像碎裂,不祥之兆,恐怕此刻遠在玉京城的魯相公神像,也已崩塌。

他好不容易搶到這次機會,本以為能輕鬆勝利,借功勞搶奪空缺的教主之職……

這下完了,恐怕小命都難保。

唯一的活命的機會,

便是此處鬥法大勝!

想到這兒,他向前猛然幾步,滿眼血絲怒吼道:“全部給我動起來,行血火大祭,降下天火,誅殺妖人太歲!”

“誅殺妖人太歲!”

“誅殺妖人太歲!”

雲霞關上,頓時想起狂熱的嘶吼聲。

御真府徐白等人,則臉色陰沉,冷眼看著這一切,嘴角滿是嘲諷。

他們方才受傷回來,雖被及時施救,但也被格達爾冷嘲熱諷,訓斥了一番,心中早有不滿。

看你們這幫胡人能玩成什麼樣!

御真府修士們彼此施了個眼色,已決定此次鬥法中作壁上觀。

……

雲霞關的內鬥,張彪自然不知。

他望著逐漸消散的魯相公,催動體內金蟬血神蠱鳴叫,將噬靈蟬全部收回。

隨後,生魂縱身一躍進入靈界,化作一道黑煙,向著魯相公消散方向飛去。

觀戰的修士們看的眼熱。

六品俗神,死後必有好東西。

而且大梁如此數量的陰兵消散,總會有些材料遺留,即便品級不高,匯聚在一起,也是一大筆收穫。

五仙教胡長老摸了下鬍鬚,喃喃道:“娘得,怪不得都想神戰,還是打仗來錢快。可惜,這麼多陰兵沒能收服,反倒一把火燒了…”

張彪自然顧不上搭理眾人,來到魯相公隕落之地,先是揮手撒出一片雲母粉,將冥火撲滅,隨後才落地。

只見地上,赫然有三件物事掉落。

一輪巨大的黃色結晶狀圓盤、一面巨大笏板、還有半截緩緩蠕動的藤條。

果然有此物!

張彪看著圓盤,眼睛一亮。

這類靈體消散,通常有“餘”“石”“盤”“丹”等殘留,乃一身精粹,也是重要施法材料。

像他手中惡咒魕鼎,便是福壽公殘留魕盤所煉,魯相公這枚更大,而且被香火洗練,呈黃玉狀,定能煉出更好的東西。

笏板不用說,是俗神祭器,煉製法器的好材料,而這蠕動的藤條,多半和魯相公吞噬的藤精有關。

歷經漫長歲月,還能保留,絕對不凡!

張彪心中歡喜,可惜如今正是緊要關頭,連戰場都來不及打掃,只能事後再用靈視之眼探查。

想到這兒,他將三樣寶物收起,化作一道黑煙,再次回到法壇之上。

就在這時,眼中陰晴不定的虛辰終於一咬牙,起身笑道:“太歲道友果然不凡,上次助我教奪得避毒丹,老道還個人情,此寶正適合鬥法用!”

說罷,將手中錦盒拋飛而出。

張彪愕然,一把接住,看著下方微笑的眾人,心中微微一嘆:

果然,你強了,身邊好人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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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