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過程,總是那麼漫長。

兩個時辰,一人一蛇就那麼眼巴巴地盯著,唯一的動靜,就是沼澤中四處攀爬的毒蟲。

“道友,寶藥現身有何規律?”

張彪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唰!

燕山姑卻被嚇了一跳,縮起身子,有些緊張的盯著他,大眼睛清亮透明。

張彪苦笑道:“放心,我說話算數,一人一半,絕不食言。”

燕山姑見他確實無惡意,這才平靜下來,看了看天空,又搖了搖頭,大眼睛中滿是無奈。

張彪瞬間瞭然,“你的意思是,只能守株待兔?”

燕山姑聞言點了點頭。

張彪眉頭微皺,“這就不好辦了啊…”

見大蛇疑惑,張彪本想解釋自己有多忙,這世間有許多身不由己,但看著那明亮的大眼睛,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他眉頭漸漸舒展,自嘲一笑,“是我太著急了,福緣深厚還不滿足,太過貪心。”

龍屍藥田的收穫、昨晚的寶芝,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天地間的福緣,皆唾手可得。

事實上,哪有那麼容易。

龍血靈參是他最先發現,稍慢一步,都會被殺生教和火羅教取走…

燕山姑不知在這裡守了多少年,才曉得寶芝出現的位置,卻被他搶了先…

一時的運氣,哪能當做常態。

想到這兒,張彪也不再急躁,從腰間掰下一截醒神草塞入口中,準備打坐等待。

燕山姑聞到醒神草的味道,猶猶豫豫,將大腦袋湊了過來。

張彪啞然失笑,將剩下的半截醒神草扔出,“這東西無害,提神醒腦用的。”

燕山姑一口吞下,只覺清涼之氣從腹中升起,一時間腦袋清爽無比,愉悅地搖了搖頭,竟不再看向泥潭,而是眼巴巴盯著他。

張彪雙手一攤,“沒了。”

燕山姑聞言頓時滿臉失望。

張彪啞然失笑,“這東西只是解毒醒神,又不能增加道行,多吃無用……”

說著,他若有所思停下了嘴,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你本修的是香火之道,即便加入玄都觀,修玄門正宗,也難免受願力侵染,醒神草對你堪比靈藥。”

“放心,明晚再送伱幾株。”

燕山姑聞言,大眼睛中滿是歡喜,腦袋愉快地搖來搖去,好似孩童一般。

張彪見狀,臉上也露出笑容。

這大蛇生性本善,之前供奉的村民淳樸,加入玄都觀後又被保護的好,吃吃喝喝,全無煩惱,心思透明。

他這一路行來,從小混跡公門,見慣各種汙濁腌臢,踏入修行路,所遇之人大多奸猾狡詐因此也謹小慎微,變得如刺蝟一般。

這深谷之下漆黑幽暗,瘴氣瀰漫,遍地毒蟲,還有這體型龐大的燕山姑,可謂環境惡劣。

但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咕嚕嚕……

忽然,泥潭冒泡聲響起。

一人一首連忙扭頭,果然,碩大的龜甲外殼再次出現,三明地火芝也緩緩舒展。

咻咻!

張彪已有了經驗,二話不說扔出咒神飛蝗石,隨後無形鉤鎖纏繞,將寶芝硬生生拔下。

“哈哈哈……”

張彪拎著寶芝,縱身躍在巨石山,見燕山姑緊張模樣,直接揮刀將寶芝劈成兩半,扔了出去。

燕山姑張開大嘴,一口吞下,喉頭湧動就要往下嚥。

“別!”

張彪頭大,連忙阻止。

然而已經遲了,燕山姑嚥下後,便難過地開始打滾,身上也冒起熱氣,打著嗝,不停噴出妖火,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張彪無語,“你以前就這麼吃的?”

燕山姑點了點頭,鼻孔都冒出了火。

張彪眼角抽搐,訓斥道:“簡直是胡來,沒有爆體而亡,是你運氣好!”

說著,又運轉靈視之眼,搖頭道:“果然,已中了陰火之毒,記得每日煉氣,排盡丹毒之前,不可再服用寶芝。”

他話語雖嚴厲燕山姑卻能感受到善意,聽話的點了點頭。

張彪想了一下,搖頭道:“你這傢伙太過貪嘴,但找到寶芝不吃,被他人發現也是麻煩。”

“罷了,解掉丹毒之前,先停止挖藥,下次別急著動嘴,等我練好湯藥分你一份。”

“你先等著,我回去一趟。”

說罷,鉤鎖一甩,迅速離開。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又折身返回,扔出三株醒神草,開口道:“醒神草可清雜念,也可稍微緩解火毒,我存貨也不多了,下次找到,幫你多拔些。”

燕山姑這次學精了,蛇信子勾住醒神草,卻並未吞下。

“這就對了嘛。”

張彪見狀微笑拱手,“道友,我也要安心修行一些時日,待你解掉丹毒,咱們再攜手挖寶。”

說罷,便要離開。

燕山姑卻大急,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走,然後爬上懸崖半空,又迅速返回,嘴巴一張,掉出兩樣物事。

一團蛇蛻,閃爍金屬光彩。

裡面還包裹著十幾顆碩大的靈銅。

張彪微楞,眼中閃過一絲感動,拱手道:“道友赤誠之心,令張某羞愧,這東西我取了,多謝!”

說罷,將蛇蛻與靈銅包好,縱身躍起,消失在濃霧之中。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燕山姑用蛇信子捲起一根醒神草,含在口中,愉快地甩著大腦袋……

…………

天色漸亮,門外熱鬧起來。

床榻上,張彪周身真氣不斷湧動。

他已達到煉氣期第二境,周身竅穴打通,真氣運轉一週,也從小周天變成了大周天。

每日搬運周天九次,是必不可少的功課,但消耗的時間,也相對更多了一些。

許久之後,他才睜開雙眼。

靈視之眼檢視已身,沒有發現丹毒和其他異常狀態,這才鬆了口氣。

吃過一次虧後,他便很注重反噬。

起身後,張彪從床下取出包裹,攤在木桌上開啟,裡面正是燕山姑蛇蛻。

靈蛇蛇蛻(黃級三品)

1、燕山山神燕山姑所留蛇蛻。

2、蛇蛻堅韌,鱗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乃煉製法器上等材料。

3、它代表著燕山姑的善意……

想起昨晚的事,張彪會心一笑。

他與人相處,常懷警惕之心,雖說沒錯,甚至還避過不少災劫,但難免心累。

倒是與這心思單純的異類燕山姑相遇,雖時間尚短,卻如一汪清水,洗去不少煩躁。

沒有練劍之法,靈銅暫時用不上。

但這蛇蛻,卻是煉製鬼影披風的上佳材料,白骨妖殘骸還剩少許,再找到足夠魆餘,便能開始煉製。

唯獨可惜了喜神紅繩,隨著鬼影披風,一同被鳳凰火燒了個乾淨。

當然,此事也不急。

隨著他道行精進,疆梁和委隨一脈更高深的術法也可以修行,再加上從火羅教找到的《山海符紋解》、應該能破解從周克身上得到的偃甲宗法器。

融會貫通後,定能煉出更好的法器。

還有這一株半三明地火芝,也要儘快配齊藥材,進行熬製……

想到這兒,張彪將東西收拾好,推門離開小屋。

清風寨內,有柳靈守護,神域範圍內視野清晰不少,只有一層淡淡薄霧飄蕩,數百米外都能看得到人。

“張叔。”

鐵玉成從遠處走來,恭敬拱手道:“我母親熬了一些粥,這就給您端來。”

張彪搖頭道:“不急。”

他看著鐵玉成,這個麾下好友的兒子,經歷過諸多磨難,已健壯許多,眉宇間也滿是堅毅哪還有當初文弱少年模樣。

張彪微微一笑,開口道:“可曾堅持習武?”

鐵玉成點頭道:“家傳的六合拳和六合刀,已重新拿起,餘大伯他們也時常指點。”

“陪我過兩手。”

“是!”

鐵玉成也不廢話,當即拉開架勢,腳踩趟泥步,一個衝拳擊向張彪喉嚨。

六合拳講究眼觀六路,拳打六合,雖算不上上乘武學,卻重在一個“穩”字。

根基越牢,威力越大。

昔日鐵守明,便是憑藉這普通拳法,一路從江湖小卒,普通鏢師,混到了六扇門。

鐵玉成有他父親的性子,卻多了一絲靈性,穩紮穩打,雙拳虎虎生風,已初窺門徑。

張彪已是另一個境界,立在原地不動,只是隨手破招,看著眼前年輕面孔,不由想起了當初的鐵守明。

“張頭,我叫鐵守明。”

“張頭,多謝您照顧…”

“我沒啥本事,只想給兒子謀個前途…”

往事歷歷在目,但好友已魂歸幽冥。

張彪嘆了口氣,輕輕一拳將鐵玉成擊飛,開口道:“根基還差些,待會兒來我房間,有些東西要傳給你。”

“是!”

鐵玉成滿眼熱淚,恭敬彎腰低頭。

他等這一天,已等了好久。

安排好鐵玉成後,張彪又去後山看了看。

吳鐵雄他們已將山洞拓寬,抬出一根根碩大的石玉晶柱,正幹得熱火朝天。

張彪拿起一塊碎晶看了看,微微搖頭,要想建洞府,這種材料還是差了不少。

嘟!

就在這時,號角聲響起。

張彪眉頭一皺,三步並作兩步,躍上高牆,向下觀望。

只見半山坡濃霧中,鄭永祥帶著山陰渡士兵們小心前行,後方是一車又一車的物資。

張彪眼睛微眯,若有所思。

這小子,比他預料中還來的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