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萬算,算不到人心。

張彪沒想到,自己只是透露了魯相公弱點,火羅教竟弄出這般陣仗。

這便是思維習慣差異吧…

他孤身一人,既不擅於揣測上意,又不喜歡管理屬下,所思所想自然不同。

張彪心中感嘆,隨後便找了附近酒樓,要了酒菜包間,關緊門窗,頭戴儺面進入靈界。

周圍景象變化,腐朽陰沉。

遠處,展現一幕奇景:

環繞鬼頭柳有四堆火焰,四尊狼頭神分身以四象方位靜靜矗立,宛如古老神像。

在它們力量下,香火願力散發淡淡金芒,猶如三柱巨香。

這些力量不斷蔓延。

魯相公任被黑霧包裹,但密密麻麻藤蔓人頭卻探出濃霧,滿臉貪婪吸食香火。

這……

此情此景,令張彪愕然。

好傢伙,還真有可能讓他們成功。

這可是五品鬼神,以目前修士實力,單打獨鬥根本不可能戰勝。

等其吸收足夠香火,沾染百姓願力,洗去執念怨恨,再挑選出廟祝代言,便可重新化為俗神。

說不定還能和崇聖寺藥師佛一般,得到朝廷冊封。

對此,張彪樂見其成。

俗神饗食一方香火,除非大多數百姓心存惡念,否則必會庇護一方。

大劫之下,難能可貴。

加入火羅教也無關係,甚至火羅教若想得到香火,也要受百姓宏願綁架。

這是香火神教和俗神優勢,能在亂世中迅速崛起,但也是弱點。

無論如何,在大霧災降臨之前,若能有一尊強力俗神庇護,也是玉京城百姓福祉。

想到這兒,張彪同樣露出笑意。

弄這麼大陣仗,一定有朝廷力量,甚至暗中推動。

魯相公看模樣已吸昏了頭,今晚便動手,取走儺面委隨,免得夜長夢多。

打定主意後,他便壓低帽簷,穿過人群離開了西市。

…………

南城,永福坊。

這一片居住的,大多是京中小吏,王信與鐵守明家都在此地,雖說比不上北城權貴,但坊內治安很是不錯。

剛走到街角,張彪便臉色一變。

只見王信家小院門上赫然貼著封條,來往之人都遠遠避開。

出事了!

張彪臉色陰沉壓低了帽簷,從風雪中走過,裝作不經意瞟了一眼。

封條上,赫然落著京兆府大印。

京兆府?!

王信這小子犯了什麼事?

鐵守明怎麼也不幫襯一把,或者找自己幫忙?

張彪心中惱火,拐了個彎,進入另一條巷子,往鐵守明家而去。

但還沒到地方,他便轉身就走。

鐵守明家,同樣貼著封條。

不僅如此,門口還蹲了兩名不良人,正打趣閒聊。

“站住,幹什麼的!”

看到張彪扭頭就走,形跡可疑,二人當即一聲大喝,急匆匆跑來。

唰!

快到跟前時張彪猛然轉身,掐著二人脖子,衝入暗巷。

兩名不良人只覺脖子一緊,耳邊風聲呼嘯,身子嘭得一下撞在牆上,昏頭昏腦,七暈八素。

張彪取出迷魂鏡。

二人剛要求饒,便覺腦子一昏。

“誰派你們來的?”

“不良帥焦雄。”

“這家犯了什麼回事?”

“偷盜皇家之物。”

“人呢?”

“京兆府大牢…”

很快,張彪便轉身離開。

兩名不良人迷迷糊糊返回原地,半天才清醒過來。

“你剛才說什麼?”

“沒,怎麼後背有點疼。”

“我也是…”

…………

出了永福坊,張彪便直接往光德坊京兆府而去。

他此刻心中充滿疑惑。

王信曾在六扇門任職,鐵守明更是銅牌捕頭,偷盜皇宮財物,簡直是笑話。

即便偷了,又豈會全家被抓。

其中必有隱情!

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緊鄰西市,原本就是繁華之地,加上要管理城中大小事務,因此即便大雪紛飛,也人流不息。

此刻,京兆府門口聚了不少人。

有豐樂坊那邊百姓,來詢問什麼時候才能搬回家中…

有商人拉起血幅,下跪告狀…

還有人扭打,互相叫罵…

張彪見狀也不奇怪,玉京城百萬人口,每天官司不計其數,每天都是這麼熱鬧,衙役們打也打不走。

此刻還是白天,京兆府內官吏衙役眾多,不好潛入。

他隨意找了間對側茶樓,要了碗茶,獨自一人坐在角落,握住玉佩。

黑貓月影出現在他的腳下,轉了幾圈,嗖的一下躍出窗戶。

吞噬蛇靈後,月影明顯強悍不少,即便白天,也可使用詭術隱身。

張彪曾來過京兆府提審犯人,因此很是熟悉,轉了幾個彎便來到側院牢房,穿過一道道守衛,到達地下幽暗牢房。

京兆府牢房,分甲乙丙丁四等,又有男監和女監。

張彪操控著月影,很快在丙丁牢房,找到了鐵、王兩家人。

王家還好說王信父母年邁,雖然神情萎靡,卻也沒傷。

鐵守明妻子卻有點可憐,身上滿是傷痕,兒子也被打的氣若游絲。

張彪眼中滿是怒氣,卻沒打草驚蛇,而是操控月影,往甲字牢房而去。

那裡,都關押著重刑犯。

“冤枉啊!”

“我真和妖人太歲無關!”

剛進牢房,便聽得聲聲嘶吼。

張彪心中愕然,仔細一瞧,許多竟都是天地門幫眾。

這些人都是受了他連累。

李府被屠,皇帝趙冕震怒,沒抓到崔老道和長庚道人,這些人自然倒了黴。

殺頭倒不至於,但難免要關一陣子,說不定還有其他幫派落井下石,趁機奪取天地門產業。

玉京城便是這樣,任何事件都不是孤立存在,牽一髮便會動全身。

張彪自然不會有啥同情心。

江湖中混便是這樣,遊走於黑白之間,來錢快,同樣也風險大。

這天地門中、盜賊、騙子、殺手,沒一個手底下乾淨,包括他也一樣。

然而轉了幾圈,依舊沒找到二人。

張彪心中疑惑,難道已經死了?

他若有所思,又操控月影,來到另一側小院。

這裡擺放著京兆府各類卷宗。

空氣中,充斥著腐朽發黴的味道,因為怕失火,所以只有一名小吏,點著昏暗燭光,在案牘上不斷抄寫。

喵!

貓叫聲響起,這小吏愕然抬頭,只見一雙碧綠貓眼,隨後便腦子一昏,兩眼呆滯。

月影施展詭術迷魂,雖無需言語誘導,但也幹不了太複雜的事。

好在張彪熟識卷宗擺放,先是操控小吏找到牢房名冊,隨後按照編號,王信父母批捕文案。

仔細一瞧,上面記錄很簡單。

王信與鐵守明,私闖皇家禁地,被當場抓住,禁衛那邊發下通知,讓抓捕二人家人,審問同黨。

只有一個地點:衛陽公主別院。

操控月影回來後,張彪再也忍不住,咔嚓一聲捏碎手中茶杯。

他臉色難看,腦子急速遠轉。

衛陽公主乃當即皇帝趙冕胞妹,前些年便因病去世,那宅子也早就空了下來。

王信他們去那裡幹什麼…

二人若只是被抓,便還有救。

只是衛陽公主別院緊鄰皇城,那邊坊市百姓禁止入內,防衛森嚴,若想悄無聲息救人出來,沒那麼簡單。

麻煩還不止這點,若二人逃脫,京兆府這邊的家人便會陷入險境。

必須想個萬全之策,同時將人撈出來。

罷了,西市這邊不能耽擱,先取出儺面,隨後便前往衛陽公主別院打探。

想到這兒,張彪起身離開光德坊,來到西市後,再次潛入倉庫,閉目盤膝,靜待時機。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

倉庫黑暗中,張彪猛然睜眼,將儺面疆梁戴在頭上,縱身一躍,進入靈界。

他已打通任督二脈,真氣雄厚,能在靈界堅持更長時間,不需要肉身跑到炭房那邊涉險。

倉庫緊鄰坊牆,若遇意外,直接便可逃離。

周圍景色大變,腐朽的樓閣層層疊疊,天空昏暗陰沉。

張彪已習慣靈界模樣,在腐朽閣樓間飛速穿梭,向著鬼頭柳方向而去。

快要靠近時,他忽然心中警覺,一個激靈躲在牆後。

只見三道身影,正站在前方百米外發黴斷牆外,窺視著遠處火羅教降神祭壇。

其中一人正是許靈虛。

除他之外還有兩人。

一書生身著青袍,眼睛微眯,笑得像狐狸,腰間掛著幾串葫蘆。

還有一黑衣老者,駝背佝僂,揹著個二胡。

殺生教!

張彪心中一凜,低頭不看幾人。

這些傢伙靈覺不俗,上次便被許靈虛發現,如今卻有三名高手。

他倒是不懼爭鬥,但若耽誤取儺面,那就得不償失。

“到底是誰出的鬼主意!”

那駝背黑衣老者臉色難看,“若這魕鬼成為俗神,搶佔上主法身,壞了教主大事,你我都要倒黴。”

許靈虛也很無奈,“法身氣息洩露,上主沉眠,魕鬼與那屍鬼同時作祟,除非進行殺生祭,否則我等也對付不了。”

“我已打探清楚,火羅教計劃收服這魕鬼,等明日神刀入京,便舉行大祭斬了屍鬼,若其成功,這鄉野小教便能乘勢而起。”

“到時,那些宗門肯定會笑話。”

狐狸眼書生捂嘴一笑,“二位急什麼,我倒有個法子,讓屍鬼與這魕鬼爭鬥,到時兩敗俱傷,困局立解。”

“不過,那火羅教的金刀,可是個麻煩…”

許靈虛點頭道:“好辦,我這就調集七十二煞,明日出城截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