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 胖胖的小男孩和燒玻璃

凱紐先生再次失態，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認真思考了一下，依然覺得對方是在說笑話，便又一次乾笑了兩聲：“啊哈哈哈哈，這便是我們必須要追求的境界了！您確實是個詼諧的人，真是太適合我們組織了。”

“結果環世之蛇是沒出道的搞笑藝人訓練班啊！”餘連道。

“可不就是嗎？而且還是不入流的訓練營和九流的環世之蛇沒有那些繁文縟節，只是一個大家互通有無的真正的俱樂部組織。聚集在一起的, 都是被世俗所不能理解的，真正的天才！年輕人，天才是不應該受到約束的，天才也是不應該和庸人為伍的。為了表達誠意，我可以提到四六，到不了到時候，我讓你先挑東西咯。”

大戲劇師直視著餘連，那雙彷佛灰霧一樣的眼中沒有掩飾明顯的激賞。

餘連嘆了口氣：“所以，您之所以擺出這麼一個破綻百出的樣子, 也沒有逃跑，就是來勸我入會的？”

“正是如此。我們環世之蛇正需要您這樣的人才！”凱紐先生伸出有四根關節的頎長食指，向著餘連點了一下，咧開嘴露出了笑容：“我不瞞你，偉大的時主之下，我們也是有許可權拉人入會的。我在組織內部還有些人緣，大家也都聽說過您的名聲，一定會熱情接納您的。”

熱情的蛇我是真的想象不出來。餘連想。

“另外，我承認，您方才確實給了我沉重的一擊。白銀的空想之龍，居然能在我們的精神交鋒的意識世界中具象，這是我從未想象到的攻擊技法。現在的我，想要在十幾個披著紋章機的靈能者和幾萬訓練有素的軍隊圍剿之下脫身, 其實是非常困難的。”

說到這裡，大戲劇師無奈地嘆息一聲, 卻又嘆出了幾分後生可畏的欣賞, 方才用自己那根有四個關節的頎長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我現在依然覺得腦袋在痛，稍微集中一下精神都會喘不過氣來。哈哈哈，我花了不知道多少歲月，才總算在自己的精神的世界中構建了一個偉大的鋼鐵城塞，但現在卻被您一擊轟成了廢墟。光是要清理這些殘垣斷壁，怕是又要花上同樣的時間。當然，若我無法突破自身，怕是永遠都不可能成功了。”

“嗯，是被胖胖的小男孩轟的嗎？”餘連笑道。

凱紐依然沒有聽懂，但他估計這是什麼地球文化的笑話，便再次乾笑了起來：“組織最歡迎會講幽默感的新人了。我聽說過，很多年前，我們組織的氛圍其實也是很輕鬆的。可到了最近，卻越來越沉重了，整得我們好像真成什麼大壞蛋組織了。我覺得這大可不必，我們真的急需新鮮血液啊！”

他依舊坦率豁達得彷佛因為義大利麵而投降的義大利人，而且完全沒有因為餘連把他轟成重傷而記恨在心。

他也真的是誠心誠意地希望餘連能加入他們的。至少作為當事人的後者，目前是看不出什麼摻假的成分。

“說起來，剛才那一招，到底是……嗨，我失態了。這種事情是屬於個人的小秘密，你不說, 我不能打聽，這是違背組織原則的。”蛇首笑了笑，隨即又換了一副傲然的神情：“當然，就算是被你重傷之後的我，也並不是沒有撤退，甚至反擊的能力。您可相信？”

“呵呵，真的嗎？嗯，這次我姑且還是信的。”

這傢伙畢竟是環世之蛇的十三面之一，六環的聖者，在幾十年後又向著神祇的領域邁了一步。空想之龍的白銀吐息確實可以重創對方，但應該不至於就一次性將他給廢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戰士，料敵從寬可是基本素質，不能隨意放棄的。

凱紐說：“我確實輸得心服口服，可是，換一個角度來講，這豈不是意味著，您已經有了加入我們的資格！”

居然還能從這個角度上考慮啊！果然什麼事情只要換一下角度，格局頓時就開啟了。餘連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環世之蛇真的不是什麼恐怖組織。我們雖然有著各自的目的，或許這些目的有些不容於世俗的道德審判，我們是世俗意義上的罪人，但對這個宏觀的宇宙來說，我卻並不承認我們有錯。每一個時代的先驅者，總是會被蟲豸一樣的凡人當做瘋子。可是蟲豸一樣的凡人，又總是需要先驅者來為他們創造未來！”他將茶杯舉了起來，雙手捧在了餘連面前。

“加入我們吧。年輕的神選冠軍，您本不該被蟲豸的規矩束縛，整個宇宙都將是您的舞臺。加入我們，您很快就可以位於十三面之位。而有朝一日，甚至可以加冕為真正的時間之主！”

“加冕？”餘連樂了，覺得在這裡用上這個詞，真的是中二得無可附加。

可是，對方卻一本正經地頷首道：“是的，我覺得，您應當是可以領導我們，然後再領導一個時代的。這才是環世之蛇存在的真正意義。我們在幕後領導著這個宇宙，我們在幕後維繫著這個宇宙的秩序！我們雖然不被世俗理解，但我們確實是先驅者。”

先驅者嗎？餘連在嘴裡默唸了一下這個詞，反問道：“那麼，您相信光嗎？”

“哈？”

“那麼，您又相信紅嗎？”

“您到底想要說什麼？”蛇首也很想學著對方來上一句“謎語人滾出宇宙”，但總覺得真要這麼開口了自己似乎就大輸特輸了，於是便只好沉默了。

恰好，餘連也沉默了。

兩人就這樣面無表情的四目相對，場面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

過了好幾秒，餘連才有些突兀地道：“那麼，您為什麼會認為，開啟了戰爭，就會開啟那片啟明者的遺蹟呢？”

對方一副早就知道你會這麼問的樣子，微微一笑：“這是我半輩子的研究成果。若您答應加入我們，我自然會和盤托出的。”

當然，或許是為了表達誠意，他還是有意露出了一副自得的神色，一副有真本事的精英學者的傲嬌範兒。不得不說，這個人設在這個時候是非常恰如其分的。真不愧是大戲劇師啊！

“我們每個人都是會有些秘密的。不過，若您願意告訴我，到底是如何發現我的真實身份的，我也會把自己所知道一切和您共享。不僅僅是這個遺蹟，還有一切。”

餘連大笑三聲，忽然用聯盟涅菲古語唸叨道：“當我數著天際之遠的雙月，見明媚的紅藍第四十次墜入猙獰的夜。當我凝望巍峨老去，在紅霧之中最後一次舞蹈。當我看見生命的哀嚎，就像哭泣的牛羊。夏日的青黃一束束倒下，一起躺上了殮床。”

這一刻，大戲劇師再次露出了驚駭的表情。不是之前被潑茶水以及被餘連整活搞心態時的訝然和無奈，而是真正遇到超越自己常識的展開時，難以控制的精神失守。

對於這個層級的靈能者來說，這樣的破綻幾乎是致命的。

而就在這個瞬間，餘連忽然一躍而起，將桌子直接掀翻。他沒有亮出光矛去攻擊對方，卻反倒是後退了熟步拉開了和對方距離。在他的身後，宛若月光一樣朦朧的銀光紗霧迅速聚集了起來，再次凝結成了整天蔽日的龍影的姿態。

那龍影一樣的龐然大物張開了自己的雙翼，自然將這個小小的酒店客房完全損毀。

可緊接著，那些崩塌的房間碎片卻像是用光凝成的雪花一樣向著四方飄散而去，旋即都消散在了逐漸衍生的空間之中。

下一個瞬間，兩人已經身處在一個看不見盡頭的虛無世界中了。那就像是用介於光和影之間的灰色溝成的無限空間，明明看不到絲毫光源，卻又偏偏卻又能看到關照的存在。

然後，兩人之間的距離，依然彷佛是共處一室的近，但眨眼恍惚間，卻又彷佛已經隔了成年上萬光年。

這個房間並非房間，依然是一個精神幻境。

或者說，在餘連踏入其間的時候，它還是物質世界房間，但到底什麼時候被精神的幻境取代的，便是餘連自己都不知道了。

然而，他表示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知道。既然對方想要和自己談點瓜分遺蹟和加入組織這類的py交易，肯定就需要一個隱秘安全的地方。那麼，又有什麼地方，能比一個靈能大師構建的幻象之中更隱秘更安全的呢？

那麼，自己需要做的，便只是找個由頭，再來上一發就行了。

於是，來自遠古神人啟明的力量，具象成了上古的神獸空想之龍，幻像之龍，再次向不遠處的蛇首噴吐出了朦朧神秘，卻又璀璨得可以壓到陽光的月華之光。

千萬不要說餘連是在不講武德的偷襲。這不，在宛若月華的朦朧光暈的照耀之下，隱藏於灰色空間之下的精神世界，已經漸漸露出了猙獰的輪廓。

在那灰濛濛的世界之中，是一座由華美而考究的館閣和凋梁畫棟組成的城館。無論是那壯觀的鐘樓，還是高聳的圓頂，甚至於那些凋琢著浮凋的房簷，都蘊含著數不盡的典雅和高貴，咋看就彷佛是居住著公主和王子的童話宮殿映照到了現實之中。

特麼的夠古典的啊！

然而，以餘連的感知，那如夢似幻的浪漫氣息卻如同氣泡一樣消散在了空中，剩下的便全是撲面而來的壓抑和陰沉，就彷佛一座藏慢了魑魅魍魎的魔窟，隨時都有可能將人的生命吞噬，靈魂也只會被拘如其中，

“你才是你的精神領域吧？你的殺招吧？”餘連大笑道：“這才是大戲劇師的力量！任何人的精神若是不慎進入其中，一切的命運都將如同劇中的角色一樣都任由你擺佈。在這樣的過程中，靈能者的喜怒哀樂都會被你支配，他的精神和靈魂將在其中湮滅，而他將不知不覺中成為你的提線木偶！

他餘連大俠當然是太熟悉這個名為“噩夢黃金劇場”的精神領域了。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已經擁有七環實力的凱紐將這個宛若惡魔迷宮一樣的城館打造得更是喪心病狂，並且硬是將自己和老年時代的亞修老兄困入了其中。

兩人在凱紐打造的這個噩夢的黃金劇場中被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上演了不知多少次險象環生的悲喜劇。若不是當初的“灰”看出這貨不是好人，悍然發動了偷襲，他們說不定還真就死在那迷宮之中，成為大戲劇師的“演員”了。

“你知道的，身負重傷的你，根本沒辦法干涉數萬軍人和十幾個靈能者的精神。若是我真的拿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你消滅的決心，你自己也是凶多吉少的。與其這樣，倒不如擺出這樣一副姿態，等我上鉤吧？如果我真的下決心與你們為敵，你也可以用這個偷襲一把。只要將我困住，你就有了最好的人質了！”餘連發出了狂氣的大笑聲。

確實，當餘連落座的時候，大戲劇師稍微一動念頭，便可以展開噩夢黃金劇場，將他納入其中。

可當餘連已經放出白銀空想之龍的時候，蛇首便已經失去了先機，也便失去了一切。

皓白的銀光將構成噩夢黃金劇場的凋梁畫棟籠罩在了其中。在那聖潔的光幕之中，那些高聳的建築就像是被月光籠罩的邪祟一樣，開始崩塌，融化，再不見了蹤跡。。

緊接著，蛇首在精神世界中的化身也被銀色巨龍的吐息捲了進去，然後被一路衝到了宇宙盡頭。就連那慘叫都多了幾分悠遠和縹緲的味道。

灰色的精神世界就此徹底崩塌，兩人便已經再次回到了那個酒店的房間之中。

依然是那座那椅，一套精美的茶具，以及焙茶的甘醇香氣。只不過，這一切都比方才多了幾分鮮活。

至於對面那位蛇首臉上的驚駭和痛苦，就更生動了。

他確實是不得不生動。堂堂的環世之蛇十三面之一的大佬，這個宇宙中最偉大的精神靈能大師之一，六環的聖者，居然在一天之內被同一招幹了兩次！

如果說，方才是她精神世界中的城邦是被胖胖的小男孩轟成了殘垣斷壁，但這一次大約是被泰坦艦的伽馬射線主炮燒了玻璃吧。

只不過，就算是這樣他都還沒有被轟成植物人，一個頂尖的精神系靈能聖者，至少在紅條方面還是很茁壯的。餘連不得不表示一定的肅然起敬，於是便微笑道：“你不是先驅者。我才是。”

晨曦般的金黃色光刃隨即展開，磁場束縛著的能量刃在空中劃過，帶起了一陣微弱的嗡嗡聲。普通人在一兩米外就聽不到這聲音了，但卻絕瞞不過還在室外的小夥伴們。

於是，便只聽得門外傳來了一聲斷喝，蒙蛟便已經率先提著自己的巨劍衝入了房間之中。

雙胞胎少女緊隨其後。姐姐干將手裡拿著一柄小臂長的金錢劍，仔細看看分明是用金龍幣做的。妹妹莫邪則一隻手拿著判官筆一隻手握著一柄材質不明的法尺。

嗯，不知道還以為這兩姑娘是進來捉鬼的呢。

菲菲依然是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後一個。她甚至連兵刃都沒有亮，拿著攝像機拍個不停，自然是把凱紐先生陰晴不定的臉攝入了其中。