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裡太過詭異。

張彪咬了咬牙,二話不說跳上神像,一把扯下儺面,轉頭就跑。

隨著儺面被取走,整個神廟頓時隆隆作響,磚石灰塵不斷掉落。

那李辰山也突然抬頭,紙人般蒼白的臉上,露出詭異笑容,黑色汙血從五官七竅中流出……

“滾!”

張彪一聲怒喝,抬腳便踹。

呼~

陰風呼嘯,對方瞬間消散。

這次張彪看得清楚。

李辰山所化鬼物,被他一擊便似白霧般散開,但一股怨毒惡念卻縈繞不散,始終在他身後徘徊。

腦窩後,瞬間冰冷刺骨。

張彪已明白了這些玩意兒攻擊手段,首先就是要撲滅三盞陽火。

但他根本顧不上搭理,因為隨著廟宇坍塌,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升起。

那被毒蛇咬死的小孩阿光,似乎變得極為興奮,烏青小臉露出詭異笑容,在廟中蹦來蹦去,嘴裡還唱不停:

“天黑黑,夜茫茫,阿孃為我縫衣裳,星無光,慟斷腸,誰家生了夜哭郎……”

眼前景象光怪陸離,張彪腦中已一片空中,心中只有個念頭:

必須逃出去!

轟隆隆…

就在一截石樑倒塌的瞬間,張彪跑出廟門,頭也不回,衝入黑暗中。

李辰山的鬼魂重新凝聚,臉色蒼白扭曲,死死盯著張彪逃走方向,漆黑眼中只有純粹的怨毒。

然而還未等他追擊,便被一股力量猛然拖入黑暗中…

破廟內,碎石塵灰嘩啦啦掉落,那小鬼阿光閃爍不定,還在嘻嘻哈哈唱著:“天黑黑,夜茫茫,阿孃為我縫衣裳…”

……………

昏暗冥冥,四方難辨。

張彪疾步奔跑,眼中滿是焦躁。

離開神廟後,他便迷失了方向。

或許是離開肉身太久,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氣神在不斷流逝,周圍越加陰寒,連腦袋都有些麻木。

這一切,不止是幻覺。

之前五步之內便可視物,而如今,三步之外便一片漆黑死寂。

好似靈魂之火,在逐漸暗淡。

張彪有預感,當視線範圍徹底消失時,自己便會永遠困於靈界。

或許到時,就會化作鬼物…

怪不得靈視之眼提示,不要輕易踏入靈界。

這根本不是他目前能觸及的領域!

隨著他的奔跑,黑霧散去,一面石壁出現面前。

又是這樣!

張彪眼中陰晴不定。

他按照記憶中的肉身方向前行,但不知為何,總是在打轉,每次都會碰到石壁。

方才可不是這樣。

有東西在作祟!

張彪咬了咬牙,轉身就走。

這裡一切都在他認知之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清醒,繼續前行。

但剛走沒幾步,他就面色一變,停下腳步,眼中滿是愕然。

前方忽然出現一道身影。

粗布破衣,身子矮小,滿頭白髮,佈滿褶皺的臉,如同塗了白漆,雙目黝黑,不含一絲感情。

“吳阿婆?”

張彪目瞪口呆,許多事瞬間瞭然。

怪不得從土灣村離開,便怪事連連,如今還深陷靈界,原來早被跟上了。

想到這兒,一股怒氣湧上心頭,張彪呵斥道:“我知你心中不甘,但纏著我作甚,莫非覺得好人易欺!”

然而,吳阿婆還是那副模樣。

面如白漆,黑眼冰冷。

就在張彪怒火攻心,準備拼死一搏時,吳阿婆的鬼魂忽然動了。

腦袋以不正常的方式咔啦扭動,左臂緩緩升起,乾枯蒼白的手,指向一個方向。

黑瞳中,再次流下血淚。

張彪停下身子,眼中陰晴不定,隨後咬了咬牙,向著吳阿婆所指方向跑去。

對方忽然指路。

是好是壞,張彪不知道,但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

跑了十幾步,前方再次出現吳阿婆鬼影,依舊抬手,不過指向了其他方向。

張彪二話不說,繼續衝入黑暗。

他能感覺到,這片靈界空間正在變化,黑暗越發陰冷,如同活過來一般,帶著惡毒的怨念。

是方才巫神廟的東西!

難道自己摘掉儺面,無意中放出了什麼鬼玩意兒?

張彪此時已顧不上細想,只能順著不斷出現吳阿婆鬼魂所指,瘋狂奔跑。

終於,他看到了自己肉身。

依舊保持之前的姿勢,趴在地上,呼吸猶存,兩眼失神。

然而,那個叫阿光的小鬼,卻不知什麼時候,趴在了他的肉身背後。

烏青發紫的臉上,帶著詭異笑容。

這傢伙,想要上自己的身!

“滾!”

張彪怒意勃發,藉著這股心氣,運轉三陽經。

噗!噗!噗!

頭頂、雙肩,三盞火苗忽然升起,與上次一般,飄忽不定,無根無依。

陽火微弱,卻瞬間驅散周圍嚴寒。

張彪看的分明,不僅自己靈魂,就連肉身的雙肩和頭頂,也升起小火苗。

“啊——!”

那叫阿光的小鬼面孔瞬間扭曲,發出一聲淒厲尖叫,好似被火苗灼燒,雙手猛然抬起,又被彈入黑暗中。

而張彪,則感覺肉身傳來一股強大吸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眼前一黑。

許久,他緩緩睜眼,爬了起來。

洞窟內,安靜一片。

火盆還在燃燒,光線明暗不定。

身後,依舊是一片廢墟。

巫神廟、小鬼阿光、吳阿婆…

方才詭異經歷,好似一場噩夢。

然而張彪知道,這絕不是夢。

他抬起了左手,那猙獰可怖的青銅儺面,赫然被帶了出來!

之前還沒啥感覺,如今卻如同握著一塊堅冰,不僅寒意遠勝迷魂鏡,還如針刺般,令他手掌疼痛不已。

張彪已有了經驗,來不及細看,扯出一塊布將其包裹,打了結拎在手中。

寒意仍舊,卻不再影響行動。

他這才打量周圍。

李辰山已倒在地上沒了氣息,曲恆和幾名手下呼吸微弱,看樣子還被困在靈界中。

張彪眼中兇光一閃,拎起曲恆短戟,毫不留情,將所有人抹了脖子。

事關重大,義崇會在京城勢力不小,若洩露風聲,便是大麻煩。

又檢視了一番,清除痕跡,他才拎起包裹,迅速消失在洞口。

幾個時辰後,一隻信鴿從空中落下,洞外樹枝上梳理羽毛,見無人餵食、替換信箋,便又騰空而起,向著京城方向而去…

……………

晨光昏暗,陰雲密佈。

京城已是連續幾日陰天,伴著一聲悶雷,終於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安貞坊小院內,張彪已經起身。

一口喝下血色藥湯,粘稠的液體下肚,沒一會兒,腹中便升起熱流。

他也懶得穿衣,赤裸著上身,順手抽出橫刀,便縱身躍入院中。

霎時間,雨中刀光閃爍。

他肌肉鼓盪,板肋虯筋,隨著手腕翻飛,雨幕被撕裂出大大小小圓圈,水花四濺,刀氣呼嘯。

很快,整個人竟冒起了熱氣。

“哈哈哈,爽快!”

半晌,張彪收刀回鞘,端起海碗,將剩下的藥底一飲而盡。

回到家中,已有三日。

在巫神廟那詭異靈界空間,雖然僥倖逃離,還得了寶貝,但精氣神受損嚴重,養了兩日才徹底恢復。

就在這時,腦後再次出現寒意。

不遠處地面,雨水迅速凝結成冰,出現一對腳印,冰面上,倒映著一個模糊的矮小影子。

“有完沒完…”

張彪低估了一聲,有些無奈。

土灣村之行,他被這吳阿婆鬼魂盯上,竟跟著跑回了玉京城。

從當時李辰山表現來看,一旦化鬼,思維便會大變,好似記憶全失,只剩下執念支撐。

要說恨,也應該是死在他手下的李辰山,但那傢伙並未出現作祟。

反倒是這吳阿婆,死纏著不放。

張彪心中隱約有所猜測,沉聲道:“吳阿婆,今天便是那蕭三斬首之日,我帶你去,了卻殘願。”

“你若聽懂,便給些提示。”

說罷,他瞪著眼仔細觀察。

可惜等了半天,對方依舊站在那裡,不依不饒想要撲滅他肩上陽火。

見此情形,張彪也有些惱火,“我幫你伸冤,你助我靈界脫困,兩不相欠,若今日過後再糾纏,莫怪張某無情!”

他算看出了,鬼物根本無法交流。

若了卻執念還是這般,便只能想辦法對付,總不能讓身後總跟著鬼。

想到這兒,他闊步走回房中,右腿發力,踩著條凳一躍而起,從房樑上取下了一個包裹。

開啟後,赫然是那個儺面。

此物只憑感覺,都非同小可,之前在靈界精氣神受損,只能硬生生壓住好奇。

如今恢復,終於能放心檢視。

隨著靈視之眼運轉,那種晦澀遲滯的感覺再次出現,比以往更甚。

是好東西!

張彪心中暗喜,咬牙堅持。

很快,就感到氣息有些虛弱,兩眼一陣陣發黑。

終於,龐大資訊湧上腦海:

儺面疆梁:(黃級三品)

1、來自古老時代的青銅面具,蘊含強大力量,因殘缺,威力減弱。

2、昔有大巫,觀天地而通鬼神,踏山川而驅厲疫。其法玄,冥冥不可測,其術詭,通行諸天。儺面為巫道重要法器。

3、頭戴此儺面,可穿行靈界,增加視野,守護靈魂,需煉氣期修為。

4、它藏著古老傳承的秘密,曾引發無數鮮血與爭奪。

5、疆梁食磔死,儺面在渴望著靈魂澆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