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衍率領親衛營和炮營抵達西路戰場的時候,指揮使許銘已經率領騎兵營將士撤了下來。張獻忠率領的流賊主力被拖住,此時已經停止撤退,而是重整陣型準備迎戰了。

此時左營、右營、前營結陣在前,後營在左,中營在右,騎兵營撤到大軍後方稍作休整。

陳勳、汪博、王越、張義、沈拓、許銘經過短暫的商議,準備在這裡與張獻忠所部主力決戰。

劉衍率部抵達後,以親衛營為中軍,命錢樰率領炮營搶佔了左側的瑪瑙山下的一處高地,構建炮兵陣地,以俯瞰整個戰場。

“命左翼的後營向左前方推進三百步佈防,作為炮營的屏障,命令其餘各營向前推進兩百步,壓縮流賊大軍的活動區域。”

一聲聲號角聲響起,各營紛紛整頓隊伍,在接到傳令兵送來的軍令後,各營開始快速調動。

此時在西面,張獻忠臉色凝重的望著正在調動的新軍各部,剛才的一番激戰,這支明軍的騎兵異常兇悍,給各部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以悍勇著稱的張能奇所部,甚至差一點就要被三、四千明軍騎兵擊潰了!

緊接著,張獻忠便發現大隊的明軍步卒也陸續趕到,這些明軍步卒與以往見到過的明軍不同,不但人人披甲、火器犀利,而且這些明軍的戰陣異常堅固,好像一座座移動的城牆,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張獻忠原本還趁著明軍騎兵退下去的時候,派出了兩千悍卒攻了一下,想要遲滯這支明軍,順利率部撤走。

可是張獻忠卻看到了難以忘懷的一幕:明軍各部紛紛以火銃射殺,密集的火銃好像永遠不會停歇一般,衝上去的兩千悍卒轉眼之間就被屠殺乾淨,戰場上只剩下滿地的屍體,那對面的明軍卻幾乎沒有傷亡!

這樣的局面,即便是張獻忠這樣的狠人,心中也不禁顫抖了幾下,大明什麼時候操練出這樣的精兵

此時張定國、張能奇、張可望聚集在張獻忠的身旁,幾人都是眉頭緊鎖,思索著破敵之策。

張定國說道:“大帥你看,明軍陣中升起了一面大纛!”

張獻忠努力望了一會兒,說道:“山東都司即墨營參將,劉?”

張定國沉思了片刻,猛地說道:“我知道此人,乃是盧象升麾下猛將劉衍,據說在鉅鹿和濟南,憑藉他操練出來的新軍數次重創清軍,累計斬首清軍一萬多級,因功升至參將銜!”

“什麼!”

張獻忠神色大變,斬首一萬多清軍首級,這樣的戰功意味著什麼,張獻忠等人非常清楚,現在當面的明軍,是可以壓著清軍猛打的強軍,這一戰危險了!

“不能再撤了,否則就要被劉衍趕鴨子了!”

張定國說道:“大帥,不如集中全軍的盾牌和鎧甲,全部交給軍中大戟士使用,以精銳猛攻明軍一處,只要破開明軍的大橫陣,便可以用老營驍騎突入明軍陣中,此戰可勝!”

大戟士是張獻忠橫行天下多年攢下來的精銳,數萬大軍之中,只有一千五百人。但這一千五百人全都是人高馬大、力大敢戰之輩,裝備著三米多長的大戟,結陣衝鋒,可以輕易破開敵軍軍陣,無往而不利。

張獻忠也知道此時是決定全軍生死的關鍵時刻,於是准許了張定國的建議。

於是張獻忠對張定國說道:“我將一千五百大戟士交給你統領,不惜代價也要破開明軍大陣。”

“得令!”

隨後張獻忠命張可望率領三千老營鐵騎隨後跟進,命張能奇率領兩萬步卒準備衝殺,如此三波攻勢,張獻忠自信可以打敗任何敵人。

此時張獻忠是六萬多兵馬還剩下四萬多人,軍中的兩萬多家眷也大部離散。這一波進攻,張獻忠便壓上了兩萬多人,可見決心之大。

小半個時辰之後,劉衍所部新軍和張獻忠率領的流賊大軍都整頓完畢,兩支大軍相隔一里多,大戰一觸即發。

張定國穿了一身鐵甲,身後便是一千五百名大戟士,隨著一聲令下,大軍開始結陣向前,彷彿戰國的魏武卒再生一般,這個大戟方陣朝著新軍左營和右營的結合部就壓了過去。

劉衍觀察著流賊大軍的動向,望見這支鐵甲大戟方陣出擊,心中一喜,說道:“天下人都知道張獻忠壓箱底的精兵是大戟士,此番一上來,張獻忠就將看家本領用上了,還真是看得起咱們啊!”

苗紹和荀景雲站在旁邊,荀景雲說道:“大人,只要將這千餘大戟士殲滅,便要了張獻忠半條命!”

劉衍點頭說道:“命炮營開火,先給我轟一陣!”

此時炮營的虎尊炮總已經部署在大橫陣的前方,山坡上的炮兵陣地中,駐守的是佛郎機炮總和火箭炮總。

錢樰望見中軍的號旗晃動,大叫道:“佛郎機炮總準備,一里半之外,流賊移動方陣,放!”

“轟!轟!轟!”

七十二門佛郎機炮開始齊射,幾乎所有的炮彈都精準的落在了大戟士的方陣中,如此密集的火力,頓時給這支精銳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大戟士士兵裝備的鐵甲也許可以擋住箭矢和火銃鉛彈,但是無論如何都擋不住炮彈。隨著一顆顆炮彈落下,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在飛舞,原本整齊的方陣轉眼之間就四分五裂,一千五百名精銳大戟士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傷亡數百人,隨後便是一場潰散。

張定國在幾個親衛的保護下,也跟著後退,不過卻依舊發懵,那劉衍究竟帶來了多少兵馬,竟然裝備了這麼多的火炮,難不成將周圍城池上的火炮都運來了?

張定國雖然能征善戰,可是卻從沒見過這樣打仗的,兩軍對壘,先用百八十門火炮集中轟擊,就算是神仙也頂不住,還怎麼打?

錢樰卻意猶未盡,望著潰退的大戟士殘兵,已經和緊隨而來的數千流賊騎兵匯合,兩撥人馬互相沖突,已經亂成一團,當即下令火箭炮總開火。

“全部換上百虎齊奔、蛟龍出海等大火箭,給我轟!”

新軍裝備的百虎齊奔就是一百發箭矢的大筒火箭,而蛟龍出海則是單支大火箭,不過卻裝填了火油,擊中目標爆炸後,會將周圍十幾步範圍內全部引燃。

而且這兩種大火箭使用的火藥也是顆粒火藥,藥量十足,可以飛行兩到三里,現在流賊大軍大部分都在火箭的射程範圍內。

“放!”

錢樰的聲音迴盪在炮營中,緊接著便是壯觀的一幕,七十二輛火箭炮車發射的大火箭同時騰空而起,一個個拋物線在兩軍士兵的注視下形成,然後這些大火箭便一頭扎進了流賊大軍之中。

只見擁擠在一起的大戟士潰兵和三千鐵騎遭到重擊,這些流賊精銳即便披甲,也難以抵擋火箭助推的箭矢的殺傷。而遇到蛟龍出海的流賊士兵更是倒黴,瞬間便被火焰包圍,尖叫著、翻滾著,卻無濟於事,最終變成了一具具的焦屍。

“快撤回去!”

張定國此時頭皮發麻,對面明軍的方陣還沒有出動,那些犀利的鳥銃還沒開火,己方的兩支精銳便已經被炮火重創,這一戰已經沒有再繼續的理由了,再打下去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張可望也是焦急萬分,找到張定國後,大聲說道:“你帶著剩下的大戟士回去,保護義父快走,我帶著老營鐵騎去奪炮!”

張定國一把拽住戰馬的韁繩,指著前方說道:“你睜開眼看看,明軍炮營在山坡上,前面還有一營精銳駐守,你衝不過去的!儲存實力,撤!”

張可望怒吼一聲,隨即下令撤退。

與此同時,張獻忠和張能奇雖然看不到前線的確切情況,但是聽到如此猛烈的炮轟聲,望著不斷向後退卻的戰旗,二人也如同墜入冰窖一般,手腳冰涼:敗了!33

張獻忠對張能奇說道:“你立即率領兩萬步卒前去支援,接應你大哥、二哥回來!”

“是!”

張能奇襲擊如焚,率領兩萬步卒出擊,此時張獻忠這邊就只剩下一萬多老弱兵卒。

此時劉衍望著前方戰場,忽然收到夜不收的急報:“報!流賊主力出擊,至少兩萬步卒正朝戰場方向移動!”

劉衍笑著對苗紹和荀景雲說道:“張獻忠坐不住了,現在他中軍兵力剩不下多少,本官給他來一招黑虎掏心!”

隨即劉衍大聲說道:“命令左營和右營同時壓上去,纏住戰場上的流賊兵馬!”

“命令炮營暫停炮擊,待命。”

“命令前營、中營繞過戰場,以最快的速度撲向流賊中軍!”

“命令騎兵營出擊,繞過戰場,截斷流賊西面的退路!”

此時中軍戰旗紛亂,號角聲此起彼伏,一隊隊傳令兵飛馬趕往各處。

沒過多久,新軍各營開始出擊,戰場上的形勢瞬間改變。

指揮使陳勳率領前營將士一路狂奔,甚至將配屬的虎尊炮也丟在了原地。

“加快速度!直插流賊中軍,快跑!”

三千多將士已經奮戰許久,此時都很疲憊,可是眾將士卻依舊咬緊牙關,在戰場上飛奔著,在途經戰場的時候,還能見到左營、右營將士已經部署到位,正在跟張定國、張可望部激戰,後面還有大批的流賊大軍撲過來。

但是前營將士卻置若罔聞,依舊悶頭快跑。

同一時間,指揮使沈拓也率領中營將士一路飛奔,小半個時辰之後,終於繞過了戰場,來到流賊中軍的北面。

沈拓氣喘吁吁的望著張獻忠的大纛,笑著說道:“好!咱們將北面封住了,騎兵營也朝西面趕去,南面有前營在,張獻忠算是插翅難飛了!”

千總郭榮激動的說道:“大人,咱們進攻吧,這可是大功勞,咱們得搶啊!”

“殺、給我殺上去!”

中營將士結陣向前,可是卻聽到南面已經槍聲大作,陳勳率領的前營先一步開火了。

當中營將士推進到百步左右,又聽到西面傳來陣陣廝殺聲,騎兵營也開始進攻了。

沈拓道了聲倒黴,隨即下令開火,中營的一千多名鳥銃手開始齊射,將已經慌不擇路的流賊兵馬殺傷大片。

這注定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張獻忠身邊的一萬多兵馬都是烏合之眾,面對新軍兩個步兵營、一個騎兵營的夾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幾乎是一觸即潰!

張獻忠此時也被潰兵衝撞落馬,狼狽的在人群之中穿梭,身邊的親衛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下兩人。

“怎麼會這樣!”

張獻忠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的,大明怎麼可能還有這樣的強軍?

忽然,張獻忠只覺得眼前一亮,密密麻麻的人群頓時撲倒了一片,露出了一大片空地了。

“那是……”

張獻忠看著前方几十步外,一支大軍方陣正嚴陣以待,緊接著一道白煙伴隨著巨響升騰起來,張獻忠只覺得胸口一痛,便倒在了地上。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