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年七月中旬,陳勳指揮堡內軍戶進行的開荒工程已進入尾聲。

沿著大盤堡的西北方向,這一個月多以來,陳勳帶領堡內的數百軍戶男丁忙碌不止,又新開墾出來二千多畝土地。此時登記在大盤堡軍屯文冊上的田地已經有六千多畝,連土地人口,大盤堡已經算是一個龐然大物了。

此時整個夏河寨前千戶所在冊的屯田土地不過為七十多傾,也就是七千多畝,一年上納屯糧九百餘石。大盤堡一個屯堡,已經快趕得上其一半的屯田地了。

除開墾荒地外,大盤堡的軍戶還挖掘了一些灌井,興修了不少新的渠道水利。這也得益於肥皂工坊的收益,讓劉衍有銀子可以進行一定規模的投資。

不過劉衍也多了一個心眼,自己投入興建的水利設施只限於新開墾的軍屯中間地帶,以防止興建的水利設施與周邊其他煙墩、屯堡發生摩擦。並且興建的水利設施基本上都是灌井,雖然灌井可以灌溉的範圍不是很大,但是勝在獨立,可以省去不少大嘴架的麻煩。

劉衍如此考慮也是從現實出發的,現在從大盤堡往北與往西,那邊多有王家莊各屯堡,如黃山墩,沙溝墩,風火山墩的屯田地,這些煙墩雖然沒有成規模的軍屯,但是也有一些開墾出來的耕地,算是各處墩軍的口糧田。甚至在西北方向更遠的地方,那邊還有夏河寨前千戶所轄下的各屯田地。

這些地方土地相互交雜,許多還是各軍官們的私田,因此在這些地方修建水利,權利歸屬不明,產權模糊,容易引起爭端,大大影響渠道水利的發揮。

況且水渠水利的修建耗費巨大,工期繁長,工銀口糧如何攤派,修成後如何分水,到時又有數不清的扯皮。歷史上北地爭水激烈,同渠者村與村爭,異渠者渠與渠爭,詣訟兇毆不計其數。

而灌井就省事多了,井灌多為農戶獨家或自願合作的數家所開,產權明確,便於使用和管理,不易引起糾紛。況且大明現在各地乾旱,河河湖泊水源減少,甚至乾涸,渠道水利作用也大大減少,而灌井水源則比較穩定。

因此,陳勳在劉衍的命令下,帶著大盤堡軍戶們沿著新開墾的田地中,又新打了十幾口的灌井,以供這些田地使用。

南河邊那架大水車也因此成為絕唱了,從大盤堡最初開墾的一千多畝土地散去,周邊並沒有荒廢的渠道,要建水車,便要修建新的水渠水池,便要回到上述的問題中,所以新開墾的田地只打灌井。

如今大盤墩有了六千多畝耕地,而堡內的人口在千人上下,有兩百多戶人家,劉衍將這開墾出來的耕地全部分了下去,一家大概分到了三十畝地。

日後這些軍戶便是劉衍徵集軍糧的來源,也是自己的兵源所在。

分取田地時,各戶都是以抽籤決定公平。分到田地後,眾軍戶們歡天喜地,看著他們那高興的樣子,劉衍也是滿心的暢快。

至於王越、陳勳、張義、汪博、苗紹、許銘六人,按照規定六人都是小旗官,都要分下口糧田的,可是劉衍現在沒有多餘的土地分給他們,便將幾人叫來開了個會,直接通知了一下,就不再分給六人耕地了,直接將應發的耕地數量折算成軍餉,每月發放相應的銀子。

對此六人自然也是同意的,反正六人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種地,不如拿些銀子在手裡划算。

此時耕地已經全部發放完畢,這自然沒有譚曉大等工匠的事,不過譚曉大等一眾工匠也就是湊個熱鬧看了看,並沒有眼紅的意思。

現在劉衍給譚曉大等人發下的工錢已經比夏河寨前千戶所那邊的匠戶都要高許多,特備是匠頭譚曉大,現在每個月基本上都能拿到七、八兩銀子,讓這個剛剛年滿三十歲的漢子整日笑哈哈的。

“白露早,寒露遲,秋分種麥正當時!”

今年年景較好,所以劉衍決定過了八月中的秋分時節再進行秋播耕種。這段時間,堡內便是在準備種子,還有耕牛農具等,反正還有一個月,時間上也來得及。

另外堡內還缺少一部分耕牛和農具,劉衍讓許銘帶著人去採買了一些,過幾天就能運回來。堡內要租借給眾軍戶秋耕的種子,借給他們米糧口食,此外各人灌井中的水車也要使用騾子牽引,這些都需要堡內事先備置。

這天,劉衍在總旗官廳內與陳勳商議這耕牛農具的事情,劉衍決定還是到夏河寨前千戶所去買一批耕牛農具回來。如有必要,這耕牛騾子等物,還是一次性買個百餘頭回來為妙,現在劉衍手中已經積攢了三千多兩銀子,完全可以支撐得起。

如今劉衍現在大盤堡有四隊戰兵、一隊夜不收,現在各戶壯婦和青壯也多了不少,劉衍便將幾十名墩軍全部拉了出來,每日都脫產訓練。

現在陳勳隊駐守在軍屯,張義隊駐守在曬鹽場,王越隊駐守大盤堡,汪博隊駐守在百戶官廳,至於苗紹和許銘帶領的夜不收,向來是神出鬼沒的,經常是幾天不見人影。

所以這天商議的時候,劉衍就只是將陳勳給找了過來,其餘幾人則是分散在各處。

忽然,一個在堡外巡邏的墩軍急衝衝地進來稟報,說是堡外出事了,王家莊轄下的三個煙墩,黃山墩,沙溝墩,風火山墩的幾個屯長,共領著一百多人趕來,全都拿著刀棍,向大盤堡彙集而來,說是要捉回從他們煙墩逃來大盤堡的軍戶人口。此外他們還認為大盤堡挖了他們的屯田地,要劉衍給他們一個交待。

劉衍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只是笑了笑,說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於是劉衍便讓陳勳依剛才的商議去準備物資,隨後他大喝一聲:“傳令,鳴鑼警報!命小旗官王越、小旗官汪博整隊,隨我出擊。”

很快,大盤堡的鑼梆響個不停,兩隊共計三十六名墩軍從營房衝了出來,迅速地集結匯合。同時大盤堡內的武庫開啟,一副副的鐵甲取出,火藥彈丸也是緊張地發放著。除了這些墩軍之外,堡內的不少青壯軍戶也是每人發下長槍,連堡內的婦女老弱也是每人拿根木棍,此時全都怒吼叫罵的集結了起來。

一時間,整個大盤堡都是動員起來。軍戶們集結的同時,每人神情都是憤怒,膽敢有人打上門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眾人剛剛過上了有奔頭的好日子,便有人過來鬧事,這是純屬找死!

此時在大盤堡的外面,黃山墩,沙溝墩,風火山墩三堡的屯民軍戶,他們在南河邊匯合後,在幾個屯長的帶領下,拿著刀棍等武器,一百多人只是黑壓壓往大盤堡而來。

不過離大盤堡幾里時,他們便發現有幾個大盤堡的軍戶在來回窺探他們。等他們到了大盤堡外時,那邊更站滿了手持槍棍,充滿敵意的大盤堡軍戶們。

黃山墩甲長劉大煜、沙溝墩甲長沈文雲、風火山墩甲長劉群義三人面色非常難看,特別是看到大盤堡內開出來的數十墩軍,不但佇列整齊、氣勢不凡,而且鳥銃、鐵甲齊備,那明晃晃的鎧甲雖然沒有上漆處理,顯得很是粗糙,但是金屬的光澤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此時是那麼的刺眼,令劉大煜幾人心生畏懼。

“劉衍竟然還有這麼多的鎧甲!”

劉大煜恨恨的想著,但是劉大煜不知道的是,現在譚曉大的火器工坊人手充足,不但每月可以打造十來杆鳥銃,還可以打造三、四副鎧甲,這段時間下來,大盤堡的四隊墩軍中,每隊都分到了三副鎧甲。

現在大盤堡的堡牆外面修建著一些軍戶營房,供那些新來的軍戶們居住。在營房的四周,挖有一些壕溝,設些陷阱塌窖。壕溝上,用泥土,石塊,木板等修建了個矮牆寨門。

兩邊的人馬都彙集到位,互相惱怒的瞪著。

劉衍一眼就看到了對面的劉大煜,不由得冷笑一聲,他並沒有迎上去,而是讓兩隊墩軍中的幾個鳥銃兵準備好,眾人手上的火繩已是點燃,只是瞄準著外面越來越逼近的各墩軍戶們。

王越也看到了劉大煜的身影,此時卻是面無表情,心中想著一旦開打,自己可要向劉衍獻上個投名狀才好。

黃山墩、沙溝墩、風火山墩幾堡的軍戶們在離寨門口百米遠停了下來,一片聲的喊道:“把我們的人交出來,劉衍滾出來……”

他們一邊喊,一邊還揮舞著手中的槍棍,只是大叫不停。在人群中,劉大煜、沈文雲、劉群義三人在最前。

沙溝墩甲長沈文雲看了看對面大盤堡的人馬,心中有些打鼓,便小聲對劉大煜說道:“你說今日我們前來,那個劉衍會就範嗎?那可是個亡命之徒,又有管隊大人撐腰,事情難辦啊。”

風火山墩甲長劉群義說道:“放心吧兄弟,此次我們三個煙墩同來,這麼多人,那劉衍又是理虧,他還能怎麼著?”

劉大煜此時只是貪婪地看著寨門內中大盤堡的情形,他沒想到大盤堡竟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展成這般模樣,不禁感嘆道:“這大盤堡這麼短的時日便有如此規模,聽聞那劉衍很有錢財,今日我等前來,定要讓那個劉衍匹夫大大出血。”

同時劉大煜心中暗道:“要是此番能讓劉衍認栽,將來便可以找個機會將其調走,我回來接管大盤堡也是不錯的!”

隨後三人都是得意地笑起來。

他們三處煙墩內各有二十幾戶人家的樣子,往日只是安靜種田,不料那大盤堡崛起後,各堡的軍戶便不時逃亡,青壯人口大大流失。三個屯長打聽後,原來那些軍戶丁口都是逃往了大盤堡,這讓他們氣憤非常。

他們早有這個心,加上此次有劉大煜的暗中聯絡,他們三處煙墩便合力前來討個說法。

此次他們三處煙墩共四十多戶,一百多口人盡數前來,男子壯丁拿著長槍木棒,婦女與老弱同樣拿著鋤頭,扁擔什麼的,也算是聲勢浩大。三人還從周邊幾個火路墩和屯堡招呼了不少,如此才一共湊了一百多人。

看看自己身後,劉大煜三人越發放心,在他們的挑動下,他們身後的軍戶男女呼嚎聲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