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寨,雨霧紛飛,暴雨傾盆。

即便有柳靈守護,視野也不過幾十米,天色昏暗,點點燭火微弱。

後山洞窟外,雨水沿著懸崖石縫流淌,又順著石臺傾瀉成瀑布,崖松怪柏暴雨中更顯蒼勁。

洞窟內,一點燭火昏黃如豆。

張彪閉目盤膝而坐,面板下,沿著十二經脈走向,肌肉不斷抽搐抖動,似道道波浪。

他面孔扭曲,汗如雨下。

雙肩之上,鳳凰火也瘋狂旋轉。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恢復寂靜。

張彪猛然睜眼,長長吐出一口熱氣,白霧似劍,擊打在巖壁上,竟有金鐵之聲。

他鬆了口氣,眼中仍有餘悸。

這真氣鍛體著實兇險,即便壓制了速度,那種身體進化,肌肉骨骼不斷增強的痛楚,也非一般人能夠忍受。

而且過程中,必須意守丹田。

稍不留心,便會走火入魔。

按照《三陽經》所說,這個過程極容易出差錯,軀體畸變還是小事,還有的會神魂受損,七情失調,變得瘋瘋癲癲。

那便是反噬,也就是所謂的天魔。

天魔阻道,修行本就是順天而為,逆流而上,即便各種條件具備,也沒人能一帆風順。

想到這兒,張彪運轉靈視之眼。

果然,已有丹毒積累,還是更加麻煩的戊火之毒,雖沒有症狀,感受不到,但儘快排出才是上策。

搬運大小周天九次,胸中突起煩悶,好似有石塊噎在喉頭,灼痛難忍。

噗!

一口黑色濃痰吐出,呈現瀝青狀,落在地上竟燃起火焰,嗤嗤作響。

張彪看到後,也不意外。

丹毒排出的過程千奇百怪,相較於之前的陰木丹毒,這個反倒能令人接受。

他起身後,看向陶罐。

裡面的三神歸血湯已全部喝完,上次採摘的三明地火芝也已用光。

此事倒是不急,等丹毒排完後,再去深谷採摘,順道在那邊幫燕山姑熬製湯藥…

鐺鐺鐺!

就在張彪沉思時,風雨中傳來鐘聲。

這訊號……寨子裡出了急事?

張彪有些奇怪但速度卻不慢,摘下石壁上懸掛的黑色披風,套在青衫外。

新的鬼影披風已經煉成。

細密蛇鱗已化作黑色琉璃狀,僅在領口處,有白色骨狀紐扣做裝飾,顯得很是低調。

但威力,卻遠超上個披風。

施展影遁術自然不提,只要真氣足夠,便能一直運轉,並且有蛇鱗守護,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張彪快步來到洞口,沒有藉助懸崖凸石向下,而是縱身一躍,跳入風雨中。

他此時距離地面有十幾丈高,真氣運轉,鬼影披風上蛇鱗猛然一挺,披風頓時堅硬無匹,好似展開的滑翔翼。

乘風而行,很快來到寨子上空。

這便是披風第二個功能可助他借風滑翔,再加上無形鉤鎖,身法更加玄妙。

唰!

撤去真氣,披風頓時變得柔軟。

張彪縱身落下,快步進入山寨聚義大殿,只見裡面已亂作一團,嘶吼吵鬧聲不斷。

一頭碩大的黑熊被鎖鏈層層捆綁,王信手持利刃守在一旁。

而餘奎和吳鐵雄等人,正死死摁著一人。

那是名鐵火幫年輕匠人,名叫褚鵬,肌肉壯碩,是個胳膊上能跑馬的漢子。

他也是吳鐵雄親傳弟子。

而如今,這個平日憨直的年輕人,正如野獸般嘶吼,口中竟生出犬牙,兩眼也通紅如血,瘋狂掙扎,好幾個人都摁不住。

張彪一看,便知道怎麼回事。

御獸宗法門,第一步就是要捕捉獸怪,將兩者心頭之血相融,一邊馴化,一邊透過修煉使二者心神氣血相通。

這個過程,很看重資質。

有人成功,有人則失敗遭到反噬。

之前抓了五頭狼怪,寨子裡三十多名年輕人嘗試,終於找到合適人選。

失敗的則受到反噬,在床上躺了許久。

這頭熊怪明顯更強大,即便他認為資質不錯的褚鵬,也有些扛不住。

“放開她!”

張彪一聲呵斥,隨後撒出一片粉末,捏動法訣,施展出了迷魂詭術。

褚鵬兩眼漸漸變得呆滯。

“意守丹田,仔細感受,你的周圍一片漆黑,遠處有另一個心跳……”

張彪一邊施咒,一邊言語誘導。

這是幾次失敗後,他詢問那些受到反噬之人,再結合御獸宗法門,總結出的小手段。

褚鵬漸漸平靜,臉上竟長出一些黑毛。

而另一邊,黑熊呼吸也變得平穩。

隨著不斷調整,二者心跳呼吸變得一致。

張彪這才停止施咒,運轉靈視之眼檢視後搖頭道:“這法門雖能助他成功,但終究損了根基,頂多能修到鍛體境。”

吳鐵雄也鬆了口氣,眼中有些失望,“我這老骨頭扛不住,本想著褚鵬資質最佳,特意把這熊怪留給他,反倒弄巧成拙。”

餘奎則笑道:“你這老傢伙可真貪心,褚鵬能保住一條命就不錯了,眼下還能修行術法,亂世中足以護身。”

“也是。”

吳鐵雄見其他幫眾望向褚鵬的羨慕眼神,這才有些尷尬,連忙對著張彪拱手道:“多謝仙師相助。”

張彪也樂了,“就是這犬牙黑毛看著怪嚇人,今後怕是難討媳婦。”

“仙師說笑了,成了修士還愁這個…”

“哈哈哈…”

劫難度過,寨子內一片歡笑。

就在這時,有人飛奔而來。

“報!”

“鄭公子求見仙師!”

…………

“山君祠傳承?”

聚義廳內,張彪皺眉詢問。

“沒錯。”

鄭永祥眼中滿是激動,顫聲道:“那邊傳來的訊息,山君祠不知發生了什麼,宗門突然內訌,幾方勢力互相爭鬥,死傷無數。”

“郴州王見機作亂,率大軍圍攻山門,欲搶奪傳承,山君祠被毀,眾多弟子逃散各處,沿途豪族皆攔路搶人。”

“有一位長老跑到了鹿山城,被人圍攻後受傷躲藏,不知為何找到了玄都觀長老,說要拍賣門中傳承,這才受到保護。”

“眼下,懷州各族已向鹿山城進發。”

說著,深深跪拜在地,顫聲道:“我已聚攏了一幫分家弟子,籌措足夠資金決定前往鹿山城購買。”

張彪眼睛微眯,“你可知風險?”

“知道。”

鄭永祥深深吸了口氣,“實不相瞞,鄭家前往玄都觀修行的名額,全被本家把控,分家子弟多有不滿。”

“這是我等最後的機會,眼下本家人少,若等那批子弟學成歸來,我等永世難以翻身。”

“只求仙師護我前往鹿山城,若能得到傳承,願與仙師共享。”

“這個先不提…”

張彪若有所思道:“山君祠可是上古傳承,有些事伱不懂,這渾水可沒那麼好蹚。”

“這樣,你先回去等我訊息。”

“仙師…”

鄭永祥心中大急,但見張彪態度堅決,也只得無奈退下。

待他離開後,張彪才對餘子清叮囑道:“我出去一趟,你讓柳靈注意點動靜。”

“是,張大哥。”

安排好後,張彪當即離開山寨,化作一道黑影,向著都梁山而去。

如他所說,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雖不清楚具體方式但能夠流傳至今的宗門,背後必有更強大的存在干預。

山君祠,是與偃甲宗不相上下的宗門,按照《遊仙記》上屠靈子所說,擅於營造洞府,一邊供奉山神,一邊鍛體獵殺妖獸,弟子常穿行於荒野,類似獵人,精通草藥丹術。

張彪對其草藥丹術很感興趣。

但要弄清緣由,才好制定對策。

他速度飛快,不到半個時辰,便來到了都梁山。

人魈墓山前,已搭起草堂。

靈沖和幾名弟子正在裡面打坐。

“什麼人!”

張彪並未隱藏氣息,眾人立刻發現。

看著雨中闊步而來的張彪,靈衝鬆了口氣,起身拱手道:“原來是太歲道友,冒雨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張彪笑道:“道長要一直守在這兒麼?”

靈衝苦笑搖頭道:“山上已派了幾位師叔前來處理,在他們到來前,我不得擅自離開。”

張彪心知,玄都觀必然有處理瘟丹之法,若是能溯本回原,將其弄成避毒神器,便是能驅逐瘟疫的好法器。

這東西,對於宗門重要性可想而知。

但他也懶得理會,開口詢問道:“這次前來,是想向道長打聽山君祠之事。”

靈衝一聽恍然大悟,同時也鬆了口氣。

張彪猜得沒錯,玄都觀對瘟丹卻是更看重,他鎮守此地,就怕有人來搶。

尤其是這正邪難分的太歲。

想到這兒,靈衝若有所思道:“山君祠一事,我也聽說了,其中緣由隱約猜出,但涉及宗門隱秘不能多說。”

“我只能說,此事是樹倒猢猻散,道友若是去鹿山城,可放心前往,要當心的只有其他勢力而已。”

“多謝!”

張彪恍然大悟,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靈衝雖言語不詳,但他哪還猜不出,是山君祠背後的勢力出了問題。

那麼,此行的目的就又多了一個。

透過那避難的長老,詢問出其他世界秘密,甚至玄陽、方相二宗隕落的原因。

相較於傳承,張彪更在意這個。

他有預感,這個世界的亂世,或許只是冰山一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